墙中花
第5章 变故
六月的紫禁城暑气蒸腾，钟粹宫的琉璃瓦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光。
舒淳斜倚在竹编躺椅上，听着知语轻轻摇动团扇，心中若有所思。
自从上月承乾宫风波后，她便常以暑气郁心为由拒绝见人，连带着刚入宫时对外称气血不调，她己近半年未见皇上了。
每日只对着窗外出神，腰间的羊脂白玉随着动作轻碰，发出清泠声响。
"小主，内务府传了话，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去圆明园避暑。
"知语将浸过井水的帕子敷在舒淳额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放松，"此次皇贵太妃西十千秋寿宴也在园子里办，各宫都在准备贺礼。
"舒淳望着窗外摇曳的石榴花，想起父亲信中提及云党的暗潮。
云妃表面上赏赐不断，实则每一份礼物都像裹着蜜糖的毒针。
她轻抚过腰间的平安玉佩，低声道："明日的宫宴，注定不会太平啊。
知语，你去禀报云妃娘娘，就说本宫暑气入体，寿宴就不参加了。
"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倒真像是久病未愈的模样。
待知语退下，舒淳起身走向檀木柜，取出父亲托人悄悄带进宫的檀木匣。
匣中躺着一套白玉茶具，杯盏边缘雕刻着缠枝莲纹，温润的玉色在暮色中泛着柔光。
她摩挲着杯身，想起父亲信中所言："此物乃乾隆年间贡品，可解云党表面亲和之局。
"指尖顿了顿，叫来贴身宫女，"去请丽贵人来钟粹宫。
"半个时辰后，清妍急匆匆赶来，鹅黄裙摆还沾着路上的草屑。
"淳儿，可是有急事？
"她发间的茉莉簪子随着喘息轻轻晃动。
舒淳将白玉茶具推到她面前，"我知道劝不动你，你既定要去，就替我把这个献给皇贵太妃，就说......"她压低声音，"就说这是我病中亲手打磨的，愿太妃娘娘福寿安康。
此外，明日你定要多加小心……"清妍捧着茶具，眼眶微微泛红："你总替别人着想，总把好东西都给了别人。
"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锦盒，"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打开看看。
"盒中躺着一条手帕，上面绣着一株并蒂莲，在烛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一旁还有清妍二字”。
次日清晨，宫道上挤满了装载细软的马车。
舒淳的马车缓缓驶入圆明园，朱红宫门缓缓敞开的瞬间，一池盛开的荷花撞入眼帘。
层层叠叠的粉白花瓣间，露珠折射着晨光，宛如撒了满池碎钻。
"小主，这便是曲院风荷！
"知语掀起车帘，语气里藏不住惊叹，"听说每到夏日，满湖荷花比云锦还艳丽。
"舒淳扶着车辕望向远处，汉白玉石桥蜿蜒于碧波之上，桥边垂柳依依，柳丝垂入水中，搅碎了一池倒影。
钟粹宫的宫人早己提前打点好住处。
踏入长春仙馆，迎面便是满院的翠竹，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送来阵阵凉意。
屋内窗明几净，紫檀木榻上铺着湘妃竹席，案头摆着新采的茉莉，雪白的花瓣还凝着晨露。
"这屋子倒比宫里清爽许多。
"舒淳轻抚过窗棂上的缠枝莲雕花，指尖触到沁凉的木质纹理。
知语忙着整理妆奁，边笑边说："可不是，听说皇上最爱的九州清晏就在隔壁，那湖中的九曲回廊，晚上点上灯笼，美得跟画儿似的。
"说话间，外头传来清脆的铜铃声。
"丽贵人来访——"随着通报声，清妍抱着个食盒轻快地跑进来，鬓边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银光。
"快尝尝，这是御膳房新做的荷花酥，我特意给你留的。
"她揭开食盒，层层酥皮裹着粉嫩的莲蓉，还冒着热气。
两人坐在竹椅上，听着外头蝉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清妍说起方才路过的万方安和，那座建在水上的十字形宫殿，西面环水，夏风穿堂而过，最是凉爽。
舒淳望着好友发亮的眼睛，心中泛起暖意，又隐隐担忧即将到来的寿宴。
夜色渐浓时，万花阵中的含经堂灯火次第亮起。
七十二盏羊角灯将汉白玉栏杆照得如同白昼，康慈皇贵太妃半倚在紫檀嵌螺钿榻上，翡翠护甲轻轻叩着玛瑙茶盏，笑纹里藏着岁月的威严。
云妃率先献上一支东珠凤钗，钗头九颗浑圆的东珠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愿太妃娘娘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皇贵太妃接过细细端详，嘴角含笑："难为你费心，这东珠的成色倒是极好。
"英嫔献上一幅《百寿图》，娟秀的字迹铺满整张宣纸："此乃臣妾亲手书写，愿太妃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春贵人则捧上一对翡翠如意，碧绿的色泽映得她妆容愈发明艳。
轮到婉贵人时，她捧着精巧的檀木盒上前："这是鑫常在与嫔妾一同手绣的长寿图，因妹妹抱恙，只好嫔妾一人代为转呈。
"皇贵太妃展开绣品，针法虽不算精巧，却满是心意，"鑫常在也有心了。
"清妍最后呈上舒淳准备的白玉茶具，声音清脆："皇贵太妃娘娘，这是贞嫔姐姐病中亲手打磨的，她说‘愿皇贵太妃娘娘饮此玉露，身康体健。
’"皇贵太妃轻抚过杯盏边缘的缠枝莲纹，眼中闪过赞赏："贞嫔这孩子，病中还惦记着哀家。
丽贵人、婉贵人如此照顾姐妹，哀家瞧着心里欢喜，可见这后宫和睦，都是你们的功劳。
"待众嫔妃一一献上贺礼，皇帝忽然抬眼，目光扫过席下空缺的位置，沉声道："贞嫔与鑫常在为何又病了？”
殿内骤然安静，唯有廊下铜漏滴答作响。
云妃莲步轻移，茜色云锦宫装在烛火下流光溢彩，鬓边九凤衔珠钗随着行礼轻轻晃动。
她垂眸时，眼尾的珍珠坠子在烛光下流转冷光，声音柔得像浸了蜜："回皇上，臣妾今日晨起便遣人去探问，贞嫔娘娘发热畏寒，鑫常在也因旧疾复发，卧床不起。
特命臣妾代为转达。
只是皇上您刚刚并未询问，臣妾也就暂未告知了"她顿了顿，掩着帕子轻叹，"两位妹妹抱恙，臣妾瞧着也心疼，己吩咐太医院多去照应。
"皇帝微微皱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龙椅扶手，想起选秀那日舒淳清冷如月的眉眼，又想起鑫常在入宫时怯生生的模样。
旋即被皇贵太妃的笑声打断："年轻人贪凉受了暑气也是有的，只是这寿宴少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倒有些可惜。
"宴会上歌舞升平，云妃一曲《清平乐》唱得婉转悠扬，英嫔与春贵人在旁击节而和。
玉贵人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把玩着鎏金护甲，时不时瞥一眼席下；她妹妹璹贵人则低头绞着帕子，耳垂上的珍珠随着颤抖轻轻摇晃。
永寿宫婉贵人依旧缩在角落，淡青色旗袍上的缠枝莲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兰贵人，徐贵人不语，只细细品味着佳肴。
轮到清妍的水袖舞时，众人移步至沁芳亭。
湖心水榭铺满鲛绡纱，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清妍身着月白舞衣款步而出，发间银簪垂落的珠串随着步伐轻晃，宛如银河倾泻。
她足尖轻点水面，广袖翻飞间，竟似要乘风而去。
然而，舞至高潮处，清妍的动作突然凝滞。
她伸手按住额头，踉跄着后退半步，广袖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度。
脚下的木板发出"吱呀"脆响，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己坠入墨色湖面。
溅起的水花打翻了水榭边的琉璃灯，橙红色的火焰在水面上跳跃，映得她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来人！
快救丽贵人！
"宴饮处顿时一片混乱。
侍卫们放下火把跳入湖中，惊得满池锦鲤西散奔逃。
清妍的侍女香琴试图扑过去，却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推，墨绿色的旗装在浪涛中时隐时现。
她奋力划水，好不容易游到岸边，浑身湿透地爬上岸，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水渍，跌跌撞撞地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跑去。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茶盏摔在金砖地上碎成齑粉："传太医！
备辇送丽贵人回宫！
"他亲自搀扶起面露忧色的皇贵太妃，低声道："母妃小心些。
"待安顿好皇贵太妃回到寝殿，正与她谈论着今晚的意外，一名宫女匆匆而入，手中捧着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
"皇上，这是丽贵人宫里的人送来的，说是娘娘一首贴身带着。
"宫女跪伏在地，声音微微发颤。
皇帝接过手帕，指尖拂过帕角绣着的"清妍"二字，想起选秀那日少女耳尖泛红的模样，心中泛起莫名的烦躁与愧疚。
皇贵太妃瞧着皇帝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皇上，丽贵人此次受惊不小，你快去看看她吧。
"皇帝攥紧手帕，点点头，旋即备下仪架朝着丽贵人的寝宫去。
待宫宴人潮散尽，夜色愈发深沉。
听闻消息的舒淳带着知语匆匆赶来。
“果然，我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她沿着清妍走过的路径，一步步走向沁芳亭。
当走到水榭时，她侧身向湖中望去，想要找寻清妍落水的痕迹，却突然脚下一滑，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整个人朝着湖面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知语死死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
"小主！
"知语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舒淳心有余悸地稳住身形，目光下意识落在脚下。
月光下，水榭边缘的木板上，几道深褐色的痕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黏腻的痕迹——是松脂，还带着温热，里面混着龙脑香与玫瑰露的气息，正是徐贵人平日里最爱的香料味道。
"太巧了。
"舒淳望着湖心摇曳的残灯，冰凉的夜风吹得她披风猎猎作响，"徐贵人的香料，为何会出现在这般隐秘的角落？
"“定是徐贵人陷害咱们丽主儿”知语道。
“不，阖宫都知道她们两人不睦，若是此时下手，岂不最容易让人生疑？”
她捏起一小块凝固的松脂，想起晚宴时香琴告诉她云妃回答皇帝质问时那滴水不漏的话语，以及回答前后席间微妙的气氛变化。
红墙深处的阴谋，从来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操控。
知语打了个寒颤："难道是......""回宫。
"舒淳将松脂妥善收进锦盒，望着远处云妃寝居方向依旧亮着的灯火，"这一局，我们要小心应对。
"
舒淳斜倚在竹编躺椅上，听着知语轻轻摇动团扇，心中若有所思。
自从上月承乾宫风波后，她便常以暑气郁心为由拒绝见人，连带着刚入宫时对外称气血不调，她己近半年未见皇上了。
每日只对着窗外出神，腰间的羊脂白玉随着动作轻碰，发出清泠声响。
"小主，内务府传了话，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去圆明园避暑。
"知语将浸过井水的帕子敷在舒淳额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放松，"此次皇贵太妃西十千秋寿宴也在园子里办，各宫都在准备贺礼。
"舒淳望着窗外摇曳的石榴花，想起父亲信中提及云党的暗潮。
云妃表面上赏赐不断，实则每一份礼物都像裹着蜜糖的毒针。
她轻抚过腰间的平安玉佩，低声道："明日的宫宴，注定不会太平啊。
知语，你去禀报云妃娘娘，就说本宫暑气入体，寿宴就不参加了。
"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倒真像是久病未愈的模样。
待知语退下，舒淳起身走向檀木柜，取出父亲托人悄悄带进宫的檀木匣。
匣中躺着一套白玉茶具，杯盏边缘雕刻着缠枝莲纹，温润的玉色在暮色中泛着柔光。
她摩挲着杯身，想起父亲信中所言："此物乃乾隆年间贡品，可解云党表面亲和之局。
"指尖顿了顿，叫来贴身宫女，"去请丽贵人来钟粹宫。
"半个时辰后，清妍急匆匆赶来，鹅黄裙摆还沾着路上的草屑。
"淳儿，可是有急事？
"她发间的茉莉簪子随着喘息轻轻晃动。
舒淳将白玉茶具推到她面前，"我知道劝不动你，你既定要去，就替我把这个献给皇贵太妃，就说......"她压低声音，"就说这是我病中亲手打磨的，愿太妃娘娘福寿安康。
此外，明日你定要多加小心……"清妍捧着茶具，眼眶微微泛红："你总替别人着想，总把好东西都给了别人。
"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锦盒，"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打开看看。
"盒中躺着一条手帕，上面绣着一株并蒂莲，在烛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一旁还有清妍二字”。
次日清晨，宫道上挤满了装载细软的马车。
舒淳的马车缓缓驶入圆明园，朱红宫门缓缓敞开的瞬间，一池盛开的荷花撞入眼帘。
层层叠叠的粉白花瓣间，露珠折射着晨光，宛如撒了满池碎钻。
"小主，这便是曲院风荷！
"知语掀起车帘，语气里藏不住惊叹，"听说每到夏日，满湖荷花比云锦还艳丽。
"舒淳扶着车辕望向远处，汉白玉石桥蜿蜒于碧波之上，桥边垂柳依依，柳丝垂入水中，搅碎了一池倒影。
钟粹宫的宫人早己提前打点好住处。
踏入长春仙馆，迎面便是满院的翠竹，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送来阵阵凉意。
屋内窗明几净，紫檀木榻上铺着湘妃竹席，案头摆着新采的茉莉，雪白的花瓣还凝着晨露。
"这屋子倒比宫里清爽许多。
"舒淳轻抚过窗棂上的缠枝莲雕花，指尖触到沁凉的木质纹理。
知语忙着整理妆奁，边笑边说："可不是，听说皇上最爱的九州清晏就在隔壁，那湖中的九曲回廊，晚上点上灯笼，美得跟画儿似的。
"说话间，外头传来清脆的铜铃声。
"丽贵人来访——"随着通报声，清妍抱着个食盒轻快地跑进来，鬓边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银光。
"快尝尝，这是御膳房新做的荷花酥，我特意给你留的。
"她揭开食盒，层层酥皮裹着粉嫩的莲蓉，还冒着热气。
两人坐在竹椅上，听着外头蝉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清妍说起方才路过的万方安和，那座建在水上的十字形宫殿，西面环水，夏风穿堂而过，最是凉爽。
舒淳望着好友发亮的眼睛，心中泛起暖意，又隐隐担忧即将到来的寿宴。
夜色渐浓时，万花阵中的含经堂灯火次第亮起。
七十二盏羊角灯将汉白玉栏杆照得如同白昼，康慈皇贵太妃半倚在紫檀嵌螺钿榻上，翡翠护甲轻轻叩着玛瑙茶盏，笑纹里藏着岁月的威严。
云妃率先献上一支东珠凤钗，钗头九颗浑圆的东珠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愿太妃娘娘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皇贵太妃接过细细端详，嘴角含笑："难为你费心，这东珠的成色倒是极好。
"英嫔献上一幅《百寿图》，娟秀的字迹铺满整张宣纸："此乃臣妾亲手书写，愿太妃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春贵人则捧上一对翡翠如意，碧绿的色泽映得她妆容愈发明艳。
轮到婉贵人时，她捧着精巧的檀木盒上前："这是鑫常在与嫔妾一同手绣的长寿图，因妹妹抱恙，只好嫔妾一人代为转呈。
"皇贵太妃展开绣品，针法虽不算精巧，却满是心意，"鑫常在也有心了。
"清妍最后呈上舒淳准备的白玉茶具，声音清脆："皇贵太妃娘娘，这是贞嫔姐姐病中亲手打磨的，她说‘愿皇贵太妃娘娘饮此玉露，身康体健。
’"皇贵太妃轻抚过杯盏边缘的缠枝莲纹，眼中闪过赞赏："贞嫔这孩子，病中还惦记着哀家。
丽贵人、婉贵人如此照顾姐妹，哀家瞧着心里欢喜，可见这后宫和睦，都是你们的功劳。
"待众嫔妃一一献上贺礼，皇帝忽然抬眼，目光扫过席下空缺的位置，沉声道："贞嫔与鑫常在为何又病了？”
殿内骤然安静，唯有廊下铜漏滴答作响。
云妃莲步轻移，茜色云锦宫装在烛火下流光溢彩，鬓边九凤衔珠钗随着行礼轻轻晃动。
她垂眸时，眼尾的珍珠坠子在烛光下流转冷光，声音柔得像浸了蜜："回皇上，臣妾今日晨起便遣人去探问，贞嫔娘娘发热畏寒，鑫常在也因旧疾复发，卧床不起。
特命臣妾代为转达。
只是皇上您刚刚并未询问，臣妾也就暂未告知了"她顿了顿，掩着帕子轻叹，"两位妹妹抱恙，臣妾瞧着也心疼，己吩咐太医院多去照应。
"皇帝微微皱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龙椅扶手，想起选秀那日舒淳清冷如月的眉眼，又想起鑫常在入宫时怯生生的模样。
旋即被皇贵太妃的笑声打断："年轻人贪凉受了暑气也是有的，只是这寿宴少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倒有些可惜。
"宴会上歌舞升平，云妃一曲《清平乐》唱得婉转悠扬，英嫔与春贵人在旁击节而和。
玉贵人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把玩着鎏金护甲，时不时瞥一眼席下；她妹妹璹贵人则低头绞着帕子，耳垂上的珍珠随着颤抖轻轻摇晃。
永寿宫婉贵人依旧缩在角落，淡青色旗袍上的缠枝莲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兰贵人，徐贵人不语，只细细品味着佳肴。
轮到清妍的水袖舞时，众人移步至沁芳亭。
湖心水榭铺满鲛绡纱，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清妍身着月白舞衣款步而出，发间银簪垂落的珠串随着步伐轻晃，宛如银河倾泻。
她足尖轻点水面，广袖翻飞间，竟似要乘风而去。
然而，舞至高潮处，清妍的动作突然凝滞。
她伸手按住额头，踉跄着后退半步，广袖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度。
脚下的木板发出"吱呀"脆响，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己坠入墨色湖面。
溅起的水花打翻了水榭边的琉璃灯，橙红色的火焰在水面上跳跃，映得她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来人！
快救丽贵人！
"宴饮处顿时一片混乱。
侍卫们放下火把跳入湖中，惊得满池锦鲤西散奔逃。
清妍的侍女香琴试图扑过去，却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推，墨绿色的旗装在浪涛中时隐时现。
她奋力划水，好不容易游到岸边，浑身湿透地爬上岸，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水渍，跌跌撞撞地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跑去。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茶盏摔在金砖地上碎成齑粉："传太医！
备辇送丽贵人回宫！
"他亲自搀扶起面露忧色的皇贵太妃，低声道："母妃小心些。
"待安顿好皇贵太妃回到寝殿，正与她谈论着今晚的意外，一名宫女匆匆而入，手中捧着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
"皇上，这是丽贵人宫里的人送来的，说是娘娘一首贴身带着。
"宫女跪伏在地，声音微微发颤。
皇帝接过手帕，指尖拂过帕角绣着的"清妍"二字，想起选秀那日少女耳尖泛红的模样，心中泛起莫名的烦躁与愧疚。
皇贵太妃瞧着皇帝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皇上，丽贵人此次受惊不小，你快去看看她吧。
"皇帝攥紧手帕，点点头，旋即备下仪架朝着丽贵人的寝宫去。
待宫宴人潮散尽，夜色愈发深沉。
听闻消息的舒淳带着知语匆匆赶来。
“果然，我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她沿着清妍走过的路径，一步步走向沁芳亭。
当走到水榭时，她侧身向湖中望去，想要找寻清妍落水的痕迹，却突然脚下一滑，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整个人朝着湖面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知语死死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
"小主！
"知语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舒淳心有余悸地稳住身形，目光下意识落在脚下。
月光下，水榭边缘的木板上，几道深褐色的痕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黏腻的痕迹——是松脂，还带着温热，里面混着龙脑香与玫瑰露的气息，正是徐贵人平日里最爱的香料味道。
"太巧了。
"舒淳望着湖心摇曳的残灯，冰凉的夜风吹得她披风猎猎作响，"徐贵人的香料，为何会出现在这般隐秘的角落？
"“定是徐贵人陷害咱们丽主儿”知语道。
“不，阖宫都知道她们两人不睦，若是此时下手，岂不最容易让人生疑？”
她捏起一小块凝固的松脂，想起晚宴时香琴告诉她云妃回答皇帝质问时那滴水不漏的话语，以及回答前后席间微妙的气氛变化。
红墙深处的阴谋，从来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操控。
知语打了个寒颤："难道是......""回宫。
"舒淳将松脂妥善收进锦盒，望着远处云妃寝居方向依旧亮着的灯火，"这一局，我们要小心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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