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告诉你的职业秘密
第4章 老律师的行业自白
李永喜站在明德律师事务所的玻璃幕墙前，调整了一下胸前的实习生工牌。
三十八层的视野将整个金融区尽收眼底，那些蚂蚁般大小的行人在律师们眼中，大概不过是一个个行走的案件标的。
“第一天？”
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李永喜转身，看见一位头发花白、西装笔挺的老者。
他眼角的皱纹像是长期眯眼审视文件留下的痕迹，但眼神却出奇地明亮。
“是的，陈律师。”
他低头看了眼对方胸前的名牌——陈明德，创始合伙人。
这正是他此行的目标人物之一。
“跟我来。”
陈律师出人意料地说，“我带你去熟悉一下环境。”
电梯下行时，陈律师突然开口：“你不是真的实习生，对吧？”
李永喜的心跳漏了一拍。
“费老大劲伪装身份潜入明德调查律师行业潜规则的计划，难道第一天就暴露了？”
“我刚好看过你的文章，《医疗行业的语言陷阱》，写得不错。”
陈律师盯着电梯数字，语气平淡，“一个得过新闻奖的记者，不会突然转行来做法律实习生。”
电梯停在28层。
陈律师迈步出去，头也不回地说：“如果你想知道律师这个行业的真相，周五晚上8点，来我家。
地址问前台小林，就说我要你送文件。”
周五的雨下得突然。
李永喜按响门铃时，手里确实拿着一份文件，她精心准备的采访提纲。
陈律师的家出乎意料地简朴，书架上塞满了法律典籍和几本明显被翻烂了的哲学书。
“坐。”
陈律师递给她一杯茶，“我知道你是来挖料的。
记者都这样。”
李永喜正想辩解，陈律师抬手制止：“我65岁了，下个月退休。
有些话再不说就烂在肚子里了。”
他笑了笑，“这个行业教会我最重要的一件事。
永远要在合适的时机，说出合适的话。”
“您是指律师的话术技巧？”
李永喜打开录音笔。
“话术？”
陈律师嗤笑一声，“那只是皮毛。
你知道为什么当事人愿意每小时付3000块跟律师聊天吗？
不是因为我们的法律知识，这些网上现在都能查到。
而是因为我们懂得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
他起身从书桌抽屉取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这是我三十年来总结的客户管理手册。
今天给你看第一条：危机建构。”
“普通人走进律所时，通常处于人生最脆弱的时刻。”
陈律师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磁性，李永喜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的咨询费如此昂贵，“离婚、被起诉、公司危机...我们的第一项工作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放大危机。”
他举了个例子：一位企业客户咨询合同纠纷，标的额50万。
“普通律师会说这个案子有风险，但我们可以争取。
而我会说，陈律师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张总，您看到的只是50万的表面损失。
根据最高法第158号指导案例，这类纠纷一旦败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您的其他合同都会被质疑有效性。
我初步估计潜在风险在2000万以上。”
“然后呢？”
李永喜追问。
“然后客户会脸色发白，问我该怎么办。
这时我会沉默三秒，翻开一本厚重的法律汇编，慢慢地说需要组建专项团队进行全面风险评估。”
陈律师笑了，“原本5万块的委托费，瞬间变成30万的风险评估项目。”
李永喜快速记录着：“这是否涉及夸大风险？”
“不，这叫做全面告知潜在法律责任。”
陈律师眨眨眼，“每个数字都有依据，只是普通当事人想不到这个层面。
律师的价值就在于看到他们看不到的风险。”
笔记本翻到下一页，标题是责任转嫁。
“当事人最常问这个案子胜算多大。”
陈律师啜了一口茶，“菜鸟律师会说70%或很有希望，这都是找死。
一旦结果不如意，你就等着被投诉吧。”
“那您怎么说？”
“法律不允许律师预测结果。”
陈律师模仿着自己庄严的语气，“但根据我的专业判断，如果我们能够充分证明以下三个关键要素...那么法院应当会支持我们的主张。”
李永喜恍然大悟：“把确定性转移到如果上？”
“聪明。”
陈律师点头，“同时列出七八个关键要素，让客户晕头转向。
最后他们会觉得，胜诉是律师的本事，败诉是他们自己证据不足。”
他继续翻页：“再看这个，专业壁垒。
永远用拉丁文术语和法条编号说话，即使简单的概念也要复杂化。
客户听不懂才会觉得物有所值。”
李永喜想起自己采访过的那些抱怨律师费高昂的企业家，突然理解了他们的无奈。
时钟指向十一点时，陈律师合上笔记本：“今天到此为止。
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
比如年轻律师如何买案子，合伙人如何做假计时，大所之间如何交换内幕消息...下周同样时间。
上岁数了，今天我有点累了。”
送他到门口时，陈律师突然严肃起来：“记住，这些内容发表时不能提及我和明德。
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认识不少擅长诽谤诉讼的律师。”
雨还在下。
李永喜走进电梯，脑海中回放着今晚的对话。
他原以为律师的高收费源于专业壁垒，没想到背后是一整套精心设计的话术体系。
更令她不安的是，这些技巧游走在道德边缘，却又是行业公认的生存法则。
回到家，他打开电脑，开始整理第一天的收获。
文档标题闪烁在屏幕上：《律政暗流：一位老律师的行业自白（一）》。
他停下手指，思考着一个问题：陈明德为何愿意向他这个陌生人揭露行业黑幕？
仅仅是因为即将退休吗？
还是背后有她尚未察觉的复杂动机？
窗外，雨点拍打着玻璃，如同无数细小的叩问。
三十八层的视野将整个金融区尽收眼底，那些蚂蚁般大小的行人在律师们眼中，大概不过是一个个行走的案件标的。
“第一天？”
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李永喜转身，看见一位头发花白、西装笔挺的老者。
他眼角的皱纹像是长期眯眼审视文件留下的痕迹，但眼神却出奇地明亮。
“是的，陈律师。”
他低头看了眼对方胸前的名牌——陈明德，创始合伙人。
这正是他此行的目标人物之一。
“跟我来。”
陈律师出人意料地说，“我带你去熟悉一下环境。”
电梯下行时，陈律师突然开口：“你不是真的实习生，对吧？”
李永喜的心跳漏了一拍。
“费老大劲伪装身份潜入明德调查律师行业潜规则的计划，难道第一天就暴露了？”
“我刚好看过你的文章，《医疗行业的语言陷阱》，写得不错。”
陈律师盯着电梯数字，语气平淡，“一个得过新闻奖的记者，不会突然转行来做法律实习生。”
电梯停在28层。
陈律师迈步出去，头也不回地说：“如果你想知道律师这个行业的真相，周五晚上8点，来我家。
地址问前台小林，就说我要你送文件。”
周五的雨下得突然。
李永喜按响门铃时，手里确实拿着一份文件，她精心准备的采访提纲。
陈律师的家出乎意料地简朴，书架上塞满了法律典籍和几本明显被翻烂了的哲学书。
“坐。”
陈律师递给她一杯茶，“我知道你是来挖料的。
记者都这样。”
李永喜正想辩解，陈律师抬手制止：“我65岁了，下个月退休。
有些话再不说就烂在肚子里了。”
他笑了笑，“这个行业教会我最重要的一件事。
永远要在合适的时机，说出合适的话。”
“您是指律师的话术技巧？”
李永喜打开录音笔。
“话术？”
陈律师嗤笑一声，“那只是皮毛。
你知道为什么当事人愿意每小时付3000块跟律师聊天吗？
不是因为我们的法律知识，这些网上现在都能查到。
而是因为我们懂得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
他起身从书桌抽屉取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这是我三十年来总结的客户管理手册。
今天给你看第一条：危机建构。”
“普通人走进律所时，通常处于人生最脆弱的时刻。”
陈律师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磁性，李永喜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的咨询费如此昂贵，“离婚、被起诉、公司危机...我们的第一项工作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放大危机。”
他举了个例子：一位企业客户咨询合同纠纷，标的额50万。
“普通律师会说这个案子有风险，但我们可以争取。
而我会说，陈律师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张总，您看到的只是50万的表面损失。
根据最高法第158号指导案例，这类纠纷一旦败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您的其他合同都会被质疑有效性。
我初步估计潜在风险在2000万以上。”
“然后呢？”
李永喜追问。
“然后客户会脸色发白，问我该怎么办。
这时我会沉默三秒，翻开一本厚重的法律汇编，慢慢地说需要组建专项团队进行全面风险评估。”
陈律师笑了，“原本5万块的委托费，瞬间变成30万的风险评估项目。”
李永喜快速记录着：“这是否涉及夸大风险？”
“不，这叫做全面告知潜在法律责任。”
陈律师眨眨眼，“每个数字都有依据，只是普通当事人想不到这个层面。
律师的价值就在于看到他们看不到的风险。”
笔记本翻到下一页，标题是责任转嫁。
“当事人最常问这个案子胜算多大。”
陈律师啜了一口茶，“菜鸟律师会说70%或很有希望，这都是找死。
一旦结果不如意，你就等着被投诉吧。”
“那您怎么说？”
“法律不允许律师预测结果。”
陈律师模仿着自己庄严的语气，“但根据我的专业判断，如果我们能够充分证明以下三个关键要素...那么法院应当会支持我们的主张。”
李永喜恍然大悟：“把确定性转移到如果上？”
“聪明。”
陈律师点头，“同时列出七八个关键要素，让客户晕头转向。
最后他们会觉得，胜诉是律师的本事，败诉是他们自己证据不足。”
他继续翻页：“再看这个，专业壁垒。
永远用拉丁文术语和法条编号说话，即使简单的概念也要复杂化。
客户听不懂才会觉得物有所值。”
李永喜想起自己采访过的那些抱怨律师费高昂的企业家，突然理解了他们的无奈。
时钟指向十一点时，陈律师合上笔记本：“今天到此为止。
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
比如年轻律师如何买案子，合伙人如何做假计时，大所之间如何交换内幕消息...下周同样时间。
上岁数了，今天我有点累了。”
送他到门口时，陈律师突然严肃起来：“记住，这些内容发表时不能提及我和明德。
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认识不少擅长诽谤诉讼的律师。”
雨还在下。
李永喜走进电梯，脑海中回放着今晚的对话。
他原以为律师的高收费源于专业壁垒，没想到背后是一整套精心设计的话术体系。
更令她不安的是，这些技巧游走在道德边缘，却又是行业公认的生存法则。
回到家，他打开电脑，开始整理第一天的收获。
文档标题闪烁在屏幕上：《律政暗流：一位老律师的行业自白（一）》。
他停下手指，思考着一个问题：陈明德为何愿意向他这个陌生人揭露行业黑幕？
仅仅是因为即将退休吗？
还是背后有她尚未察觉的复杂动机？
窗外，雨点拍打着玻璃，如同无数细小的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