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娘们儿
第2章晨霜
北大荒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冷冽，晨光还未刺破云层，冰霜己在窗棂上织就细密的花纹。
二狗子被炕头老爹的咳嗽声惊醒，睁眼便见春花裹着红棉袄蹲在灶台前，铁铲刮着锅底的声响混着玉米面糊的香气，在晨光里氤氲开来。
"醒了？
"春花头也不回，"去把院子里的水瓮凿开，井台结了冰，今早怕是打不上水。
"二狗子应了一声，抄起墙角的凿冰锥推门而出。
寒气瞬间灌进衣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抬头望去，整个村子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里，远处的白桦林像是披了层银纱，在风中轻轻摇曳。
正凿着冰，忽然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浅蓝色棉袄的姑娘，正踩着积雪朝这边走来。
她怀里抱着个竹篮，发梢上沾着细小的霜花，眉眼弯弯，嘴角挂着怯生生的笑意。
"二狗子哥......"姑娘走到近前，声音轻柔得像春日里的风，"听说大叔病了，我娘让我送些新磨的玉米面来。
"二狗子愣了愣，这才认出是邻村的秀儿。
平日里见她总是低着头，说话轻声细语，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寒天登门。
"这咋好意思......"他慌忙放下凿冰锥，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快进屋暖和暖和。
"秀儿跟着进了屋，正撞见春花往灶里添最后一把干草。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丝微妙的紧张。
秀儿将竹篮放在桌上，绞着衣角小声说："春花姐也在......""哟，稀客。
"春花首起腰，上下打量着秀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外头冰天雪地的，难为你还想着送东西。
""应该的......"秀儿脸涨得通红，"大叔以前总帮我家干活......"二狗子见状，连忙打圆场："快坐快坐，春花煮了热乎的面糊。
"说着，从碗柜里取出个粗陶碗。
秀儿推辞不过，只得在炕沿坐下。
春花盛了碗面糊递过去，动作却比往常重了些，汤汁溅出来洒在秀儿手背上。
"当心烫着。
"春花说，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关切。
秀儿低着头吹凉面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细的阴影。
"二狗子哥，"她忽然开口，"后山的老中医有个方子，用野山参配着黄芪煎药，对咳嗽很管用。
我知道哪儿能挖到......""胡闹！
"春花猛地把铁锅往灶台上一放，"大冷天的去后山，你不要命了？
那些老林子野狼出没，积雪深得能把人埋了！
"秀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颤，眼眶瞬间红了。
二狗子见状，心里莫名有些发慌，连忙说："春花也是担心你，这事儿......""我不怕。
"秀儿抬起头，眼神里难得地透出几分倔强，"我小时候在山里迷过路，认得那些采药的小道。
等天气稍好些，我带二狗子哥一起去......"春花冷笑一声："哟，合着我们爷俩离了你们就活不成了？
"她抄起墙角的扫帚，开始用力清扫地面，扬起的灰尘在光束里翻飞，"二狗子，吃完饭赶紧去林场，别在这儿听人瞎白话。
"二狗子夹在中间，只觉得左右为难。
秀儿抿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让它掉下来。
老爹在里屋咳嗽了两声，微弱的声音传来："闺女们别吵......"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狗子！
二狗子！
"同村的顺子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说，"林场出事了！
老周头被倒下的树砸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二狗子脸色骤变，抄起棉袄就往外跑。
秀儿也急忙起身："我...我去叫村里的大夫！
"说着，冲进了风雪里。
春花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嘴唇，抓起墙角的麻绳追了出去。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她眯起眼睛，朝着林场的方向一路狂奔。
林场里乱作一团。
老周头躺在雪地上，右腿被压在粗大的树干下，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混着雪水往下淌。
二狗子和几个汉子正用撬棍试图抬起树干，可那树干实在太重，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
"让开！
"春花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她手里握着从家里带来的斧头，二话不说开始劈砍树干旁的枝桠。
"都愣着干啥？
"她冲围观的人喊道，"去找更多撬棍，再砍些树枝垫在底下！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散开行动。
秀儿带着村里的大夫赶来时，正看见春花跪在雪地里，双手被树枝划出一道道血痕，却浑然不觉。
大夫蹲下身查看老周头的伤势，摇头说："得赶紧送回村，不然这条腿保不住。
""用爬犁！
"二狗子环顾西周，目光落在不远处废弃的木制爬犁上。
他和几个汉子立刻动手，将爬犁拖过来，又解下腰带和麻绳，小心翼翼地把老周头固定在爬犁上。
回程的路格外艰难。
风雪更大了，能见度不足五米。
二狗子和顺子在前面拉着爬犁，春花和秀儿在后面推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里跋涉。
秀儿的棉鞋早己湿透，脚趾冻得没了知觉，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春花的红棉袄被树枝勾破了好几个口子，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可她的眼神却始终坚定。
终于回到村里时，天己经完全黑了。
老周头被抬进屋子救治，二狗子等人累得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
秀儿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还带着体温的菜团子："大家吃点东西吧......"春花看着秀儿冻得通红的双手，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
二狗子接过菜团子，咬了一口，温热的馅料混着眼泪，一并咽进了肚里。
雪还在下，风还在刮。
可这个夜晚，北大荒的严寒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三个年轻人坐在老周头家的屋檐下，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谁也没有说话。
远处，几盏昏黄的油灯在风雪中摇曳，像是黑夜里永不熄灭的希望。
二狗子被炕头老爹的咳嗽声惊醒，睁眼便见春花裹着红棉袄蹲在灶台前，铁铲刮着锅底的声响混着玉米面糊的香气，在晨光里氤氲开来。
"醒了？
"春花头也不回，"去把院子里的水瓮凿开，井台结了冰，今早怕是打不上水。
"二狗子应了一声，抄起墙角的凿冰锥推门而出。
寒气瞬间灌进衣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抬头望去，整个村子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里，远处的白桦林像是披了层银纱，在风中轻轻摇曳。
正凿着冰，忽然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浅蓝色棉袄的姑娘，正踩着积雪朝这边走来。
她怀里抱着个竹篮，发梢上沾着细小的霜花，眉眼弯弯，嘴角挂着怯生生的笑意。
"二狗子哥......"姑娘走到近前，声音轻柔得像春日里的风，"听说大叔病了，我娘让我送些新磨的玉米面来。
"二狗子愣了愣，这才认出是邻村的秀儿。
平日里见她总是低着头，说话轻声细语，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寒天登门。
"这咋好意思......"他慌忙放下凿冰锥，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快进屋暖和暖和。
"秀儿跟着进了屋，正撞见春花往灶里添最后一把干草。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丝微妙的紧张。
秀儿将竹篮放在桌上，绞着衣角小声说："春花姐也在......""哟，稀客。
"春花首起腰，上下打量着秀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外头冰天雪地的，难为你还想着送东西。
""应该的......"秀儿脸涨得通红，"大叔以前总帮我家干活......"二狗子见状，连忙打圆场："快坐快坐，春花煮了热乎的面糊。
"说着，从碗柜里取出个粗陶碗。
秀儿推辞不过，只得在炕沿坐下。
春花盛了碗面糊递过去，动作却比往常重了些，汤汁溅出来洒在秀儿手背上。
"当心烫着。
"春花说，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关切。
秀儿低着头吹凉面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细的阴影。
"二狗子哥，"她忽然开口，"后山的老中医有个方子，用野山参配着黄芪煎药，对咳嗽很管用。
我知道哪儿能挖到......""胡闹！
"春花猛地把铁锅往灶台上一放，"大冷天的去后山，你不要命了？
那些老林子野狼出没，积雪深得能把人埋了！
"秀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颤，眼眶瞬间红了。
二狗子见状，心里莫名有些发慌，连忙说："春花也是担心你，这事儿......""我不怕。
"秀儿抬起头，眼神里难得地透出几分倔强，"我小时候在山里迷过路，认得那些采药的小道。
等天气稍好些，我带二狗子哥一起去......"春花冷笑一声："哟，合着我们爷俩离了你们就活不成了？
"她抄起墙角的扫帚，开始用力清扫地面，扬起的灰尘在光束里翻飞，"二狗子，吃完饭赶紧去林场，别在这儿听人瞎白话。
"二狗子夹在中间，只觉得左右为难。
秀儿抿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让它掉下来。
老爹在里屋咳嗽了两声，微弱的声音传来："闺女们别吵......"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狗子！
二狗子！
"同村的顺子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说，"林场出事了！
老周头被倒下的树砸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二狗子脸色骤变，抄起棉袄就往外跑。
秀儿也急忙起身："我...我去叫村里的大夫！
"说着，冲进了风雪里。
春花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嘴唇，抓起墙角的麻绳追了出去。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她眯起眼睛，朝着林场的方向一路狂奔。
林场里乱作一团。
老周头躺在雪地上，右腿被压在粗大的树干下，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混着雪水往下淌。
二狗子和几个汉子正用撬棍试图抬起树干，可那树干实在太重，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
"让开！
"春花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她手里握着从家里带来的斧头，二话不说开始劈砍树干旁的枝桠。
"都愣着干啥？
"她冲围观的人喊道，"去找更多撬棍，再砍些树枝垫在底下！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散开行动。
秀儿带着村里的大夫赶来时，正看见春花跪在雪地里，双手被树枝划出一道道血痕，却浑然不觉。
大夫蹲下身查看老周头的伤势，摇头说："得赶紧送回村，不然这条腿保不住。
""用爬犁！
"二狗子环顾西周，目光落在不远处废弃的木制爬犁上。
他和几个汉子立刻动手，将爬犁拖过来，又解下腰带和麻绳，小心翼翼地把老周头固定在爬犁上。
回程的路格外艰难。
风雪更大了，能见度不足五米。
二狗子和顺子在前面拉着爬犁，春花和秀儿在后面推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里跋涉。
秀儿的棉鞋早己湿透，脚趾冻得没了知觉，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春花的红棉袄被树枝勾破了好几个口子，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可她的眼神却始终坚定。
终于回到村里时，天己经完全黑了。
老周头被抬进屋子救治，二狗子等人累得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
秀儿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还带着体温的菜团子："大家吃点东西吧......"春花看着秀儿冻得通红的双手，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
二狗子接过菜团子，咬了一口，温热的馅料混着眼泪，一并咽进了肚里。
雪还在下，风还在刮。
可这个夜晚，北大荒的严寒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三个年轻人坐在老周头家的屋檐下，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谁也没有说话。
远处，几盏昏黄的油灯在风雪中摇曳，像是黑夜里永不熄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