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雪未休时

第2章 病历单下的谎言

辰雪未休时 橘络守望 2025-11-14 01:01:08 现代言情
消毒水气味混着雨水的腥涩钻进鼻腔时,江若雪正盯着输液管里的气泡发呆。

十七楼的病房窗户开着条缝,风卷着雨丝打在玻璃上,像极了顾辰办公室那夜他眼底翻涌的潮。

小姐,有位顾先生找您。”

护士的声音惊醒了她。

抬眼时,顾辰正站在病房门口,西装革履却沾着泥点,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是她今早刚从市立医院取的复诊报告。

“还给我。”

她撑起身子去抢,输液管在臂弯里扯出红痕。

顾辰却退后半步,纸袋里的CT胶片滑出一角,肝脏处的阴影在日光灯下泛着青灰,像片永远化不开的雪。

“误诊?”

他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你父亲信里说的‘比癌症更可怕的病’,就是这个?”

他抖出张褶皱的纸,是三年前社区医院的检查单,“肝血管瘤良性误诊为恶性,你就为了这个假诊断,逃了我整整三年?”

江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年在国外收到父亲转发的“癌症诊断书”,她咬碎了牙在中餐馆刷盘子,却不知道国内的顾辰,早己拿着她的体检报告跑遍了三家三甲医院。

此刻他眼底的血丝比昨夜更重,像团烧了三年的火,终于烧到了真相面前。

“我以为……”她喉咙发紧,想起在异国他乡收到的每封“父亲病情恶化”的消息,后来才知道都是顾辰冒充父亲写的,为的是让她回国,“我以为你己经结婚了,林小羽的钻戒……商业联姻的道具而己。”

顾辰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悲凉。

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那道疤——不是车祸留下的,是三年前她离开当晚,他用那支断墨钢笔划的,“你看,我连自杀都舍不得死,就怕你回来时,没人能骂你笨蛋。”

胶片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脆响。

江若雪看见他从纸袋里掏出个U盘,正是她昨夜落在医院长椅上的——里面存着她在国外的所有监控录像,每个被胃痛折磨的深夜,每个数着止痛药片流泪的清晨,都被他用硬盘刻成了三年的痛。

“知道我为什么留着林小羽吗?”

他逼近病床,指尖掠过她腕骨的茧子,“因为她的父亲,是市立医院的肝外科主任。”

他摸出自己的病历单,“中度抑郁算什么,我每天去医院做配型,就盼着能给你换肝,哪怕只有37%的成功率。”

输液管里的药水突然滴得飞快。

江若雪望着他眼底的疯狂,想起那年他在便利店说“你的冬天我承包了”,此刻他的西装口袋里,正露出半截抗焦虑药瓶,标签上写着她熟悉的“草酸艾司西酞普兰”——和她父亲临终前吃的,是同一款。

“顾辰,你疯了。”

她抓住他冰凉的手,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握钢笔太久磨出的,却比她刷盘子的茧更让人心碎,“良性肿瘤可以手术,我不需要换肝,更不需要你用命换命。”

他突然蹲下身,额头抵在她膝头。

江若雪听见他说:“你知道我在监控里看见你第一次晕倒在厨房时,是什么感觉吗?

我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可你把地址藏得比癌细胞还深。”

他掏出手机,相册里全是AI合成的照片,“看,这是你穿婚纱的样子,AI说你笑起来时梨涡最甜。”

照片里的“她”穿着洁白婚纱,无名指上戴着顾辰抽屉里那枚压了三年的钻戒。

江若雪突然想起,今天是她原定的手术日,而顾辰藏起的手术同意书里,主刀医生一栏写着“顾明修”——他的父亲,那位全国顶尖的肝胆外科专家,三年前被她误会成拆散他们的恶人。

“所以你父亲不是反对我们,是早就知道我的病情?”

她的声音发颤,想起顾辰父亲曾塞给她的信封,里面装着张空白支票,“他让我离开你,不是因为门第,是怕我拖累你,对吗?”

顾辰没有抬头,只是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

那里有块温热的金属牌,刻着她的名字和生日——是他从国外定制的,说要贴身穿一辈子。

“我爸说,爱不是互相救赎,是甘当彼此的深渊。”

他笑了,笑得眼泪掉在她病号服上,“所以这次,就算你把我推进深渊,我也要拽着你一起,看看深渊底下有没有光。”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林小羽的高跟鞋声敲碎了凝固的空气。

她扫过地上的胶片和顾辰发红的眼眶,精致的妆容裂出缝隙:“顾辰,你父亲在手术室等你,肝移植配型成功的患者突然反悔——”她的视线落在江若雪身上,尾音骤然拔高:“原来是你?

呵,装了三年的癌症病人,现在又来抢我的肾源?”

“是肝源。”

顾辰打断她,声音冷得像手术刀,“而且从来不是你,从始至终,我要救的人只有她。”

他站起身,整理好领带,却在转身时偷偷塞给江若雪个东西——是那支断墨钢笔,笔帽内侧新刻了行小字:“雪落时,辰星永不休”。

脚步声渐远,江若雪摸着钢笔上的刻痕,忽然想起顾辰父亲的信封里,除了支票还有张纸条:“傻孩子,肿瘤位置特殊,良性手术风险也有80%,他怕你知道,才求我骗你是恶性。”

泪水砸在钢笔上,晕开三年来的误会,却在这时,她看见林小羽留在床头柜的文件——是顾辰的体检报告,上面写着:“肝右叶占位性病变,建议进一步检查”。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云层里露出来,照在顾辰留下的AI照片上。

照片里的“她”笑得那样甜,却不知道现实中的他,正穿着手术服走向未知的风险,而她藏在枕头下的,是张真正的癌症诊断书——不是肝癌,是胰腺癌,那个被称为“癌中之王”的绝症,生存期只有半年。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加快。

江若雪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想起顾辰说的“深渊”,原来从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开始,他们就早己坠进彼此的深渊,每一次挣扎,都让伤口裂得更深。

而这一次,她终于明白,有些爱不是糖,是穿肠的毒,明知会让彼此万劫不复,却偏要一口一口,尝尽这苦到极致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