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路漠路
第5章 陈漠和路边的孩子
阿花生了，又是一个女孩。
阿花很是泄气，觉得这辈子没指望了。
“把她闷了算了，”阿花看着哭啼不止的女娃很是烦躁，“本来就穷，又来一个吃白饭的，哪里养得起！”
“你疯了吗？”
阿坤吓了一跳。
“现在我们自己都养不活，她迟早也是饿死，还不如早点做了。”
阿花漠然地说，“听说德芬家的并不是夭折，而是做了的，说不定前一个也是被做了。”
关于德芬家的传言，阿坤自然是听说了的，他家己经生了两个女儿，之后的两个，一生下便夭折了，没人知道是男是女，但村里都传言又生的是女儿，便偷偷地用水闷死了。
这样的事村里也不是没发生过，因为怕计划生育和缴超生费的找上门，想要儿子的人们一旦生下了女儿，就会偷偷做掉，或者丢在车站、路口，希望有人捡走。
但阿坤觉得，这好歹是一条人命，还是自己亲生的，怎能下得了手？
再说，这娃娃己经是自己最后一个孩子了，以后再没生养了，就算再难，也要留下来。
“人家是人家，我阿坤不做这样的缺德事！”
阿坤说。
“你就是个怂蛋，所以一辈子被人欺！
人家的狗都比你好！”
阿花无力地哭诉着，“你善良了一辈子又得到了什么？
老天没给你什么好处，那些恶人也并没有被天打雷劈！”
阿坤无言以对，他知道老天无眼，但他还是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
“也许，”阿坤沉默了片刻才说，“也许，女娃也会有出息，你看人家隔壁的，万一她长大了，也能嫁给一个大官，咱们家不就荣华富贵了？”
“你就痴心妄想吧……”阿花想了一想又说，“我才不想她像那婊子一样……”但阿花心里也动了一下，只要能荣华富贵，当婊子又有什么关系，不是也有婊子立牌坊的吗？
如果当了一个有出息的婊子，别人还不得照样排起队来讨好我们！
想到这里，阿花觉得自己的将来又有指望了。
“那就叫她阿华吧。”
阿花说，“希望她将来荣华富贵。”
但第二天，阿坤在田里干活的时候，突然听到村里有人议论，说村口的路边有一个纸箱，纸箱里装了一个婴儿。
阿坤心里一惊，丢下锄头就往村外跑。
陈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连忙跟着跑了过去。
村口的路边果然放着一个纸箱。
阿坤连忙扑过去，打开一看，一个女婴赫然躺在纸箱里，赤条条，大大的眼睛，小手正到处乱晃，却不哭。
见此情景，陈漠呆住了。
他慢慢蹲下来，出神地盯着那婴儿。
阿坤看了一会，倒是松了口气，因为不是他家的阿华，阿华的胸口有颗痣。
“走吧。”
阿坤说。
“爹，”陈漠没有站起来，抬头望着爹说，“太阳这么大，她会不会被晒死？
她没奶吃，会不会饿死？”
“走吧，人家爹娘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
阿坤语重心长地说，“谁让她是个女儿……爹，女儿怎么就要被遗弃？
妹妹都没有被遗弃。”
陈漠想不明白。
阿坤听了一阵心酸，想道：“你妹妹的命运差点比她还惨呢。”
他嘴里喃喃说：“也许她爹娘比咱家更穷吧……爹，要不咱们把她带回去吧，娘有奶，可以喂她。”
阿坤心里一动，可他很快摇了摇头，说：“你娘的奶都不够阿华吃，哪能顾得上她啊。
走吧，吉人自有天相，也许会有有钱又好心的人来收养她的。”
阿坤说完，眼圈一红，赶紧转过身往回走。
陈漠犹豫地望着女婴，但终究没有办法，他将纸箱盖上，又到路旁折了一些树叶盖在上面为她挡住首射的太阳。
他转过身，见爹己走远，便远远地跟在老陈头的后面，心事重重。
傍晚，老陈头发现陈漠一回家就不见了人影，很晚都不见回家。
正当他心里打鼓之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喊：“阿坤，快来领回你这畜生！”
老陈头心里一惊，他听得出这是李东的声音，声音里有三丈大火。
他连忙迎出去，但见李东正拽着陈漠那瘦弱的身板，往家里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大人小孩，有人还拿着火篱，照得如同白昼。
见老陈头走了出来，他便站住了，顺手一推，推了一下陈漠。
陈漠一个踉跄，往前冲了两步，站在那，不敢抬头。
火篱的光一闪一闪的照在他的脸上，不知道是红还是黑。
“陈漠，你又做什么好事去了？”
老陈头一见陈漠的样子，想起上次偷窥人家上茅厕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他……”没等李东说话，王三在身后大声说：“他去偷人家的奶喝！”
“哈哈哈……”围观的人一阵爆笑。
“不对，是偷牛的奶喝，李东的娘们没奶！”
李二狗笑道。
“你他妈的找死！”
李东转身往李二狗冲了两步，佯装要去打他，吓得李二狗赶紧躲进了人群里。
老陈头气得青筋暴起，上前两步，“啪”的一巴掌落在陈漠的脸上，打得陈漠晃了两晃。
“你这个畜生！”
老陈头大骂道，“什么下流的事你都干得出来，十几岁的人了，也不害臊！”
说着，右手又扬了起来，陈漠本能地缩紧了肩膀，咬着牙。
“算了，”李东忽然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会打断他的腿！”
李东说完，转身往人群中走了。
人群也慢慢散去，只有那几个小孩还在屋角窃窃私语，笑声不断。
“进来！”
老陈头拽了陈漠一把，陈漠连忙跟着走进了家里。
小莲一首躲在门角往外瞧，见爹带着哥哥进来了，她也跟了进去。
“你说，你为什么去偷人家的牛奶？”
老陈头坐在厅屋的条凳上，瞪着陈漠问，脸上铁青的。
“我……”陈漠支支吾吾的，声音跟蚊子似的。
“嗯？”
老陈头见儿子不敢说，更是怀疑。
“我……我饿……”陈漠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
老陈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饿就去偷人家的牛奶喝？”
陈漠不敢说话。
小莲却仰起脸看着哥哥，眼里冒出了金光。
“哥，我也饿，给我一点！”
小莲说。
“我没有……”陈漠小声说。
“哥你骗人！”
小莲上来就摸哥哥的口袋。
但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你全喝进肚子里了，一点也不给我！”
小莲嘟起嘴说。
“我没喝到！”
陈漠提高声音说。
“嗯？
没喝到，却惹了一身骚？”
老陈头冷笑道。
“爹，我真的没喝到。”
陈漠抬起头说，“我见他家牛刚产完仔，以为有牛奶，我就去挤，但我挤不出来，还被它踢了一脚。
后来就被李东发现了……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老陈头骂了一句，又说，“我警告你，男子汉，就算饿死也不能做这些下流缺德事，再有下次，人家不打断你的腿，我也会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
陈漠低下头，心里暗舒了一口气。
“灶台上那水勺盖着两个芋头，你们两个一人一个。”
老陈头说着，站了起来，转身走进了阿花的房间。
可是老陈头发现，第二天一早，儿子又不见了。
他的心惊疑不定，不知道这畜生又到哪里闯祸去了。
半刻钟之后，陈漠从外面回来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老陈头见状，喝问：“陈漠，一大早又死哪去了？”
陈漠愣了一下，站在那里不动，抬起头的时候老陈头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
“爹……”陈漠欲言又止。
“嗯？
又去惹了什么祸？”
老陈头问。
“爹，”陈漠的眼泪刷的又出来的，“爹，那孩子没了……什么？”
老陈头一愣，“哪个孩子？”
“路边的那个……嗨！”
老陈头恍然大悟，“那肯定是被人捡走了呗。”
“不是啊爹，”陈漠擦了擦眼泪说，“死了……死了？”
老陈头心里一沉。
“嗯。”
陈漠蹲下来，抱着膝盖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去看了？”
老陈头的声音也软了下来。
“嗯，我看见她不动了，紫色的，身上爬满了蚂蚁……”陈漠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大哭起来。
老陈头的心里一阵悲伤，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回去吧，到这里哭多丢人……”陈漠站起来，走进家里，躲进了被窝里大哭起来。
老陈头拿了一把锄头，转身往村外走去。
阿花很是泄气，觉得这辈子没指望了。
“把她闷了算了，”阿花看着哭啼不止的女娃很是烦躁，“本来就穷，又来一个吃白饭的，哪里养得起！”
“你疯了吗？”
阿坤吓了一跳。
“现在我们自己都养不活，她迟早也是饿死，还不如早点做了。”
阿花漠然地说，“听说德芬家的并不是夭折，而是做了的，说不定前一个也是被做了。”
关于德芬家的传言，阿坤自然是听说了的，他家己经生了两个女儿，之后的两个，一生下便夭折了，没人知道是男是女，但村里都传言又生的是女儿，便偷偷地用水闷死了。
这样的事村里也不是没发生过，因为怕计划生育和缴超生费的找上门，想要儿子的人们一旦生下了女儿，就会偷偷做掉，或者丢在车站、路口，希望有人捡走。
但阿坤觉得，这好歹是一条人命，还是自己亲生的，怎能下得了手？
再说，这娃娃己经是自己最后一个孩子了，以后再没生养了，就算再难，也要留下来。
“人家是人家，我阿坤不做这样的缺德事！”
阿坤说。
“你就是个怂蛋，所以一辈子被人欺！
人家的狗都比你好！”
阿花无力地哭诉着，“你善良了一辈子又得到了什么？
老天没给你什么好处，那些恶人也并没有被天打雷劈！”
阿坤无言以对，他知道老天无眼，但他还是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
“也许，”阿坤沉默了片刻才说，“也许，女娃也会有出息，你看人家隔壁的，万一她长大了，也能嫁给一个大官，咱们家不就荣华富贵了？”
“你就痴心妄想吧……”阿花想了一想又说，“我才不想她像那婊子一样……”但阿花心里也动了一下，只要能荣华富贵，当婊子又有什么关系，不是也有婊子立牌坊的吗？
如果当了一个有出息的婊子，别人还不得照样排起队来讨好我们！
想到这里，阿花觉得自己的将来又有指望了。
“那就叫她阿华吧。”
阿花说，“希望她将来荣华富贵。”
但第二天，阿坤在田里干活的时候，突然听到村里有人议论，说村口的路边有一个纸箱，纸箱里装了一个婴儿。
阿坤心里一惊，丢下锄头就往村外跑。
陈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连忙跟着跑了过去。
村口的路边果然放着一个纸箱。
阿坤连忙扑过去，打开一看，一个女婴赫然躺在纸箱里，赤条条，大大的眼睛，小手正到处乱晃，却不哭。
见此情景，陈漠呆住了。
他慢慢蹲下来，出神地盯着那婴儿。
阿坤看了一会，倒是松了口气，因为不是他家的阿华，阿华的胸口有颗痣。
“走吧。”
阿坤说。
“爹，”陈漠没有站起来，抬头望着爹说，“太阳这么大，她会不会被晒死？
她没奶吃，会不会饿死？”
“走吧，人家爹娘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
阿坤语重心长地说，“谁让她是个女儿……爹，女儿怎么就要被遗弃？
妹妹都没有被遗弃。”
陈漠想不明白。
阿坤听了一阵心酸，想道：“你妹妹的命运差点比她还惨呢。”
他嘴里喃喃说：“也许她爹娘比咱家更穷吧……爹，要不咱们把她带回去吧，娘有奶，可以喂她。”
阿坤心里一动，可他很快摇了摇头，说：“你娘的奶都不够阿华吃，哪能顾得上她啊。
走吧，吉人自有天相，也许会有有钱又好心的人来收养她的。”
阿坤说完，眼圈一红，赶紧转过身往回走。
陈漠犹豫地望着女婴，但终究没有办法，他将纸箱盖上，又到路旁折了一些树叶盖在上面为她挡住首射的太阳。
他转过身，见爹己走远，便远远地跟在老陈头的后面，心事重重。
傍晚，老陈头发现陈漠一回家就不见了人影，很晚都不见回家。
正当他心里打鼓之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喊：“阿坤，快来领回你这畜生！”
老陈头心里一惊，他听得出这是李东的声音，声音里有三丈大火。
他连忙迎出去，但见李东正拽着陈漠那瘦弱的身板，往家里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大人小孩，有人还拿着火篱，照得如同白昼。
见老陈头走了出来，他便站住了，顺手一推，推了一下陈漠。
陈漠一个踉跄，往前冲了两步，站在那，不敢抬头。
火篱的光一闪一闪的照在他的脸上，不知道是红还是黑。
“陈漠，你又做什么好事去了？”
老陈头一见陈漠的样子，想起上次偷窥人家上茅厕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他……”没等李东说话，王三在身后大声说：“他去偷人家的奶喝！”
“哈哈哈……”围观的人一阵爆笑。
“不对，是偷牛的奶喝，李东的娘们没奶！”
李二狗笑道。
“你他妈的找死！”
李东转身往李二狗冲了两步，佯装要去打他，吓得李二狗赶紧躲进了人群里。
老陈头气得青筋暴起，上前两步，“啪”的一巴掌落在陈漠的脸上，打得陈漠晃了两晃。
“你这个畜生！”
老陈头大骂道，“什么下流的事你都干得出来，十几岁的人了，也不害臊！”
说着，右手又扬了起来，陈漠本能地缩紧了肩膀，咬着牙。
“算了，”李东忽然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会打断他的腿！”
李东说完，转身往人群中走了。
人群也慢慢散去，只有那几个小孩还在屋角窃窃私语，笑声不断。
“进来！”
老陈头拽了陈漠一把，陈漠连忙跟着走进了家里。
小莲一首躲在门角往外瞧，见爹带着哥哥进来了，她也跟了进去。
“你说，你为什么去偷人家的牛奶？”
老陈头坐在厅屋的条凳上，瞪着陈漠问，脸上铁青的。
“我……”陈漠支支吾吾的，声音跟蚊子似的。
“嗯？”
老陈头见儿子不敢说，更是怀疑。
“我……我饿……”陈漠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
老陈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饿就去偷人家的牛奶喝？”
陈漠不敢说话。
小莲却仰起脸看着哥哥，眼里冒出了金光。
“哥，我也饿，给我一点！”
小莲说。
“我没有……”陈漠小声说。
“哥你骗人！”
小莲上来就摸哥哥的口袋。
但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你全喝进肚子里了，一点也不给我！”
小莲嘟起嘴说。
“我没喝到！”
陈漠提高声音说。
“嗯？
没喝到，却惹了一身骚？”
老陈头冷笑道。
“爹，我真的没喝到。”
陈漠抬起头说，“我见他家牛刚产完仔，以为有牛奶，我就去挤，但我挤不出来，还被它踢了一脚。
后来就被李东发现了……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老陈头骂了一句，又说，“我警告你，男子汉，就算饿死也不能做这些下流缺德事，再有下次，人家不打断你的腿，我也会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
陈漠低下头，心里暗舒了一口气。
“灶台上那水勺盖着两个芋头，你们两个一人一个。”
老陈头说着，站了起来，转身走进了阿花的房间。
可是老陈头发现，第二天一早，儿子又不见了。
他的心惊疑不定，不知道这畜生又到哪里闯祸去了。
半刻钟之后，陈漠从外面回来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老陈头见状，喝问：“陈漠，一大早又死哪去了？”
陈漠愣了一下，站在那里不动，抬起头的时候老陈头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
“爹……”陈漠欲言又止。
“嗯？
又去惹了什么祸？”
老陈头问。
“爹，”陈漠的眼泪刷的又出来的，“爹，那孩子没了……什么？”
老陈头一愣，“哪个孩子？”
“路边的那个……嗨！”
老陈头恍然大悟，“那肯定是被人捡走了呗。”
“不是啊爹，”陈漠擦了擦眼泪说，“死了……死了？”
老陈头心里一沉。
“嗯。”
陈漠蹲下来，抱着膝盖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去看了？”
老陈头的声音也软了下来。
“嗯，我看见她不动了，紫色的，身上爬满了蚂蚁……”陈漠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大哭起来。
老陈头的心里一阵悲伤，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回去吧，到这里哭多丢人……”陈漠站起来，走进家里，躲进了被窝里大哭起来。
老陈头拿了一把锄头，转身往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