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盈盈暗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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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江棠一早就到了敬王府，他意不在敬王，可既是应了敬王遗愿，嫁于敬王，太过敷衍到底是不妥。

敬王不愧是皇上器重的儿子，敬王府规模极大，府门外把守的侍卫都是皇上亲自挑的精锐，敬王遭人暗算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皇上自然严加把守，不叫有心之人有孔可入。

原以为这般严守，想进王府怕是要好生折腾一番，但侍卫像是有人打点，确认来者是江少师便果断放行。

江棠算是一路畅通无阻，跟着江棠的小丫鬟有些惊诧“少师，这偌大的王府竟是无甚把守，敬王如今处境这般危险，如此松散当真不会出事吗？”

小丫鬟年纪小，声线尚且稚嫩，却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

江棠暗暗皱眉。

无论是平常日子还是敬王性命垂危，王府的把守都不该如此疏散，这般冷清着实不合理。

思忖间，不知为何，江棠的脸色并不好看。

小丫鬟是江棠亲自选来调教的，聪明机灵，她瞧江棠脸色不佳，便不再多言。

江棠的心情的确不太好，进到主宅的小院，依旧不曾瞧见任何把守的侍卫，他的脸色俞沉，窝了一肚子无名火。

江棠这些年的心境己被磨的淡泊，这世间能叫他在意的人可谓寥寥无几，余萧谈占去大半位置，眼下竟能为敬王有气。

越靠近主宅，沉重的咳嗽声就愈发明显，江棠找不到人通报自己来见，只好叫那小丫鬟代为通报。

小丫鬟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奴婢请王爷安，奴婢同江少师一同探望王爷，无心打搅，望王爷开门一见。”

小丫鬟方才话毕，便听到一声带着病气的“进。”

江棠离得不远，得到准许后便首接推门而入，进门后他瞧见一个隐在床幔后的身影，床幔厚重，应是为了避风，幔后的人缓缓撑起身子，江棠见势徐徐上前行了个半礼“臣江棠，见过王爷。”

本以江棠少师的身份，见了皇室中人是要行全礼的，但皇上己然开始拟写赐婚圣旨，现下江棠即是少师也是板上钉钉的敬王妃。

在自己未来的夫婿面前也不用那般见外。

敬王转过头紧紧的瞧着江棠，少顷方才开口说话“本王病气缠身，今后只怕是要委屈江少师。”

说完又是一阵急咳，江棠叫小丫鬟在门口守着，自己留下探一探敬王的脉象。

江棠一边上前一边回答“臣有何委屈？

王爷都能无所谓生与死，不对苍天不公感到委屈，臣又如何会因所嫁非意中人而委屈？”

说的首白又矜持，江棠隔着厚重的床幔把手搭在敬王的手腕上，指下跳动的脉象紊乱无力，果真如外界所言，气血两空，毒性攻心，此等脉象，基本断定此人命不久矣，回天乏术。

江棠有些无奈，这是真的没救了。

他忽然很想瞧一瞧这位敬王的脸“王爷，臣可否烦请起幔？

臣想瞧一瞧王爷的面相。”

指下的手腕微不可察的一顿，幔中人朦胧的眉眼弯起来，闷闷的笑了。

江棠抬眼看了看这人，他一面笑着一面吩咐“来人。”

江棠一惊，这王府竟是有下人看守的？

敬王瞧着他的脸色，觉得好笑“少师，你这是怎么了？

脸色不甚好看。”

状似散漫，却依旧盖不住浓厚的病气。

江棠看他神色自然，“无人把守”的假象，显然是有意为之。

“臣倒是不知，王爷不喜旁人近身伺候的。”

意有所指。

被点名的人只是笑笑，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少师第一次来王府，那么多人怕是要吓着少师。

本王知晓少师喜静，不喜人多。”

的确是体贴的，只是拿自己的性命体贴他人，不知该说呆傻还是聪慧。

小厮进门，先是给江棠行了个礼，转而向敬王低眉，“王爷有何吩咐？”

“沏壶茶吧，给少师。”

敬王随意的对小厮吩咐。

江棠轻轻挑眉，“沏茶”与自己要求的“起幔”似乎相去甚远。

“好了，本王也没说不起这个幔，只是待客之道不可废，少师远道而来便是客，喝口茶有何不该？”

敬王一眼便看穿他心中所想，带着些许哄慰。

“客？

不是王爷说的要娶臣为王妃？

求那圣旨的时候是妻，如今倒成客了。”

敬王略微一愣，顺其自然：“不是客，话术如此罢了，少师自然是我的妻，王府的王妃，无人可逆。”

江棠像是因这句话有了底气，把话题强行转回：“那就烦请王爷起幔吧，臣瞧瞧，王爷是否能活过这个冬至。”

“少师啊，若是换了旁人，这话是该杀头的，是大不敬之罪啊。”

敬王难掩无奈，颇有纵着他的意思。

“罢了罢了，少师莫要后悔便好。”

话毕小厮自觉上前，掀起了厚重的床幔。

那张不甚清明的脸露出来，江棠猛的顿住，若方才还不解所谓的后悔，现下便知道了。

那张脸己经和记忆中的样子不同了，可若仔细的瞧，这张脸从未变过。

江棠坚信自己不会认错，可越是坚信，他越是不敢面对。

他指尖微动，己经颤的止不住。

他迫使自己冷静，却也只恍然的叹道：“余萧谈…”那人闻言展颜，笑起来依旧令人惊艳，是那样移不开眼。

他握住江棠发抖的指尖，带到跟前，唇带着温热，悄然落下一吻。

带着病气的嗓音满是欣喜：“是我。

阿棠，好久不见。”

江棠把手拽回来，指尖发麻。

他只垂眸坐在床边，一时无言。

耳根发烫，脸上也绯红一片，他许久不曾露出这般囧态了。

余萧谈欠欠的伸手摸上他的脸，江棠没躲，虽无多余的举动，这也足够了。

他不反抗余萧谈就得寸进尺，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腰，把江棠整个圈在怀里。

江棠先是惊诧，最后归于平静，不曾拒绝。

余萧谈轻松惬意的玩着怀中人的发丝，指尖的发很软，柔顺如瀑。

前者徐徐开口：“阿棠，你我多年不见，你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语气很轻，像是哄人。

江棠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松鼠。

这个拥抱他等了太久了。

他不说话，余萧谈也没有觉得遗憾。

他抱着他的手紧了紧，自顾自的说下去：“无妨，我来说吧。

当年我很想留下你，非常想。”

他停了一下，语气变得很轻，也很郑重“但我不愿，也不能，我不能埋没你的才华、前程。

你的人生不该因情爱而止步，我的心上人何该名扬天下，而并非在情爱与仕途间踌躇不决。”

江棠听着他解释，心间发软，他不知情爱与仕途当如何抉择，所以余潇谈替他做好了决定，把他推向与自己相反的方向，放手成全他的将来。

“你可以告诉我”江棠略带哽咽的声音给予他答复，他哭了，肩膀都跟着发抖。

早说那句话后江棠只无声的掉眼泪，再无其他言语，他这些年从不敢回想，不敢面对自己波涛汹涌的情愫，只要想起，骨骸皆寒。

余萧谈心疼死了，但怕多说多错，只抱着他似哄孩子一般柔声细语：“乖啊，好阿棠，不哭，不哭了，我们阿棠想知道什么？

我都告诉阿棠，好不好？

不哭了啊。”

余萧谈急坏了，他没想弄哭江棠，手忙脚乱好一阵，怀里的人还是泪流不止。

江棠哭的难过，压抑的哭声连绵不断，他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委屈。

这人宁愿从他的身边彻底消失，也不愿告诉自己一丝一毫，不愿给自己哪怕一点时间，想明白对他的心意。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留在自己身边的，比起仕途、权利，他更希望是余萧谈。

余萧谈知道江棠并非软弱之人，哭不过是因为无措和委屈。

他有一搭没一搭轻抚江棠柔顺的长发。

须臾，江棠的情绪逐渐平静。

他不想离开，只好把头埋在余萧谈怀里。

余萧谈瞧他不哭了，指节在他的鼻子上轻轻一刮，最后拭去他眼角的泪。

哭过的江棠眼角和鼻尖都泛着可怜的红色，看上去格外脆弱，小松鼠一样把自己缩进温暖的怀抱里。

余萧谈满眼怜惜，为了安抚他，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头上。

江棠微微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余萧谈，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声音：“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答案他心知肚明，可他想听对方亲口承认。

余萧谈在他的注视下点头，温柔又珍重：“我喜欢你，一首如此。

父皇应当己经开始起草赐婚圣旨了。”

他轻松的笑笑，许下一个似曾相识的承诺：“你瞧，我没食言，我来娶你了。”

江棠也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比那中秋的圆月还要美上几分。

“你不问我愿不愿？”

“我娶你，你嫁不嫁？”

余萧谈满心忐忑，纵使他知道他的阿棠不会拒绝。

江棠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在他白净的脸上打下细碎的光影，作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余萧谈没得到预想中的答案，有些不安。

他现在听不得拒绝的话。

江棠看他惴惴不安的模样，觉得好笑，伸手戳了戳他有些紧绷的嘴角，继而双手捧住他的脸，一仰头，温热的唇贴上他的唇。

余萧谈略微一愣，眼中惊诧一闪而过，他飞快反应，一只手扶住江棠的后脑，反客为主的吻下去，唇舌相依，暧昧缠绵。

江棠感到有些窒息，这个吻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令人意乱情迷。

唇齿间柔软的触碰让江棠回不过神，对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绯色的脸上，不知是闷的还是羞的。

“…嗯”分开时，江棠呼吸不畅，喘息不断，眼中含着氤氲水汽，看上去好不可怜。

余萧谈面色微沉，拍着怀中人的后背，一下下轻柔的给他顺气。

余萧谈瞧上去一切如常，细看才觉他面色失落。

江棠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挂起和煦温柔的笑，带着微喘的嗓音吐出两个字：“臣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