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笑梨的新书
第5章 泥土与西装
科技园区的玻璃门在小满眼前晃成一片蓝。
她攥紧装着土壤样本的玻璃瓶，指甲缝里的砖灰蹭在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那是用秀兰姐的旧校服改的，袖口还留着“县二中”的褪色校徽。
自动门“叮”地打开时，消毒水的气味涌出来，混着中央空调的冷气，冻得她后颈发紧。
“找谁？”
前台姑娘的睫毛像粘了霜，指甲涂成蒲公英的黄色。
小满慌忙摸出皱巴巴的名片，赵启明的名字被体温焐得发潮。
姑娘扫了眼她脚上的解放鞋，嘴角扯出个笑：“赵总在实验室，登记处领访客牌。”
走廊两侧的玻璃墙后，穿白大褂的人对着显微镜说话，声音像塬上的溪水般清亮。
小满数着地砖上的反光，突然撞见自己的影子——裤脚还沾着工地的红胶土，在雪白的墙面上像块洗不掉的胎记。
路过标着“重金属检测室”的门牌时，她听见里面有人说：“农村来的样本全是垃圾数据，王教授又要骂人了。”
实验室的门“咔嗒”打开，赵启明的领带歪在锁骨上，手里攥着个不锈钢采样勺：“来得正好，城郊菜地的土样有问题。”
他没注意小满往后缩的手，首接把她拽进实验室，白大褂带起的风掀动了她鬓角的碎发。
“这是新来的采样员，林小满。”
赵启明的声音在不锈钢器械间回荡，几个正在滴定的研究员抬头，目光扫过小满磨破的布鞋，落在她肩上的麻布袋——里面露出半截羊鞭杆，杆上“氮1.5磷0.8钾2.1”的刻字被磨得发亮。
“初中毕业？”
戴金丝眼镜的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手里的检测报告“啪”地拍在操作台上，“我们需要会用ICP-MS的技术员，不是放羊的。”
小满认得他，昨天在园区公告栏看见过照片，是农大客座教授王劲松，头衔比塬上的梯田还多。
实验室的石英钟滴答作响。
小满盯着操作台上的土壤样本——灰黄色的土粒间混着煤渣，和她今早从城中村垃圾堆捡的样本很像。
她摸出裤兜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用槐树汁泡过的试纸：“pH值7.8，碱性超标，含硫量高，可能附近有小煤窑。”
王教授的眉毛跳了跳。
赵启明递过电子pH仪，小满却蹲下身，从麻布袋里掏出个搪瓷缸——缸底焊着半截自行车辐条，是她昨夜用工地废料做的搅拌棒。
“羊粪发酵时要测酸碱度，”她把土样倒进缸里，加了点自来水，“辐条比玻璃棒经摔。”
搅拌棒在缸里划出圈浑浊的涟漪，小满撕下半片试纸浸进去。
当试纸变成蓝紫色时，电子pH仪的屏幕刚好跳出“7.82”的数字。
实验室里响起轻微的抽气声，有个研究员偷偷把手机镜头对准了她的搪瓷缸。
“样本里有镉超标。”
小满捏着试纸凑近灯光，土腥味混着她身上的汗味，“和我家乡的麦田一样，麦穗会打卷，秸秆根部有褐色斑点。”
她摸出笔记本，翻到画满根系溃烂图的那页，纸角粘着片干枯的苜蓿叶——是三个月前在塬上采的，叶脉间还留着被羊啃过的缺口。
王教授的态度缓和下来，却仍盯着她的解放鞋：“学历不够始终是硬伤，实验室不能开先例。”
他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小满的麻布袋，里面的羊鞭杆“当啷”碰在玻璃瓶上。
赵启明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听课证：“农大每周三的公开讲座，你去旁听。”
他的手指划过听课证上的“土壤与环境”字样，声音轻得像塬上的夜风，“王教授当年在陕北插队，也用过搪瓷缸做实验。”
小满捏着听课证，烫金的校徽硌着掌心。
窗外飘来玉兰花香，混着远处工地的混凝土味，她看见自己映在玻璃墙上的影子——蓝布衫领口磨出的毛边，正挨着赵启明西装上的暗纹，像塬上的野草攀着钢筋架，在水泥森林里找到了第一根可以借力的枝桠。
下班时，夕阳把玻璃幕墙染成麦田的金黄。
小满坐在园区长椅上，翻开赵启明送的《土壤农化分析》，书页间夹着张字条：“下周带你的‘辐条搅拌棒’来，测测电镀厂周边的土样。”
她摸了摸装在塑料袋里的访客牌，牌面上“临时”两个字被她用铅笔涂成了“临时但长久”。
路过园区花坛时，她看见园丁正在铲土。
土堆里翻出半截生锈的铁钉，旁边是株被踩歪的三叶草，根部还沾着未干的水泥。
小满蹲下身，把三叶草移栽到花坛边缘，用指甲在泥土里划下“N-P-K”的字样——就像在塬上的梯田里，种下第一粒不知能否发芽的种子。
晚风掀起她的蓝布衫，露出里面用羊肠线缝的口袋，里面装着从实验室顺的pH试纸条，还有赵启明写的公式推导。
远处传来中学的放学铃声，和塬上的放羊哨声不同，这里的铃声清亮得像玻璃珠落地，但小满知道，无论是塬上的黄土还是城里的混凝土，土壤里都藏着相同的秘密，等着被读懂，被改变。
她攥紧装着土壤样本的玻璃瓶，指甲缝里的砖灰蹭在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那是用秀兰姐的旧校服改的，袖口还留着“县二中”的褪色校徽。
自动门“叮”地打开时，消毒水的气味涌出来，混着中央空调的冷气，冻得她后颈发紧。
“找谁？”
前台姑娘的睫毛像粘了霜，指甲涂成蒲公英的黄色。
小满慌忙摸出皱巴巴的名片，赵启明的名字被体温焐得发潮。
姑娘扫了眼她脚上的解放鞋，嘴角扯出个笑：“赵总在实验室，登记处领访客牌。”
走廊两侧的玻璃墙后，穿白大褂的人对着显微镜说话，声音像塬上的溪水般清亮。
小满数着地砖上的反光，突然撞见自己的影子——裤脚还沾着工地的红胶土，在雪白的墙面上像块洗不掉的胎记。
路过标着“重金属检测室”的门牌时，她听见里面有人说：“农村来的样本全是垃圾数据，王教授又要骂人了。”
实验室的门“咔嗒”打开，赵启明的领带歪在锁骨上，手里攥着个不锈钢采样勺：“来得正好，城郊菜地的土样有问题。”
他没注意小满往后缩的手，首接把她拽进实验室，白大褂带起的风掀动了她鬓角的碎发。
“这是新来的采样员，林小满。”
赵启明的声音在不锈钢器械间回荡，几个正在滴定的研究员抬头，目光扫过小满磨破的布鞋，落在她肩上的麻布袋——里面露出半截羊鞭杆，杆上“氮1.5磷0.8钾2.1”的刻字被磨得发亮。
“初中毕业？”
戴金丝眼镜的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手里的检测报告“啪”地拍在操作台上，“我们需要会用ICP-MS的技术员，不是放羊的。”
小满认得他，昨天在园区公告栏看见过照片，是农大客座教授王劲松，头衔比塬上的梯田还多。
实验室的石英钟滴答作响。
小满盯着操作台上的土壤样本——灰黄色的土粒间混着煤渣，和她今早从城中村垃圾堆捡的样本很像。
她摸出裤兜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用槐树汁泡过的试纸：“pH值7.8，碱性超标，含硫量高，可能附近有小煤窑。”
王教授的眉毛跳了跳。
赵启明递过电子pH仪，小满却蹲下身，从麻布袋里掏出个搪瓷缸——缸底焊着半截自行车辐条，是她昨夜用工地废料做的搅拌棒。
“羊粪发酵时要测酸碱度，”她把土样倒进缸里，加了点自来水，“辐条比玻璃棒经摔。”
搅拌棒在缸里划出圈浑浊的涟漪，小满撕下半片试纸浸进去。
当试纸变成蓝紫色时，电子pH仪的屏幕刚好跳出“7.82”的数字。
实验室里响起轻微的抽气声，有个研究员偷偷把手机镜头对准了她的搪瓷缸。
“样本里有镉超标。”
小满捏着试纸凑近灯光，土腥味混着她身上的汗味，“和我家乡的麦田一样，麦穗会打卷，秸秆根部有褐色斑点。”
她摸出笔记本，翻到画满根系溃烂图的那页，纸角粘着片干枯的苜蓿叶——是三个月前在塬上采的，叶脉间还留着被羊啃过的缺口。
王教授的态度缓和下来，却仍盯着她的解放鞋：“学历不够始终是硬伤，实验室不能开先例。”
他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小满的麻布袋，里面的羊鞭杆“当啷”碰在玻璃瓶上。
赵启明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听课证：“农大每周三的公开讲座，你去旁听。”
他的手指划过听课证上的“土壤与环境”字样，声音轻得像塬上的夜风，“王教授当年在陕北插队，也用过搪瓷缸做实验。”
小满捏着听课证，烫金的校徽硌着掌心。
窗外飘来玉兰花香，混着远处工地的混凝土味，她看见自己映在玻璃墙上的影子——蓝布衫领口磨出的毛边，正挨着赵启明西装上的暗纹，像塬上的野草攀着钢筋架，在水泥森林里找到了第一根可以借力的枝桠。
下班时，夕阳把玻璃幕墙染成麦田的金黄。
小满坐在园区长椅上，翻开赵启明送的《土壤农化分析》，书页间夹着张字条：“下周带你的‘辐条搅拌棒’来，测测电镀厂周边的土样。”
她摸了摸装在塑料袋里的访客牌，牌面上“临时”两个字被她用铅笔涂成了“临时但长久”。
路过园区花坛时，她看见园丁正在铲土。
土堆里翻出半截生锈的铁钉，旁边是株被踩歪的三叶草，根部还沾着未干的水泥。
小满蹲下身，把三叶草移栽到花坛边缘，用指甲在泥土里划下“N-P-K”的字样——就像在塬上的梯田里，种下第一粒不知能否发芽的种子。
晚风掀起她的蓝布衫，露出里面用羊肠线缝的口袋，里面装着从实验室顺的pH试纸条，还有赵启明写的公式推导。
远处传来中学的放学铃声，和塬上的放羊哨声不同，这里的铃声清亮得像玻璃珠落地，但小满知道，无论是塬上的黄土还是城里的混凝土，土壤里都藏着相同的秘密，等着被读懂，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