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之巅
第四章·盗书人
永和七年·立夏私塾的窗纸破了洞，萧暝趴在墙头，右眼贴着那个窟窿。
屋内，十几个孩童摇头晃脑地背诵《大学》，教书先生戒尺敲在桌案上，啪的一声脆响。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萧暝的嘴唇无声翕动，和学童们的诵读声重叠在一起。
"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他的指尖在墙砖上划出字痕，指缝里还残留着昨夜的血痂。
三个月了，他每天都会来，像只野猫般蹲在墙头，偷听那些本该属于他的句子。
"啪！
"戒尺突然抽在一个打瞌睡的学童手背上。
萧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仿佛那一下也打在了自己身上。
"蠢材！
"先生怒喝，"连《大学》都背不全，将来如何考取功名？
"功名。
萧暝的指甲抠进砖缝。
三个月前，他本该坐在那间屋子里，穿着湖蓝绸衫，腰间悬着玉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身破布，浑身腥臭，像条野狗般偷听别人念书。
雨丝突然飘下来，打湿了窗纸。
萧暝抹了把脸，正要跳下墙头，忽然听见屋内先生说道："今日就到这里。
明日默写《孟子·告子》篇，错一字，一戒尺。
"学童们哀嚎着收拾书袋。
萧暝的眼睛却亮了——《孟子》，老瞎子前日刚提过，说那是"君子之道"的根基。
他需要那本书。
当夜·暴雨巡更的梆子声刚过三更，萧暝就摸到了私塾后院。
雨水冲刷着青瓦，檐角滴下的水串成帘。
他赤脚踩在水洼里，冰凉刺骨，却让他更加清醒。
老瞎子教过他——雨夜最好动手，雨声能掩盖脚步声，而巡城的卫卒最讨厌淋雨，往往缩在角楼里偷懒。
后门的铜锁生了锈，萧暝用一根铁丝拨弄锁芯，指节被铁锈刮出血痕。
咔嗒一声，锁开了。
私塾里黑得渗人。
萧暝贴着墙根移动，指尖触到书架时，摸到了一层细灰。
先生显然不常整理这些书。
他的手指在书脊上滑过，突然停在一本稍厚的册子上——《孟子集注》。
萧暝的心跳加快，正要抽出来，忽然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
他立刻蹲下身，缩进书架下的阴影里。
"……确定在这儿？
""错不了，那老东西亲口说的。
"两个黑影摸进书房，手里提着灯笼，火光透过绢布，映出腰间佩刀的轮廓——绣春刀。
萧暝的呼吸凝滞。
是锦衣卫。
他们也在找书？
其中一人开始翻检书架，另一人低声道："仔细点，听说那东西夹在《孟子》里。
"萧暝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怀里的《孟子集注》突然变得滚烫。
灯笼的光越来越近，萧暝屏住呼吸，缓缓从靴筒里抽出匕首——老瞎子给的，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哗啦——"隔壁书架突然倒下一摞书。
两个锦衣卫猛地转身。
"谁？！
"萧暝抓住这一瞬的机会，猫腰窜向窗口。
"站住！
"刀光劈开黑暗，萧暝感到后背一凉，随即是火辣辣的痛。
他咬牙撞开窗户，跌进雨幕里。
血混着雨水流下脊背。
萧暝死死抱着《孟子集注》，在巷子里狂奔。
身后，锦衣卫的怒骂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拐过一道矮墙时，他突然被人拽进一条窄缝。
一只枯瘦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
"是老瞎子的声音。
萧暝僵硬地点头。
窄缝外，锦衣卫的靴子踏过水洼，溅起的泥点打在萧暝脸上。
"怪了，明明往这儿跑了！
""分头找！
"脚步声渐远。
老瞎子松开手，独眼在黑暗中闪着冷光。
"书呢？
"萧暝从怀里掏出《孟子集注》，封皮己经被雨水浸透，但没沾血。
老瞎子接过书，指尖在书脊上一搓，竟揭下一层薄纸——里面藏着一张对折的笺纸，朱砂写就的字迹在雨夜中红得刺眼。
"永和六年，盐税亏空三十万两，九千引官盐入私邸。
"落款是一个鲜红的指印。
萧暝的瞳孔骤缩——那是父亲的手印。
老瞎子冷笑一声，将笺纸凑到油灯上。
火舌一卷，秘密化作灰烬。
"记住，小子，"他盯着萧暝，"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铁打的。
""是字。
"
屋内，十几个孩童摇头晃脑地背诵《大学》，教书先生戒尺敲在桌案上，啪的一声脆响。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萧暝的嘴唇无声翕动，和学童们的诵读声重叠在一起。
"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他的指尖在墙砖上划出字痕，指缝里还残留着昨夜的血痂。
三个月了，他每天都会来，像只野猫般蹲在墙头，偷听那些本该属于他的句子。
"啪！
"戒尺突然抽在一个打瞌睡的学童手背上。
萧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仿佛那一下也打在了自己身上。
"蠢材！
"先生怒喝，"连《大学》都背不全，将来如何考取功名？
"功名。
萧暝的指甲抠进砖缝。
三个月前，他本该坐在那间屋子里，穿着湖蓝绸衫，腰间悬着玉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身破布，浑身腥臭，像条野狗般偷听别人念书。
雨丝突然飘下来，打湿了窗纸。
萧暝抹了把脸，正要跳下墙头，忽然听见屋内先生说道："今日就到这里。
明日默写《孟子·告子》篇，错一字，一戒尺。
"学童们哀嚎着收拾书袋。
萧暝的眼睛却亮了——《孟子》，老瞎子前日刚提过，说那是"君子之道"的根基。
他需要那本书。
当夜·暴雨巡更的梆子声刚过三更，萧暝就摸到了私塾后院。
雨水冲刷着青瓦，檐角滴下的水串成帘。
他赤脚踩在水洼里，冰凉刺骨，却让他更加清醒。
老瞎子教过他——雨夜最好动手，雨声能掩盖脚步声，而巡城的卫卒最讨厌淋雨，往往缩在角楼里偷懒。
后门的铜锁生了锈，萧暝用一根铁丝拨弄锁芯，指节被铁锈刮出血痕。
咔嗒一声，锁开了。
私塾里黑得渗人。
萧暝贴着墙根移动，指尖触到书架时，摸到了一层细灰。
先生显然不常整理这些书。
他的手指在书脊上滑过，突然停在一本稍厚的册子上——《孟子集注》。
萧暝的心跳加快，正要抽出来，忽然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
他立刻蹲下身，缩进书架下的阴影里。
"……确定在这儿？
""错不了，那老东西亲口说的。
"两个黑影摸进书房，手里提着灯笼，火光透过绢布，映出腰间佩刀的轮廓——绣春刀。
萧暝的呼吸凝滞。
是锦衣卫。
他们也在找书？
其中一人开始翻检书架，另一人低声道："仔细点，听说那东西夹在《孟子》里。
"萧暝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怀里的《孟子集注》突然变得滚烫。
灯笼的光越来越近，萧暝屏住呼吸，缓缓从靴筒里抽出匕首——老瞎子给的，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哗啦——"隔壁书架突然倒下一摞书。
两个锦衣卫猛地转身。
"谁？！
"萧暝抓住这一瞬的机会，猫腰窜向窗口。
"站住！
"刀光劈开黑暗，萧暝感到后背一凉，随即是火辣辣的痛。
他咬牙撞开窗户，跌进雨幕里。
血混着雨水流下脊背。
萧暝死死抱着《孟子集注》，在巷子里狂奔。
身后，锦衣卫的怒骂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拐过一道矮墙时，他突然被人拽进一条窄缝。
一只枯瘦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
"是老瞎子的声音。
萧暝僵硬地点头。
窄缝外，锦衣卫的靴子踏过水洼，溅起的泥点打在萧暝脸上。
"怪了，明明往这儿跑了！
""分头找！
"脚步声渐远。
老瞎子松开手，独眼在黑暗中闪着冷光。
"书呢？
"萧暝从怀里掏出《孟子集注》，封皮己经被雨水浸透，但没沾血。
老瞎子接过书，指尖在书脊上一搓，竟揭下一层薄纸——里面藏着一张对折的笺纸，朱砂写就的字迹在雨夜中红得刺眼。
"永和六年，盐税亏空三十万两，九千引官盐入私邸。
"落款是一个鲜红的指印。
萧暝的瞳孔骤缩——那是父亲的手印。
老瞎子冷笑一声，将笺纸凑到油灯上。
火舌一卷，秘密化作灰烬。
"记住，小子，"他盯着萧暝，"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铁打的。
""是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