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之巅

第五章·焚简记

孤峰之巅 棕色芝士 2025-11-14 07:10:19 现代言情
永和七年·小满老瞎子死的那天,萧暝正在灶前烧火。

柴薪潮湿,灶膛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他半边脸发红,半边脸隐在阴影里。

老瞎子靠在墙角,呼吸越来越慢,像一盏熬干的油灯。

"过来。

"老瞎子的声音比往常更哑,像砂纸磨过锈铁。

萧暝放下火钳,走到他跟前。

老瞎子的右手按在腹部的伤口上——昨夜那场厮杀,三柄绣春刀捅穿了他的肠子。

血己经浸透了粗布衣,在地上积成黑红色的一滩。

"我活不过今晚了。

"老瞎子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但有些事,你得知道。

"他从怀里摸出一卷竹简,简牍泛黄,用麻绳捆着,绳结上沾着干涸的血。

"认得这个吗?

"萧暝盯着竹简上的刻字,瞳孔微缩。

《永和律》——父亲生前参与编纂的当朝法典。

"翻到第七卷。

"萧暝解开麻绳,竹简哗啦一声展开。

第七卷的简牍上,有几行字被朱砂划去,又在旁边添了小字。

"凡民间私贩盐铁者,流三千里。

"朱砂在旁边补道:"持盐引者,不在此列。

"萧暝的手指僵住了。

盐引。

那张被烧毁的笺纸上,分明写着"九千引官盐入私邸"。

"看懂了吗?

"老瞎子咳出一口血沫,"你爹改的这条律法,让九千引官盐‘合法’进了某些人的口袋。

"萧暝的喉咙发紧:"谁指使的?

"老瞎子没回答,反而问:"知道为什么锦衣卫要杀你全家吗?

"萧暝摇头。

"因为这条律法刚颁布三个月,你爹就后悔了。

"老瞎子从袖中抖出一封密信,信纸己经泛黄,"他想告发,所以有人让他永远闭嘴。

"萧暝接过信,指尖发颤。

信上是父亲的笔迹:"臣误信奸人,修订恶法,致使盐税亏空,民不聊生。

恳请陛下明察,臣愿以死谢罪。

"落款处没有盖印,只有一滴干涸的血。

"你爹临死前,把这封信交给了观星台的旧友。

"老瞎子冷笑,"可惜那人也是个懦夫,只敢把信藏起来,首到被我找到。

"萧暝攥紧竹简,指节发白。

"现在,该你了。

"老瞎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烧了它。

""什么?

""烧了《永和律》,烧了你爹的‘清白’。

"老瞎子独眼里闪着疯狂的光,"你要记住——这世上的公道,不是靠几行字讨回来的。

"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

萧暝跪坐在火前,一简一简地拆开《永和律》。

每片简牍投入火中时,他都仿佛听见父亲的惨叫。

火光映在他脸上,将眼泪烤成盐粒。

最后一简烧完时,老瞎子己经没了气息。

他的右手仍紧握着那柄剥皮刀,左手却奇怪地摊开着,掌心朝上——像是等着接住什么。

萧暝掰开他的手指,发现里面藏着一枚铜钱。

铜钱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漕"字。

当夜·尸陀巷萧暝站在巷口,看着锦衣卫的火把将老瞎子的破屋吞没。

领头的百户大声呵斥手下:"仔细搜!

那片竹简必须找到!

"萧暝摸了摸怀中的铜钱,转身走进黑暗。

巷子最深处,剥皮张正用刀尖挑着一个孩童的下巴。

"小子,偷东西是要剁手的。

"孩童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求饶。

萧暝走过去,将铜钱弹在剥皮张的刀面上。

"叮——"剥皮张扭头,看清铜钱上的"漕"字后,脸色骤变。

"你......"萧暝拔出匕首——老瞎子给的那把,柄上红绳己经褪成暗褐色。

"从今天起,"他盯着剥皮张惊惧的眼睛,"这条巷子,归我了。

"火光在远处跳跃,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高大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