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梧桐树的年轮
第三章 雪地里的时差断层
初雪落满操场时，林岁岁在梧桐树下捡到沈慕白的红绳。
铜铃铛沾着冰晶，绳子末端系着半片干枯的梧桐叶。
她想起三天前的平安夜，他倚在教室后门朝她晃了晃礼物盒：“喂，小老太婆，要不要和哥去看电影？”
周围的起哄声里，她把作业本摔在他桌上：“沈慕白，你能不能正经点？”
此刻红绳在她掌心发冰，像他当时骤然冷下来的眼神。
广播里响起《运动员进行曲》，她攥紧红绳往操场跑，看见他正在篮球架下教新生运球，白气从领口溢出，像那年父亲灵前未散的烟。
“还给你。”
她把红绳塞给他，转身要走，却被他拽进怀里。
篮球砸在雪地上发出闷响，周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呼吸烫得惊人：“林岁岁，你这里是不是空的？”
他的手指隔着校服，轻轻点在她左胸位置。
雪粒子落在他睫毛上，她闻到他围巾上的蓝月亮味——原来他偷偷用了她放在教室后柜的洗衣液。
远处传来教导主任的呵斥，她猛地推开他，红绳从指间滑落，掉进雪地里的水洼。
“沈慕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听见自己说，每字每句都像往冰水里扔石头，“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他就是因为替你们这种人收拾烂摊子，才会被车撞死在那个暴雨夜。”
他的脸色在雪光中惨白如纸。
林岁岁转身跑开，听见身后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沉重，像某种东西正在碎裂。
梧桐树上的积雪突然坠落，盖住了那根红绳，也盖住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深冬的晚自习格外漫长。
林岁岁盯着化学试卷上的方程式，眼前却不断闪现沈慕白后颈的胎记，像片被雪水浸透的梧桐叶。
后桌传来纸条：“听说沈慕白打架进局子了，他爸的赌债又找上门了。”
钢笔尖刺破纸页。
她想起档案里沈慕白父亲的资料：嗜赌成性，负债累累。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老梧桐树的轮廓被雪模糊成影子，像极了父亲葬礼那天的白雾。
她摸出抽屉里的铜铃铛，轻轻摇晃，却再没听见清脆的响——不知何时，铃铛里的滚珠掉了。
平安夜的家长会，林岁岁在走廊遇见沈慕白的奶奶。
老人头发全白，手里提着保温桶，桶盖上印着卡通梧桐叶：“慕白这孩子，总说学校的饭菜没味道。”
保温桶的热气模糊了林岁岁的眼睛。
她想起沈慕白塞给她的橘子糖，包装纸上印的正是同款梧桐叶。
老人往她手里塞了把糖果：“小姑娘，吃点甜的，看你瘦的。”
糖果在口袋里硌得发烫。
家长会结束时，她看见沈慕白站在操场角落，正在给奶奶系围巾。
老人踮脚替他整理衣领，他微微弯腰，像棵被雪压弯的小树苗。
月光穿过他腕间光秃秃的红绳，在地面投下寂寞的影子。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里写：“12月25日，雪。
沈慕白的红绳断了，他的影子比老梧桐树还孤单。
原来他每天绕路买橘子糖，是因为奶奶在糖果厂打工。”
期末考试前三天，林岁岁在图书馆撞见沈慕白和校外的混混厮打。
他的白衬衫撕开道口子，露出蝴蝶骨下方的胎记，被拳头揍得泛红。
她想转身离开，却看见混混手里的匕首寒光一闪，刺向他后背。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她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砸过去，玻璃碎响中，混混骂骂咧咧地跑了。
“你疯了？”
她扯过他的胳膊，看见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校服，“他们是冲着你的参赛奖金来的！
你明明可以保送体大，为什么还要和他们纠缠？”
他垂着眼睑任她包扎，碘伏棉签触到皮肤时，突然轻笑一声：“因为保送名单里没有我。”
她的手顿住：“什么？”
“上周就公布了。”
他摸出皱巴巴的成绩单，体育特长生那一栏空空如也，“教导主任说，我这种有‘不良记录’的学生，会影响学校升学率。”
林岁岁想起班主任办公室的谈话：“林同学，你要理解学校的安排，沈慕白这种学生……”她攥紧棉签，碘伏在伤口周围洇开深色的圈，像朵正在凋谢的花。
“其实我早就知道。”
他抬头看她，睫毛上沾着图书馆的灯光，“就像我知道你会拿年级第一，会去北京，会离槐树村远远的。”
窗外的雪光突然刺眼。
她想起父亲的遗愿，想起母亲在精神病院空白的眼神，想起沈慕白后颈那道穿过胎记的伤疤。
保温杯的碎片还在脚边，像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对不起。”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雪，“我帮你找教导主任再谈谈。”
他按住她的手，摇头：“没用的，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扯过她腕间的蓝格子发带，轻轻擦去她指尖的碘伏，“就像老梧桐树活不过这个冬天，就像我注定要留在槐树村。”
发带从指间滑落，缠在他腕间的红绳上，像两条错位的年轮。
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响起，林岁岁转身时，看见沈慕白正在用她的发带绑住断裂的红绳，动作轻得像在系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深冬的雪覆盖了老梧桐树的年轮，却盖不住树干上新刻的字：“岁岁平安”。
每个字都刻得极深，边缘结着冰，像沈慕白看她时，眼底化不开的霜。
那天的日记，她只写了一句话：“原来我们之间的时差，是我在冬天仰望春天，而你在春天埋葬冬天。”
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像极了那年父亲灵前的鞭炮声。
林岁岁摸出沈慕白送的橘子糖，糖纸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响。
糖果早己融化成块，黏在包装纸上，像他们之间模糊又尖锐的羁绊，在深冬的夜里，发着微弱的、即将熄灭的光。
铜铃铛沾着冰晶，绳子末端系着半片干枯的梧桐叶。
她想起三天前的平安夜，他倚在教室后门朝她晃了晃礼物盒：“喂，小老太婆，要不要和哥去看电影？”
周围的起哄声里，她把作业本摔在他桌上：“沈慕白，你能不能正经点？”
此刻红绳在她掌心发冰，像他当时骤然冷下来的眼神。
广播里响起《运动员进行曲》，她攥紧红绳往操场跑，看见他正在篮球架下教新生运球，白气从领口溢出，像那年父亲灵前未散的烟。
“还给你。”
她把红绳塞给他，转身要走，却被他拽进怀里。
篮球砸在雪地上发出闷响，周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呼吸烫得惊人：“林岁岁，你这里是不是空的？”
他的手指隔着校服，轻轻点在她左胸位置。
雪粒子落在他睫毛上，她闻到他围巾上的蓝月亮味——原来他偷偷用了她放在教室后柜的洗衣液。
远处传来教导主任的呵斥，她猛地推开他，红绳从指间滑落，掉进雪地里的水洼。
“沈慕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听见自己说，每字每句都像往冰水里扔石头，“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他就是因为替你们这种人收拾烂摊子，才会被车撞死在那个暴雨夜。”
他的脸色在雪光中惨白如纸。
林岁岁转身跑开，听见身后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沉重，像某种东西正在碎裂。
梧桐树上的积雪突然坠落，盖住了那根红绳，也盖住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深冬的晚自习格外漫长。
林岁岁盯着化学试卷上的方程式，眼前却不断闪现沈慕白后颈的胎记，像片被雪水浸透的梧桐叶。
后桌传来纸条：“听说沈慕白打架进局子了，他爸的赌债又找上门了。”
钢笔尖刺破纸页。
她想起档案里沈慕白父亲的资料：嗜赌成性，负债累累。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老梧桐树的轮廓被雪模糊成影子，像极了父亲葬礼那天的白雾。
她摸出抽屉里的铜铃铛，轻轻摇晃，却再没听见清脆的响——不知何时，铃铛里的滚珠掉了。
平安夜的家长会，林岁岁在走廊遇见沈慕白的奶奶。
老人头发全白，手里提着保温桶，桶盖上印着卡通梧桐叶：“慕白这孩子，总说学校的饭菜没味道。”
保温桶的热气模糊了林岁岁的眼睛。
她想起沈慕白塞给她的橘子糖，包装纸上印的正是同款梧桐叶。
老人往她手里塞了把糖果：“小姑娘，吃点甜的，看你瘦的。”
糖果在口袋里硌得发烫。
家长会结束时，她看见沈慕白站在操场角落，正在给奶奶系围巾。
老人踮脚替他整理衣领，他微微弯腰，像棵被雪压弯的小树苗。
月光穿过他腕间光秃秃的红绳，在地面投下寂寞的影子。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里写：“12月25日，雪。
沈慕白的红绳断了，他的影子比老梧桐树还孤单。
原来他每天绕路买橘子糖，是因为奶奶在糖果厂打工。”
期末考试前三天，林岁岁在图书馆撞见沈慕白和校外的混混厮打。
他的白衬衫撕开道口子，露出蝴蝶骨下方的胎记，被拳头揍得泛红。
她想转身离开，却看见混混手里的匕首寒光一闪，刺向他后背。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她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砸过去，玻璃碎响中，混混骂骂咧咧地跑了。
“你疯了？”
她扯过他的胳膊，看见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校服，“他们是冲着你的参赛奖金来的！
你明明可以保送体大，为什么还要和他们纠缠？”
他垂着眼睑任她包扎，碘伏棉签触到皮肤时，突然轻笑一声：“因为保送名单里没有我。”
她的手顿住：“什么？”
“上周就公布了。”
他摸出皱巴巴的成绩单，体育特长生那一栏空空如也，“教导主任说，我这种有‘不良记录’的学生，会影响学校升学率。”
林岁岁想起班主任办公室的谈话：“林同学，你要理解学校的安排，沈慕白这种学生……”她攥紧棉签，碘伏在伤口周围洇开深色的圈，像朵正在凋谢的花。
“其实我早就知道。”
他抬头看她，睫毛上沾着图书馆的灯光，“就像我知道你会拿年级第一，会去北京，会离槐树村远远的。”
窗外的雪光突然刺眼。
她想起父亲的遗愿，想起母亲在精神病院空白的眼神，想起沈慕白后颈那道穿过胎记的伤疤。
保温杯的碎片还在脚边，像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对不起。”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雪，“我帮你找教导主任再谈谈。”
他按住她的手，摇头：“没用的，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扯过她腕间的蓝格子发带，轻轻擦去她指尖的碘伏，“就像老梧桐树活不过这个冬天，就像我注定要留在槐树村。”
发带从指间滑落，缠在他腕间的红绳上，像两条错位的年轮。
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响起，林岁岁转身时，看见沈慕白正在用她的发带绑住断裂的红绳，动作轻得像在系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深冬的雪覆盖了老梧桐树的年轮，却盖不住树干上新刻的字：“岁岁平安”。
每个字都刻得极深，边缘结着冰，像沈慕白看她时，眼底化不开的霜。
那天的日记，她只写了一句话：“原来我们之间的时差，是我在冬天仰望春天，而你在春天埋葬冬天。”
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像极了那年父亲灵前的鞭炮声。
林岁岁摸出沈慕白送的橘子糖，糖纸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响。
糖果早己融化成块，黏在包装纸上，像他们之间模糊又尖锐的羁绊，在深冬的夜里，发着微弱的、即将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