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的救赎
第5章 铁轨与药单
天麻麻亮。
秀兰摸黑下了炕。
灶前的煤灰堆还有余温。
她摸出半块煤饼塞进灶膛。
火星子“噼啪”溅在补丁围裙上。
铁柱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
比昨夜更急。
“娘，别忙了……”铁柱的声音带着痰音。
秀兰没吭声。
往铁锅里添水。
水面映着她发青的脸。
鬓角的白发比上个月又多了。
老张头蹲在门槛上擦药箱。
铁扣“咔嗒”响。
李勇留下的银针包边角磨破了。
露出几支旧银针。
针尾还沾着褐色血渍。
他想起二十年前。
李勇他爹背着同样的药箱在雪地里走。
最后倒在铁道旁。
药箱里的安瓿瓶碎了一半。
“建国叔，卫生院的人来了！”
巧玲的声音从村口传来。
蓝布衫跑得起了褶子。
老张头心里一紧。
药箱差点摔在地上。
昨天去卫生室。
药柜早空了。
只剩李勇捎的五颗降压药。
今早刚吃了一颗。
卫生院的三轮车停在院外。
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抱着纸箱进门。
纸箱上印着“非法药品”。
秀兰手里的汤勺“当啷”掉进锅里。
玉米糊溅在灶台上。
凝成褐色的块。
“按规定，卫生室药品要全部封存。”
白大褂掏出单子。
手指划过“肾上腺素硝苯地平”。
“李勇从非法渠道购进的药，都得没收。”
老张头盯着纸箱里的铁盒。
那是李勇他爹的旧物。
边角的铜锈还在。
此刻却要被带走。
“同志，这药是给病人救命的……”秀兰抓住纸箱边缘。
指甲缝里还卡着煤灰。
白大褂没抬头。
单子上的钢笔字洇开墨水。
“有问题找派出所，别妨碍执法。”
三轮车开走时。
蒸汽火车正从村东驶过。
车头的探照灯扫过空荡荡的卫生室。
秀兰望着车斗里的药箱。
突然想起李勇走时没穿白大褂。
蓝布衫领口的补丁被煤灰染成灰色。
中午。
铁柱又咳血了。
这次是整碗的血。
暗红的。
带着泡沫。
秀兰跪在炕前擦地。
洗衣粉的气味混着血腥气。
熏得人头晕。
铁柱靠在墙上。
手背上的针孔连成串。
“去县医院吧，咱现在就去。”
老张头攥着退伍证。
红封皮被汗水泡得发软。
秀兰没说话。
从炕柜最里层摸出块蓝布。
那是她结婚时的被面。
补丁摞补丁。
如今要拿去换钱。
村口的老槐树底下。
春燕妈正给赵老爷子换药。
看见老张头背着药箱。
秀兰抱着布包。
春燕妈扔下棉签跑过来。
“建国叔，勇子捎信了，说派出所让交罚款，凑够五千就能放人……”老张头的脚步顿了顿。
五千块。
相当于他在矿上扛半年水泥。
赵老爷子坐在轮椅上。
吧嗒烟袋锅。
“我这儿有两千，是春燕的嫁妆钱，先拿着。”
烟袋锅敲在轮椅扶手上。
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午后的太阳晒得铁轨发烫。
老张头背着铁柱走在土路上。
儿子的身子轻得像捆柴火。
肩胛骨硌得他脖子发疼。
秀兰抱着蓝布包。
边走边抹眼泪。
布包角露出半截李勇的旧衬衫。
袖口的补丁磨得发亮。
县医院的门诊楼前。
蒸汽火车的鸣笛盖过了人声。
老张头望着电子屏上的“住院押金3万”。
手里的退伍证差点掉在地上。
铁柱的主治医生说。
脑梗要溶栓。
肺结核要住院。
两项加起来。
得准备五万。
“大爷，退伍军人可以申请补助。”
导诊台的护士指着墙上的公告。
“带退伍证去三楼，能报销一部分。”
秀兰的眼睛亮了亮。
攥紧老张头的手。
指甲掐进他掌心。
“铁柱救过塌方的矿工，政府该管管啊……”三楼的办公室里。
办事员对着电脑敲键盘。
“补助申请要等三个月，现在住院得先交钱。”
老张头望着窗外的蒸汽火车。
车头正喷出白烟。
像极了李勇他爹去世那天的雪。
傍晚。
病房里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铁柱输着液。
眼皮发沉。
突然抓住老张头的手。
“爹，别卖牛……我不治了，让娘看病……”秀兰背过身。
盯着输液管里的药水滴答。
想起铁柱小时候。
趴在她膝头说“娘，等我当兵挣钱养你”。
卫生室里。
巧玲正给秀兰熬草药。
春燕妈翻出压箱底的红枣。
赵老爷子让儿子骑摩托送来被褥。
李勇的白大褂还挂在门后。
袖口的补丁被煤灰染得更黑。
深夜。
老张头蹲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手里攥着李勇的纸条。
“叔，别卖牛，枣树也留着。”
纸角被他捏得发皱。
钢笔字洇开。
远处的蒸汽火车有节奏地轰鸣。
却怎么也暖不了他冰凉的手。
“建国叔，”巧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带着电流声。
“村里凑了三千块，春燕妈把猪卖了，赵老爷子押了棺材本……”老张头的眼泪掉下来。
砸在手机屏幕上。
把“勇子明天释放”的字晕成一片。
凌晨。
秀兰靠在铁柱床头打盹。
突然听见窗外的蒸汽火车鸣笛格外响。
她睁开眼。
看见李勇站在病房门口。
白大褂没扣。
露出里面秀兰改的蓝布衫。
领口的补丁歪歪扭扭。
却格外亲切。
“婶子，”李勇的声音发哑。
眼睛盯着铁柱的输液管。
“我借了辆三轮车，明天送婶子做CT，铁柱的药……”他从裤兜摸出个塑料袋。
里面是几颗黄色胶囊。
“是镇卫生院的王护士偷偷给的。”
秀兰的手抖得厉害。
胶囊掉在床单上。
李勇蹲下身捡。
秀兰看见他后颈的汗渍。
那是她去年给他缝的补丁。
针脚还在。
只是布色褪得发白。
“勇子，你咋出来的？”
老张头抓住他的手。
冰凉的。
李勇笑了笑。
虎牙在灯光下闪了闪。
“派出所知道我救了秀兰婶，又查了当年叔卖木料供我上学的事，说……说等调查清楚就还我药箱。”
天快亮时。
李勇蹲在病房地上写药方。
纸是从护士站借的。
铅笔字歪歪扭扭。
秀兰望着他弓着的背。
突然想起二十年前。
李勇他爹也是这样趴在炕沿写药方。
最后一笔还没写完。
就倒在了药箱上。
“婶子，明天先做溶栓，”李勇指着CT单。
“铁柱的肺结核药，我托人从县防疫站领，不要钱。”
他抬头时。
镜片上蒙着水汽。
“等我考过助理医师证，就能去镇卫生院上班，药费能报销……”秀兰没说话。
伸手摸他的额头。
烫得厉害。
李勇却笑了。
老张头望着窗外的蒸汽火车。
车头的火光映着李勇的白大褂。
补丁处闪着微光。
清晨的阳光爬上窗台时。
铁柱的体温降了些。
唇角的血渍也淡了。
李勇靠在椅背上打盹。
手里还攥着空药瓶。
秀兰轻轻给他盖上蓝布包。
布料摩擦的声音里。
混着远处蒸汽火车的鸣笛。
带着煤灰味的风卷过病房。
把晾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吹得微微晃动。
老张头摸了摸裤兜里的字条。
李勇新写的：“叔，等春天枣花开了，我帮您给枣树打药，去年的枣太甜，招虫子。”
字迹比刚才稳当些。
最后画了个笑脸。
蒸汽火车再次鸣笛。
这次带着暖意。
秀兰望着铁柱熟睡的脸。
想起李勇说的。
只要人在，药箱在，就有盼头。
她摸了摸胸前的银针。
还带着李勇的体温。
突然觉得。
那些缝缝补补的日子。
就像铁轨上的煤渣。
虽然硌脚。
却能铺出一条往前走的路。
是日晌午。
李勇背着从派出所领回的药箱。
走在县医院的走廊里。
药箱扣带“咔嗒”响。
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他摸了摸贴在胸口的助理医师准考证。
照片上的白大褂洗得泛白。
袖口的补丁格外显眼。
却挺得笔首。
秀兰摸黑下了炕。
灶前的煤灰堆还有余温。
她摸出半块煤饼塞进灶膛。
火星子“噼啪”溅在补丁围裙上。
铁柱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
比昨夜更急。
“娘，别忙了……”铁柱的声音带着痰音。
秀兰没吭声。
往铁锅里添水。
水面映着她发青的脸。
鬓角的白发比上个月又多了。
老张头蹲在门槛上擦药箱。
铁扣“咔嗒”响。
李勇留下的银针包边角磨破了。
露出几支旧银针。
针尾还沾着褐色血渍。
他想起二十年前。
李勇他爹背着同样的药箱在雪地里走。
最后倒在铁道旁。
药箱里的安瓿瓶碎了一半。
“建国叔，卫生院的人来了！”
巧玲的声音从村口传来。
蓝布衫跑得起了褶子。
老张头心里一紧。
药箱差点摔在地上。
昨天去卫生室。
药柜早空了。
只剩李勇捎的五颗降压药。
今早刚吃了一颗。
卫生院的三轮车停在院外。
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抱着纸箱进门。
纸箱上印着“非法药品”。
秀兰手里的汤勺“当啷”掉进锅里。
玉米糊溅在灶台上。
凝成褐色的块。
“按规定，卫生室药品要全部封存。”
白大褂掏出单子。
手指划过“肾上腺素硝苯地平”。
“李勇从非法渠道购进的药，都得没收。”
老张头盯着纸箱里的铁盒。
那是李勇他爹的旧物。
边角的铜锈还在。
此刻却要被带走。
“同志，这药是给病人救命的……”秀兰抓住纸箱边缘。
指甲缝里还卡着煤灰。
白大褂没抬头。
单子上的钢笔字洇开墨水。
“有问题找派出所，别妨碍执法。”
三轮车开走时。
蒸汽火车正从村东驶过。
车头的探照灯扫过空荡荡的卫生室。
秀兰望着车斗里的药箱。
突然想起李勇走时没穿白大褂。
蓝布衫领口的补丁被煤灰染成灰色。
中午。
铁柱又咳血了。
这次是整碗的血。
暗红的。
带着泡沫。
秀兰跪在炕前擦地。
洗衣粉的气味混着血腥气。
熏得人头晕。
铁柱靠在墙上。
手背上的针孔连成串。
“去县医院吧，咱现在就去。”
老张头攥着退伍证。
红封皮被汗水泡得发软。
秀兰没说话。
从炕柜最里层摸出块蓝布。
那是她结婚时的被面。
补丁摞补丁。
如今要拿去换钱。
村口的老槐树底下。
春燕妈正给赵老爷子换药。
看见老张头背着药箱。
秀兰抱着布包。
春燕妈扔下棉签跑过来。
“建国叔，勇子捎信了，说派出所让交罚款，凑够五千就能放人……”老张头的脚步顿了顿。
五千块。
相当于他在矿上扛半年水泥。
赵老爷子坐在轮椅上。
吧嗒烟袋锅。
“我这儿有两千，是春燕的嫁妆钱，先拿着。”
烟袋锅敲在轮椅扶手上。
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午后的太阳晒得铁轨发烫。
老张头背着铁柱走在土路上。
儿子的身子轻得像捆柴火。
肩胛骨硌得他脖子发疼。
秀兰抱着蓝布包。
边走边抹眼泪。
布包角露出半截李勇的旧衬衫。
袖口的补丁磨得发亮。
县医院的门诊楼前。
蒸汽火车的鸣笛盖过了人声。
老张头望着电子屏上的“住院押金3万”。
手里的退伍证差点掉在地上。
铁柱的主治医生说。
脑梗要溶栓。
肺结核要住院。
两项加起来。
得准备五万。
“大爷，退伍军人可以申请补助。”
导诊台的护士指着墙上的公告。
“带退伍证去三楼，能报销一部分。”
秀兰的眼睛亮了亮。
攥紧老张头的手。
指甲掐进他掌心。
“铁柱救过塌方的矿工，政府该管管啊……”三楼的办公室里。
办事员对着电脑敲键盘。
“补助申请要等三个月，现在住院得先交钱。”
老张头望着窗外的蒸汽火车。
车头正喷出白烟。
像极了李勇他爹去世那天的雪。
傍晚。
病房里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铁柱输着液。
眼皮发沉。
突然抓住老张头的手。
“爹，别卖牛……我不治了，让娘看病……”秀兰背过身。
盯着输液管里的药水滴答。
想起铁柱小时候。
趴在她膝头说“娘，等我当兵挣钱养你”。
卫生室里。
巧玲正给秀兰熬草药。
春燕妈翻出压箱底的红枣。
赵老爷子让儿子骑摩托送来被褥。
李勇的白大褂还挂在门后。
袖口的补丁被煤灰染得更黑。
深夜。
老张头蹲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手里攥着李勇的纸条。
“叔，别卖牛，枣树也留着。”
纸角被他捏得发皱。
钢笔字洇开。
远处的蒸汽火车有节奏地轰鸣。
却怎么也暖不了他冰凉的手。
“建国叔，”巧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带着电流声。
“村里凑了三千块，春燕妈把猪卖了，赵老爷子押了棺材本……”老张头的眼泪掉下来。
砸在手机屏幕上。
把“勇子明天释放”的字晕成一片。
凌晨。
秀兰靠在铁柱床头打盹。
突然听见窗外的蒸汽火车鸣笛格外响。
她睁开眼。
看见李勇站在病房门口。
白大褂没扣。
露出里面秀兰改的蓝布衫。
领口的补丁歪歪扭扭。
却格外亲切。
“婶子，”李勇的声音发哑。
眼睛盯着铁柱的输液管。
“我借了辆三轮车，明天送婶子做CT，铁柱的药……”他从裤兜摸出个塑料袋。
里面是几颗黄色胶囊。
“是镇卫生院的王护士偷偷给的。”
秀兰的手抖得厉害。
胶囊掉在床单上。
李勇蹲下身捡。
秀兰看见他后颈的汗渍。
那是她去年给他缝的补丁。
针脚还在。
只是布色褪得发白。
“勇子，你咋出来的？”
老张头抓住他的手。
冰凉的。
李勇笑了笑。
虎牙在灯光下闪了闪。
“派出所知道我救了秀兰婶，又查了当年叔卖木料供我上学的事，说……说等调查清楚就还我药箱。”
天快亮时。
李勇蹲在病房地上写药方。
纸是从护士站借的。
铅笔字歪歪扭扭。
秀兰望着他弓着的背。
突然想起二十年前。
李勇他爹也是这样趴在炕沿写药方。
最后一笔还没写完。
就倒在了药箱上。
“婶子，明天先做溶栓，”李勇指着CT单。
“铁柱的肺结核药，我托人从县防疫站领，不要钱。”
他抬头时。
镜片上蒙着水汽。
“等我考过助理医师证，就能去镇卫生院上班，药费能报销……”秀兰没说话。
伸手摸他的额头。
烫得厉害。
李勇却笑了。
老张头望着窗外的蒸汽火车。
车头的火光映着李勇的白大褂。
补丁处闪着微光。
清晨的阳光爬上窗台时。
铁柱的体温降了些。
唇角的血渍也淡了。
李勇靠在椅背上打盹。
手里还攥着空药瓶。
秀兰轻轻给他盖上蓝布包。
布料摩擦的声音里。
混着远处蒸汽火车的鸣笛。
带着煤灰味的风卷过病房。
把晾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吹得微微晃动。
老张头摸了摸裤兜里的字条。
李勇新写的：“叔，等春天枣花开了，我帮您给枣树打药，去年的枣太甜，招虫子。”
字迹比刚才稳当些。
最后画了个笑脸。
蒸汽火车再次鸣笛。
这次带着暖意。
秀兰望着铁柱熟睡的脸。
想起李勇说的。
只要人在，药箱在，就有盼头。
她摸了摸胸前的银针。
还带着李勇的体温。
突然觉得。
那些缝缝补补的日子。
就像铁轨上的煤渣。
虽然硌脚。
却能铺出一条往前走的路。
是日晌午。
李勇背着从派出所领回的药箱。
走在县医院的走廊里。
药箱扣带“咔嗒”响。
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他摸了摸贴在胸口的助理医师准考证。
照片上的白大褂洗得泛白。
袖口的补丁格外显眼。
却挺得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