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小哥儿
第四章 腌秋香
___霜降后的晨雾还没散尽，靠山屯的土路上己经铺满金灿灿的玉米粒。
白榆踩着露水往林家跑，怀里揣着刚出锅的粘豆包，蒸腾的热气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转过篱笆墙，正撞见林青禾踮脚往房檐下挂红辣椒，旧棉衫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瓷白的腰线。
"青禾哥！
"少年喉咙发紧，差点被门槛绊倒，"我爹让送点新磨的玉米面。
"林青禾转身时，朝阳正穿过他发间的茅草屑。
那双总低垂的眉眼沾了秋光，竟透出琥珀般的澄澈。
白榆盯着他鼻尖上的薄汗，忽然觉得屯里老人常说的山妖精怪，大抵就该是这个模样。
院东头新起了三座白菜垛，翠玉般的菜叶上还凝着霜。
林青禾蹲在垛前挑拣菜心，冻红的指尖在叶片间翻飞，像落在雪地里的红梅骨朵。
白榆挨着他蹲下，故意把粘豆包掰开，蜜红豆的甜香首往人鼻子里钻。
"趁热。
"少年把豆包塞进他沾着泥的手心，"昨儿夜里现蒸的，里头裹了山核桃碎。
"林青禾慌忙要起身洗手，却被拽住衣角。
白榆就着他手上的牙印咬了口豆包，舌尖卷走沾在他虎口的豆沙："甜。
"秋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发梢，小哥儿耳尖上的珍珠坠子晃出一道银弧。
那是上月白榆用三张狼皮换的，此刻映着朝阳，把他颈侧淡青的血管照得纤毫毕现。
囤秋菜的活计做到日上三竿，白榆赖着不肯走。
林母在炕上咳嗽着喊："禾哥儿，把西屋的芥菜疙瘩翻个面。
"话音未落，少年己经蹿上房梁，惊得梁间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你下来！
"林青禾抱着腌菜坛子仰头喊，后颈弯成段白藕。
白榆偏要晃着腿学山雀叫，房梁上的灰簌簌落在小哥儿发间，倒像是撒了把星子。
等搬完二十坛腌菜，日头己经西斜。
白榆蹲在井边帮林青禾绞水，望着他被井绳磨红的掌心皱眉："明日我劈些松木来，给你做个辘轳。
"林青禾正要推辞，指尖忽然触到片温热。
白榆把他的手按进木盆，皂角沫子裹着两人的手指打转："水凉，我帮你洗。
"暮色漫上来时，灶房里飘出酸菜炖粉条的香气。
白榆非要学切冻豆腐，刀刃在案板上歪歪扭扭地走，切出的豆腐块大的大、小的小。
林青禾看不过去，从背后握住他的手带刀，发梢扫过少年突起的喉结。
"手腕要稳。
"小哥儿的声音像掺了蜜，白榆却觉得耳朵里灌进滚烫的油。
案板上的豆腐渐渐切得齐整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成双，被灶火拉得老长。
夜里忽然落了雨，白榆借口怕酸菜缸淋雨，硬是挤在林家柴房过夜。
月光从茅草缝漏进来，照见林青禾熟睡的脸。
少年偷偷用指尖描摹他眉骨的弧度，惊觉睫毛扫过指腹的痒，竟比开春被野蜂蛰了还要难熬。
晨鸡叫破晓时，白榆顶着黑眼圈翻墙回家。
怀里的余温还没散尽，就听见白爹爹在院里骂："小兔崽子！
老子的新蓑衣呢？
"秋雨缠绵了三天，囤秋菜的活计耽搁不得。
白榆顶着斗笠往林家跑，老远望见林青禾在雨幕里抢收萝卜。
粗布衫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伶仃的肩胛骨，像只被雨水打湿的鹤。
"不要命了！
"少年扯下蓑衣往他身上裹，触手却是滚烫。
林青禾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指尖还死死攥着半筐胡萝卜。
白榆把人打横抱起时，才发现他轻得像捆干柴。
林母的哭声混着雨声砸在耳畔："这傻孩子...非要等雨停了才肯收菜..."炕头熬药的三天里，白榆把林家院子拾掇得比衙门还齐整。
新打的辘轳缠着红绸布，屋檐下晾着熏兔肉，连腌菜缸都用松木做了防雨的顶盖。
林青禾昏沉沉醒来时，正撞见少年就着油灯给他补袜底，针脚歪得像蚯蚓爬。
"别动。
"白榆按住他要起身的动作，药碗抵在他唇边吹了又吹。
林青禾望着少年下巴上的胡茬，忽然觉得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竟比蜜水还要甜上三分。
霜降那日，靠山屯飘起第一场雪。
白榆踩着积雪来送年猪腿，见林青禾正在院中扫雪。
新絮的棉袄裹得他像个雪团子，发间沾着未化的雪粒，转头笑时，连呵出的白气都带着梅香。
"青禾哥。
"少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是支雕着禾苗的银簪，"开春...开春我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雪地上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白爹爹举着杀猪刀愣在篱笆外。
林母的咳嗽声混着北风卷过来，白榆的手还僵在半空，银簪上的穗子扫过林青禾通红的耳垂。
屯里的狗突然此起彼伏叫起来，不知谁家娃娃点燃了爆竹。
在震耳欲聋的噼啪声里，白榆看见林青禾很轻地点了点头，发间的雪落进他衣领，化作滚烫的春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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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踩着露水往林家跑，怀里揣着刚出锅的粘豆包，蒸腾的热气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转过篱笆墙，正撞见林青禾踮脚往房檐下挂红辣椒，旧棉衫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瓷白的腰线。
"青禾哥！
"少年喉咙发紧，差点被门槛绊倒，"我爹让送点新磨的玉米面。
"林青禾转身时，朝阳正穿过他发间的茅草屑。
那双总低垂的眉眼沾了秋光，竟透出琥珀般的澄澈。
白榆盯着他鼻尖上的薄汗，忽然觉得屯里老人常说的山妖精怪，大抵就该是这个模样。
院东头新起了三座白菜垛，翠玉般的菜叶上还凝着霜。
林青禾蹲在垛前挑拣菜心，冻红的指尖在叶片间翻飞，像落在雪地里的红梅骨朵。
白榆挨着他蹲下，故意把粘豆包掰开，蜜红豆的甜香首往人鼻子里钻。
"趁热。
"少年把豆包塞进他沾着泥的手心，"昨儿夜里现蒸的，里头裹了山核桃碎。
"林青禾慌忙要起身洗手，却被拽住衣角。
白榆就着他手上的牙印咬了口豆包，舌尖卷走沾在他虎口的豆沙："甜。
"秋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发梢，小哥儿耳尖上的珍珠坠子晃出一道银弧。
那是上月白榆用三张狼皮换的，此刻映着朝阳，把他颈侧淡青的血管照得纤毫毕现。
囤秋菜的活计做到日上三竿，白榆赖着不肯走。
林母在炕上咳嗽着喊："禾哥儿，把西屋的芥菜疙瘩翻个面。
"话音未落，少年己经蹿上房梁，惊得梁间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你下来！
"林青禾抱着腌菜坛子仰头喊，后颈弯成段白藕。
白榆偏要晃着腿学山雀叫，房梁上的灰簌簌落在小哥儿发间，倒像是撒了把星子。
等搬完二十坛腌菜，日头己经西斜。
白榆蹲在井边帮林青禾绞水，望着他被井绳磨红的掌心皱眉："明日我劈些松木来，给你做个辘轳。
"林青禾正要推辞，指尖忽然触到片温热。
白榆把他的手按进木盆，皂角沫子裹着两人的手指打转："水凉，我帮你洗。
"暮色漫上来时，灶房里飘出酸菜炖粉条的香气。
白榆非要学切冻豆腐，刀刃在案板上歪歪扭扭地走，切出的豆腐块大的大、小的小。
林青禾看不过去，从背后握住他的手带刀，发梢扫过少年突起的喉结。
"手腕要稳。
"小哥儿的声音像掺了蜜，白榆却觉得耳朵里灌进滚烫的油。
案板上的豆腐渐渐切得齐整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成双，被灶火拉得老长。
夜里忽然落了雨，白榆借口怕酸菜缸淋雨，硬是挤在林家柴房过夜。
月光从茅草缝漏进来，照见林青禾熟睡的脸。
少年偷偷用指尖描摹他眉骨的弧度，惊觉睫毛扫过指腹的痒，竟比开春被野蜂蛰了还要难熬。
晨鸡叫破晓时，白榆顶着黑眼圈翻墙回家。
怀里的余温还没散尽，就听见白爹爹在院里骂："小兔崽子！
老子的新蓑衣呢？
"秋雨缠绵了三天，囤秋菜的活计耽搁不得。
白榆顶着斗笠往林家跑，老远望见林青禾在雨幕里抢收萝卜。
粗布衫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伶仃的肩胛骨，像只被雨水打湿的鹤。
"不要命了！
"少年扯下蓑衣往他身上裹，触手却是滚烫。
林青禾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指尖还死死攥着半筐胡萝卜。
白榆把人打横抱起时，才发现他轻得像捆干柴。
林母的哭声混着雨声砸在耳畔："这傻孩子...非要等雨停了才肯收菜..."炕头熬药的三天里，白榆把林家院子拾掇得比衙门还齐整。
新打的辘轳缠着红绸布，屋檐下晾着熏兔肉，连腌菜缸都用松木做了防雨的顶盖。
林青禾昏沉沉醒来时，正撞见少年就着油灯给他补袜底，针脚歪得像蚯蚓爬。
"别动。
"白榆按住他要起身的动作，药碗抵在他唇边吹了又吹。
林青禾望着少年下巴上的胡茬，忽然觉得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竟比蜜水还要甜上三分。
霜降那日，靠山屯飘起第一场雪。
白榆踩着积雪来送年猪腿，见林青禾正在院中扫雪。
新絮的棉袄裹得他像个雪团子，发间沾着未化的雪粒，转头笑时，连呵出的白气都带着梅香。
"青禾哥。
"少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是支雕着禾苗的银簪，"开春...开春我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雪地上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白爹爹举着杀猪刀愣在篱笆外。
林母的咳嗽声混着北风卷过来，白榆的手还僵在半空，银簪上的穗子扫过林青禾通红的耳垂。
屯里的狗突然此起彼伏叫起来，不知谁家娃娃点燃了爆竹。
在震耳欲聋的噼啪声里，白榆看见林青禾很轻地点了点头，发间的雪落进他衣领，化作滚烫的春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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