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著雪末

永和十七年，腊月廿三，小寒。

沈昭雪回到沈府时，己是戌时末刻。

雪又落了下来，细碎的冰晶在檐角灯笼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

她拢紧斗篷，指尖仍残留着萧云霁塞给她的那枚玉扣的寒意。

"小姐回来了？

"赵嬷嬷提着灯笼候在廊下，昏黄的光映着她沟壑纵横的脸，"老爷在书房等您。

"沈昭雪心头一跳。

父亲沈砚之极少主动寻她。

她快步穿过回廊，却在拐角处撞见阿芦鬼鬼祟祟地抱着个铜盆从书房溜出来，盆中灰烬尚有余温。

"烧的什么？

"她一把扣住阿芦手腕。

小药童吓得一哆嗦，铜盆"咣当"坠地，几片未燃尽的纸页飘了出来。

沈昭雪俯身拾起，就着月光辨认——"冰髓蛊，双子同生，一荣一枯，若解此毒，需以命换命......"字迹娟秀，是她母亲的笔迹。

"小姐！

"阿芦扑通跪下，"老爷吩咐，这些都得烧干净......"沈昭雪攥紧残页，疾步走向书房。

推门的刹那，浓烈的药气扑面而来，沈砚之背对着她站在药柜前，手中碾药的动作未停。

"跪下。

"冷沉的声音砸在耳畔，沈昭雪抿唇不动。

沈砚之缓缓转身，烛光下，他眼角的皱纹如刀刻般深邃："今日太子召我入宫问诊。

"沈昭雪呼吸一滞。

"他脉象里的寒毒，"沈砚之碾碎最后一粒药，"与云霁世子一模一样。

"窗外风雪骤急，拍打着窗棂。

沈昭雪想起东宫那位太子把玩香囊的模样，想起萧云霁咳出的黑血，想起母亲临终前扭曲的面容......"父亲早就知道。

"她声音发颤，"这毒......本就是沈家下的？

"沈砚之猛地将药碾砸在案上，瓷片西溅："你以为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沈昭雪僵在原地。

"永和七年冬，先皇后与太子同时中毒，太医院束手无策。

"沈砚之眼底泛起血丝，"你母亲为保沈家满门，自愿试药......"他猛地扯开衣襟，苍老的胸膛上赫然一道狰狞疤痕："这一刀，是当年东宫侍卫捅的！

他们以为沈家献上的解药是毒！

"沈昭雪踉跄后退，袖中玉扣"当啷"落地。

沈砚之瞳孔骤缩："这玉扣......你从哪得来的？

""云霁世子给的。

"她拾起玉扣，指尖发颤，"他说......这是他生母遗物。

"沈砚之如遭雷击，枯瘦的手抓住她肩膀："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沈昭雪咽下喉间血腥气，"十年前上元夜，东宫宴上的杏仁茶......""住口！

"沈砚之厉声打断，随即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晕开暗红，"明日......明日你便称病，不许再去王府！

"沈昭雪不动。

"听见没有！

""若我不呢？

"她抬头，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父亲要像烧了母亲的手札一样，把我也烧成灰么？

"沈砚之扬手欲打，却在触及她目光时颓然垂落："你根本不知道......当年活下来的那个孩子，本该是你......"风雪呼啸，盖过了他最后的低语。

沈昭雪转身推门而出，却在廊下撞见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萧云霁立在雪中，肩头积了层薄雪，不知己站了多久。

他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月光，轻声道："现在，你信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