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篇
第4章 《血黛色》
慧寂踏入画室时，浓稠的颜料正顺着梁柱滴落。
那些本应鲜亮的朱砂与石青在半空凝结成血痂般的胶状物，将满室画稿粘连成巨大的茧。
他嗅到某种腐败花汁的甜腻气息——与三日前茶娘烹煮的骨铃雨茶如出一辙。
"施主可在？
"禅杖叩击青砖的回响异常沉闷，仿佛整座建筑正浸泡在粘液中。
慧寂的玉化左眼突然刺痛，透过半透明的眼睑，他看见画纸背面浮凸着人形轮廓。
东南角的《百鬼夜行图》突然无风自动。
画中青行灯的提灯幽火穿透绢帛，在墙面投射出倒悬的莲影。
慧寂后退半步，袈裟下摆扫过地面的颜料块，竟发出皮肉分离的粘腻声响。
他俯身细看，发现那些"颜料"实为凝固的血浆，其中混杂着青玉色的骨屑。
"师父来得正好。
"沙哑女声自头顶传来。
慧寂猛然抬头，看见画师柳无涯倒悬在房梁上作画。
此人左眼嵌着枚青玉髓，右手三指己玉化成画笔，正蘸取自己颈动脉渗出的血作画。
更诡异的是，那些血珠触及宣纸即转为黛色，将未完成的观音像染成罗刹面相。
"柳施主这是..."慧寂的禅杖突然剧烈震颤，铜环内的人牙接连崩碎。
他这才注意到画室西角摆着青铜烛台，每根蜡烛都以婴儿腿骨为芯，燃烧时释放出青灰色骨粉。
柳无涯翻身落地，玉化画笔在掌心旋转出残影："二十年前我用朱砂，十年前改用骨粉，如今发现唯有活人血能调出真正的血黛色。
"他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是只咬住动脉的青铜铃铛。
慧寂的玉化左眼突然渗出青泪。
在非人视觉中，那些血黛色颜料分明是无数蠕动的细虫，每条虫身上都长着苏芷的面容。
他强忍眩晕指向《百鬼夜行图》："施主可识得画中铜铃？
""师父问的是这个？
"柳无涯突然撕开画纸，从夹层取出枚生锈铃铛。
当啷声响中，慧寂怀中的判官指骨突然发烫——这分明是陈匠头女儿当年的陪葬物。
闪回片段：明治三十八年·京都画院年轻的柳无涯跪在《地狱变相图》前，笔尖悬在青行灯面部迟迟不敢落墨。
军阀的枪管顶住他后脑："今夜子时画不成，就把你妻子送去实验所。
"血月升空时，柳无涯将妻子梳妆用的黛粉混入颜料。
当青行灯眼眸最后一笔完成，画中恶鬼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
妻子凄厉的惨叫从隔壁传来，柳无涯发疯似的割开手腕，发现流出的血液竟呈现诡异的黛色。
"原来如此..."他蘸血重绘青行灯衣袂，绢帛上的恶鬼们突然集体转向，朝着隔壁房间跪拜。
破门而入时，柳无涯看见终生难忘的画面：怀孕的妻子悬浮在半空，腹部钻出数百条青玉脉管，正将十二名持枪士兵绞成血肉烟花。
血雨中，妻子腹中传来婴儿啼哭。
柳无涯伸手接住坠落的胎儿，那孩子掌心攥着枚青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玉化指骨。
现世·异化画室慧寂的僧鞋己被血黛色浸透。
那些颜料正顺着裤管上爬，在膝盖处形成逆转卍字纹身。
柳无涯的玉化画笔突然刺入自己咽喉，蘸着喷溅的血继续完善观音画像。
"看啊！
这才是真正的慈航普渡！
"画师癫狂大笑。
绢帛上的观音长出七条手臂，每条胳膊都握着不同的刑具：拔舌钳、剜目勺、截指剪...而本该持玉净瓶的右手，分明是慧寂前世的雕佛手势。
禅杖在此刻自行飞起，杖头铜环急速旋转，将室内骨粉凝聚成苏芷的虚影。
少女幽灵抬手点向《百鬼夜行图》，画中青行灯突然撕开绢面，从裂缝拽出条布满牙印的脐带。
"癸亥年七月初七..."苏芷的幽灵轻声呢喃。
脐带应声爆裂，喷出的不是血而是青玉髓，液体在空中凝成民国二十年的月历牌——正是沈白术在教会医院接生的日期。
慧寂的玉化左眼突然脱落。
那颗眼球坠入血泊时，竟化作摆渡船的形状逆流漂向画室深处。
他踉跄追去，在撞翻的颜料架后发现暗门，门板上的抓痕组成西个血字：产房勿入。
时空裂隙·1931年广慈医院沈白术握紧产钳时，听见了铜铃声。
产妇腹部诡异的青玉色胎记正在发烫，将消毒水蒸腾成黛色雾气。
当胎头娩出的瞬间，她看见婴儿口中咬着的不是羊水，而是半截逆转卍字铜铃。
"是个死胎。
"护士颤抖着递过裹尸布。
沈白术却鬼使神差地掏出听诊器，金属头触及婴儿胸膛时突然玉化，无数肉须从听筒钻入她的耳道。
"活着...他还活着..."沈白术的视网膜被青玉脉管覆盖，此刻她清晰看见婴儿体内盘踞着成年男性的魂魄——正是前世被活埋的陈匠头。
产房灯光突然变成血黛色。
沈白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白大褂正在吸收西周的血迹，在背部织出观音千手法相。
当她试图割断听诊器肉须时，婴儿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慧寂挖骨的画面。
现世·画室暗道慧寂踹开暗门的瞬间，无数画稿如蝙蝠般扑面而来。
那些《观音送子图》的绢帛缠住他西肢，画中婴孩纷纷探出青玉骨手，撕扯他尚未玉化的右半身。
"菩提非树！
"慧寂口诵偈语，袈裟突然迸发青光，将画稿震成碎片。
在漫天飞舞的绢屑中，他看见暗道尽头摆着青铜产床，床沿刻满与禅杖铜环相同的齿痕。
柳无涯的狂笑从背后传来："师父可知血黛色如何调配？
需取孕妇心头血，混入转世灵童的乳牙粉..."画师扯开胸口的青铜铃，露出内里跳动的青玉心脏，"就像这颗浸泡二十年的心脏。
"慧寂的禅杖突然刺穿柳无涯胸膛，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颜料。
那些血黛色液体在地面汇成旋涡，浮现出茶娘在不同时代收集青玉雨珠的画面。
最古老的场景竟是殷商时期，祭司将奴隶牙齿研磨成黛粉书写甲骨文。
"原来血黛色是判官的..."慧寂话音未落，暗道突然坍塌。
坠落的砖石在半空玉化成船桨形状，将他拍向产床。
后脑撞击青铜床板的瞬间，无数记忆灌入：自己作为方士斩断右臂镇压妖佛 殷三娘将婚戒熔铸成无底船铆钉 茶娘用前世眼球炼制骨铃雨茶 柳无涯之妻腹中胎儿才是初代判官当慧寂挣扎着爬起时，发现产床上印着个青玉色的人形凹痕。
凹痕边缘渗出逆转卍字花纹，与茶娘左眼窝的莲花烙印完全契合。
时空夹缝·血黛之间茶娘的身影在颜料旋涡中浮现。
她掀开斗笠，露出左右不同的瞳孔：右眼是苏芷的琥珀色，左眼则是血黛色旋涡："师父可愿看看真正的《哑齿经》？
"慧寂的玉化身躯突然崩解，碎片融入血黛色洪流。
在意识消散前的须臾，他瞥见天地如绢帛般被撕开裂缝，五具青玉骸骨正在裂缝彼端拼接成完整判官。
而连接所有部件的关节，正是不同时代的血黛色。
那些本应鲜亮的朱砂与石青在半空凝结成血痂般的胶状物，将满室画稿粘连成巨大的茧。
他嗅到某种腐败花汁的甜腻气息——与三日前茶娘烹煮的骨铃雨茶如出一辙。
"施主可在？
"禅杖叩击青砖的回响异常沉闷，仿佛整座建筑正浸泡在粘液中。
慧寂的玉化左眼突然刺痛，透过半透明的眼睑，他看见画纸背面浮凸着人形轮廓。
东南角的《百鬼夜行图》突然无风自动。
画中青行灯的提灯幽火穿透绢帛，在墙面投射出倒悬的莲影。
慧寂后退半步，袈裟下摆扫过地面的颜料块，竟发出皮肉分离的粘腻声响。
他俯身细看，发现那些"颜料"实为凝固的血浆，其中混杂着青玉色的骨屑。
"师父来得正好。
"沙哑女声自头顶传来。
慧寂猛然抬头，看见画师柳无涯倒悬在房梁上作画。
此人左眼嵌着枚青玉髓，右手三指己玉化成画笔，正蘸取自己颈动脉渗出的血作画。
更诡异的是，那些血珠触及宣纸即转为黛色，将未完成的观音像染成罗刹面相。
"柳施主这是..."慧寂的禅杖突然剧烈震颤，铜环内的人牙接连崩碎。
他这才注意到画室西角摆着青铜烛台，每根蜡烛都以婴儿腿骨为芯，燃烧时释放出青灰色骨粉。
柳无涯翻身落地，玉化画笔在掌心旋转出残影："二十年前我用朱砂，十年前改用骨粉，如今发现唯有活人血能调出真正的血黛色。
"他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是只咬住动脉的青铜铃铛。
慧寂的玉化左眼突然渗出青泪。
在非人视觉中，那些血黛色颜料分明是无数蠕动的细虫，每条虫身上都长着苏芷的面容。
他强忍眩晕指向《百鬼夜行图》："施主可识得画中铜铃？
""师父问的是这个？
"柳无涯突然撕开画纸，从夹层取出枚生锈铃铛。
当啷声响中，慧寂怀中的判官指骨突然发烫——这分明是陈匠头女儿当年的陪葬物。
闪回片段：明治三十八年·京都画院年轻的柳无涯跪在《地狱变相图》前，笔尖悬在青行灯面部迟迟不敢落墨。
军阀的枪管顶住他后脑："今夜子时画不成，就把你妻子送去实验所。
"血月升空时，柳无涯将妻子梳妆用的黛粉混入颜料。
当青行灯眼眸最后一笔完成，画中恶鬼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
妻子凄厉的惨叫从隔壁传来，柳无涯发疯似的割开手腕，发现流出的血液竟呈现诡异的黛色。
"原来如此..."他蘸血重绘青行灯衣袂，绢帛上的恶鬼们突然集体转向，朝着隔壁房间跪拜。
破门而入时，柳无涯看见终生难忘的画面：怀孕的妻子悬浮在半空，腹部钻出数百条青玉脉管，正将十二名持枪士兵绞成血肉烟花。
血雨中，妻子腹中传来婴儿啼哭。
柳无涯伸手接住坠落的胎儿，那孩子掌心攥着枚青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玉化指骨。
现世·异化画室慧寂的僧鞋己被血黛色浸透。
那些颜料正顺着裤管上爬，在膝盖处形成逆转卍字纹身。
柳无涯的玉化画笔突然刺入自己咽喉，蘸着喷溅的血继续完善观音画像。
"看啊！
这才是真正的慈航普渡！
"画师癫狂大笑。
绢帛上的观音长出七条手臂，每条胳膊都握着不同的刑具：拔舌钳、剜目勺、截指剪...而本该持玉净瓶的右手，分明是慧寂前世的雕佛手势。
禅杖在此刻自行飞起，杖头铜环急速旋转，将室内骨粉凝聚成苏芷的虚影。
少女幽灵抬手点向《百鬼夜行图》，画中青行灯突然撕开绢面，从裂缝拽出条布满牙印的脐带。
"癸亥年七月初七..."苏芷的幽灵轻声呢喃。
脐带应声爆裂，喷出的不是血而是青玉髓，液体在空中凝成民国二十年的月历牌——正是沈白术在教会医院接生的日期。
慧寂的玉化左眼突然脱落。
那颗眼球坠入血泊时，竟化作摆渡船的形状逆流漂向画室深处。
他踉跄追去，在撞翻的颜料架后发现暗门，门板上的抓痕组成西个血字：产房勿入。
时空裂隙·1931年广慈医院沈白术握紧产钳时，听见了铜铃声。
产妇腹部诡异的青玉色胎记正在发烫，将消毒水蒸腾成黛色雾气。
当胎头娩出的瞬间，她看见婴儿口中咬着的不是羊水，而是半截逆转卍字铜铃。
"是个死胎。
"护士颤抖着递过裹尸布。
沈白术却鬼使神差地掏出听诊器，金属头触及婴儿胸膛时突然玉化，无数肉须从听筒钻入她的耳道。
"活着...他还活着..."沈白术的视网膜被青玉脉管覆盖，此刻她清晰看见婴儿体内盘踞着成年男性的魂魄——正是前世被活埋的陈匠头。
产房灯光突然变成血黛色。
沈白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白大褂正在吸收西周的血迹，在背部织出观音千手法相。
当她试图割断听诊器肉须时，婴儿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慧寂挖骨的画面。
现世·画室暗道慧寂踹开暗门的瞬间，无数画稿如蝙蝠般扑面而来。
那些《观音送子图》的绢帛缠住他西肢，画中婴孩纷纷探出青玉骨手，撕扯他尚未玉化的右半身。
"菩提非树！
"慧寂口诵偈语，袈裟突然迸发青光，将画稿震成碎片。
在漫天飞舞的绢屑中，他看见暗道尽头摆着青铜产床，床沿刻满与禅杖铜环相同的齿痕。
柳无涯的狂笑从背后传来："师父可知血黛色如何调配？
需取孕妇心头血，混入转世灵童的乳牙粉..."画师扯开胸口的青铜铃，露出内里跳动的青玉心脏，"就像这颗浸泡二十年的心脏。
"慧寂的禅杖突然刺穿柳无涯胸膛，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颜料。
那些血黛色液体在地面汇成旋涡，浮现出茶娘在不同时代收集青玉雨珠的画面。
最古老的场景竟是殷商时期，祭司将奴隶牙齿研磨成黛粉书写甲骨文。
"原来血黛色是判官的..."慧寂话音未落，暗道突然坍塌。
坠落的砖石在半空玉化成船桨形状，将他拍向产床。
后脑撞击青铜床板的瞬间，无数记忆灌入：自己作为方士斩断右臂镇压妖佛 殷三娘将婚戒熔铸成无底船铆钉 茶娘用前世眼球炼制骨铃雨茶 柳无涯之妻腹中胎儿才是初代判官当慧寂挣扎着爬起时，发现产床上印着个青玉色的人形凹痕。
凹痕边缘渗出逆转卍字花纹，与茶娘左眼窝的莲花烙印完全契合。
时空夹缝·血黛之间茶娘的身影在颜料旋涡中浮现。
她掀开斗笠，露出左右不同的瞳孔：右眼是苏芷的琥珀色，左眼则是血黛色旋涡："师父可愿看看真正的《哑齿经》？
"慧寂的玉化身躯突然崩解，碎片融入血黛色洪流。
在意识消散前的须臾，他瞥见天地如绢帛般被撕开裂缝，五具青玉骸骨正在裂缝彼端拼接成完整判官。
而连接所有部件的关节，正是不同时代的血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