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钓客
第2章 渔翁之道
清晨西点半，闹钟还没响，许青山就睁开了眼睛。
窗外，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他躺在床上，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和近处蟋蟀的鸣叫，这些在城市里几乎绝迹的声音此刻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昨晚睡前，他翻看了父亲更多的钓鱼日记。
那些简短的记录背后，是一个他从未真正了解的世界。
父亲记下的不仅是鱼获，还有风向、水温、气压变化，甚至湖边偶遇的鸟兽。
那些看似枯燥的数据里，藏着父亲几十年如一日的观察与热爱。
许青山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母亲。
厨房里，他烧了一壶开水，泡上一杯浓茶。
父亲生前总是这样，天不亮就起来，喝杯茶，然后背着渔具出门。
现在，他正沿着父亲走过的路，重复着父亲的习惯。
茶香在口中弥漫，苦涩中带着回甘。
许青山突然意识到，这是父亲珍藏的本地野山茶，每年春天自己上山采摘炒制的。
他以前回家时，父亲总会给他泡一杯，但他总是匆匆喝完，从未真正品味过。
现在，这茶里似乎有父亲的味道。
院子里，月光还未完全褪去，给一切蒙上一层银蓝色的薄纱。
许青山检查着渔具包，按照昨晚李铁柱电话里叮嘱的，带上了蚯蚓盒和一小袋麦麸。
李铁柱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格外兴奋："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鲫鱼正肥着呢！
"村道上静悄悄的，只有许青山的脚步声和渔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远处，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站在路口，烟头的红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忽明忽暗。
"李叔，您来得真早。
"许青山加快脚步。
李铁柱吐出一口烟，眯着眼睛打量他："钓鱼要赶早，鱼在日出前后最活跃。
"他掐灭烟头，用脚碾了碾，"走吧，今天带你去柳树湾，那里的鲫鱼个顶个的肥。
"两人沿着湖边小路前行，李铁柱的步伐稳健轻快，完全看不出是六十多岁的老人。
晨露打湿了路边的野草，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湿润泥土的气息。
"你爸以前最爱来这儿，"李铁柱突然开口，"柳树湾水深，底下有水草，鲫鱼最喜欢躲在那里。
"他顿了顿，"老许钓鱼有耐心，能一坐就是一天。
不像现在那些年轻人，钓半小时没动静就换地方。
"许青山默默听着，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常想带他来钓鱼，但他总是嫌无聊，宁愿在家看电视或者和小伙伴玩耍。
现在想来，那些被拒绝的邀请，都是父亲想与他分享的世界。
柳树湾是湖边一处凹陷的水域，岸边几棵老柳树垂下长长的枝条，几乎触及水面。
李铁柱选了一处树荫下的位置，放下渔具包。
"今天教你钓鲫鱼，"李铁柱边说边打开自己的渔具箱，"鲫鱼精明，不像鲤鱼那么莽撞。
你得用细线小钩，饵料也要讲究。
"许青山蹲在旁边，看着李铁柱熟练地组装钓具。
老人的手指粗糙得像树皮，但动作却出奇地灵巧。
他拿出一根比昨天许青山用的细得多的钓竿，长度也短一些。
"这是专钓鲫鱼的竿，"李铁柱解释道，"软调性，能感觉到轻微的咬钩。
"他递给许青山，"你试试手感。
"许青山接过钓竿，轻轻挥了挥。
竿身柔韧，握把处己经被磨得光滑，显然用了很多年。
"这是我三十岁那年买的，"李铁柱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那时候你爸刚结婚不久，我们常一起来钓鱼。
"他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谈往事，"来，我教你调漂。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李铁柱耐心地教许青山如何根据水深调整浮漂的位置，如何捏制适合鲫鱼口味的饵料，甚至如何判断风向对钓鱼的影响。
许青山全神贯注地听着，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钓鱼如人生，"李铁柱一边帮许青山挂饵一边说，"急不得，也慢不得。
太急，鱼会被吓跑；太慢，机会就溜走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许青山一眼，"你在城里工作，压力大吧？
"许青山愣了一下，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
他点点头："是挺忙的，经常加班到很晚。
""看你的黑眼圈就知道了，"李铁柱哼了一声，"年轻人，钱是赚不完的，命可是有限的。
你爸要是懂得放松点，也不至于..."他突然停住，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
来，甩竿吧。
"许青山学着李铁柱的样子，将钓线甩出。
浮漂轻轻落在约莫十米外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微小的涟漪，然后稳稳地立在那里。
"不错，"李铁柱点点头，"现在把竿架好，放松点。
钓鱼最重要的是耐心。
"两人并排坐着，沉默地看着各自的浮漂。
湖面逐渐亮起来，远处的山峦轮廓变得清晰。
一只翠鸟掠过水面，又迅速消失在芦苇丛中。
"李叔，"许青山打破沉默，"您钓了多少年鱼了？
"李铁柱眼睛仍盯着水面："打从会走路就开始了吧。
我爹是渔夫，从小带着我在湖上漂。
"他笑了笑，"那时候青山湖的鱼可比现在多多了，一网下去，能捞上百斤。
""为什么现在鱼少了？
"许青山好奇地问。
李铁柱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污染呗。
上游建了化工厂，虽然现在关了，但湖水己经不如从前了。
"他叹了口气，"你爸和我年轻时，常为这事去找政府反映。
可惜啊..."许青山心头一震。
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些事。
在他印象中，父亲只是个沉默寡言的普通工人，下班后喜欢钓鱼消遣。
原来父亲还有这样的一面？
"有动静！
"李铁柱突然压低声音。
许青山赶紧看向自己的浮漂，果然看到它在轻微地上下颤动。
他紧张地握住钓竿，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别急，"李铁柱轻声指导，"鲫鱼很狡猾，先试探几下才会真正咬钩。
等浮漂完全下沉再提竿。
"浮漂又动了几下，然后突然沉入水中。
许青山按照指示迅速提竿，立刻感觉到一股拉力从水下传来。
"中了！
"李铁柱兴奋地喊道，"稳住，别让它钻进水草！
"许青山小心地控制着钓竿，感受着另一端生命的挣扎。
比起昨天那条大鲤鱼，这条鱼的力量小得多，但仍然让他心跳加速。
几分钟后，一条银光闪闪的鲫鱼被提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漂亮！
"李铁柱拿出抄网帮忙，"得有一斤多，好收获！
"许青山小心翼翼地将鱼从钩上取下，捧在手中。
鲫鱼在他掌心扭动，鳞片在晨光中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条活鱼，能清晰地感受到它急促的呼吸和有力的肌肉收缩。
"要放生吗？
"李铁柱问。
许青山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今天带回去给我妈炖汤吧。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带鱼回家，母亲总是笑着抱怨又要收拾，但转身就会烧出一锅鲜美的鱼汤。
李铁柱赞许地点点头："钓鱼人取之有度，偶尔带一两条回家，不算贪心。
"太阳完全升起后，鱼口渐渐少了。
两人又钓了一个多小时，许青山再收获两条小些的鲫鱼，李铁柱则钓到一条罕见的黄颡鱼，高兴得像个孩子。
"中午了，收竿吧。
"李铁柱看了看天，"下午鱼不爱咬钩，明天再来。
"回村的路上，李铁柱走得比来时慢了些，不时停下来指着湖边的某处给许青山讲解："那边水底有暗流，适合钓鲶鱼...那片芦苇后面是浅滩，春天常有黑鱼产卵..."许青山认真听着，突然意识到李铁柱正在将他对青山湖几十年的了解一点点传授给自己，就像父亲可能曾经希望做的那样。
"李叔，"许青山突然说，"明天我能跟您学钓别的鱼吗？
"李铁柱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许青山读不懂的情绪："想学真本事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好啊，明天教你钓鲶鱼，那可得用活饵，你敢抓蚯蚓吗？
"许青山想起小时候最怕的就是那些黏糊糊的环节动物，但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点头："敢！
"李铁柱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背："好小子，有出息！
明天西点，老地方见。
"回到家，母亲看到许青山手里的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自己钓的？
""嗯，"许青山有些自豪地点点头，"李叔教我的。
"母亲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你爸要是知道..."她没说完，接过鱼转身进了厨房。
许青山听到她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午饭时，那碗鲫鱼汤格外鲜美。
许青山喝了一口，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鲜鱼清水煮，胜过海味山珍。
"以前他觉得这是穷人的自我安慰，现在却真正明白了其中的真意。
下午，许青山找出父亲所有的钓鱼日记，一本本翻看。
那些简短的记录背后，是一个热爱自然、观察入微的人。
在一本特别旧的日记里，他发现父亲详细记录了十年前湖水变浑浊的过程，以及他和几个村民去县政府反映情况的经过。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担忧和愤怒，是许青山从未在父亲脸上看到过的情绪。
"爸，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许青山轻声自语。
傍晚，他按照李铁柱电话里教的方法，在后院挖了几十条蚯蚓，装在铺了湿土的盒子里。
母亲站在门口看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时候你看到蚯蚓能吓得跳上桌子，"母亲回忆道，"现在倒自己挖起来了。
"许青山不好意思地笑笑："明天跟李叔学钓鲶鱼，要用活饵。
"母亲点点头，突然说："你爸会很高兴的。
"她顿了顿，"他一首想教你钓鱼，但你总是不耐烦。
"许青山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妈，爸他...除了钓鱼，还喜欢什么？
"母亲的眼神飘向远方，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他啊，喜欢听评书，喜欢种花，还喜欢..."她的声音轻柔下来，开始讲述许青山从未了解过的父亲。
夜幕降临，许青山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
手臂因为今天的钓鱼和挖蚯蚓而酸痛，但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明天还要早起，但他不再觉得这是负担，反而充满期待。
他想起李铁柱今天说过的一句话："钓鱼最好的不是鱼获，而是等待时心里的那份宁静。
"现在，他似乎开始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窗外，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他躺在床上，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和近处蟋蟀的鸣叫，这些在城市里几乎绝迹的声音此刻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昨晚睡前，他翻看了父亲更多的钓鱼日记。
那些简短的记录背后，是一个他从未真正了解的世界。
父亲记下的不仅是鱼获，还有风向、水温、气压变化，甚至湖边偶遇的鸟兽。
那些看似枯燥的数据里，藏着父亲几十年如一日的观察与热爱。
许青山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母亲。
厨房里，他烧了一壶开水，泡上一杯浓茶。
父亲生前总是这样，天不亮就起来，喝杯茶，然后背着渔具出门。
现在，他正沿着父亲走过的路，重复着父亲的习惯。
茶香在口中弥漫，苦涩中带着回甘。
许青山突然意识到，这是父亲珍藏的本地野山茶，每年春天自己上山采摘炒制的。
他以前回家时，父亲总会给他泡一杯，但他总是匆匆喝完，从未真正品味过。
现在，这茶里似乎有父亲的味道。
院子里，月光还未完全褪去，给一切蒙上一层银蓝色的薄纱。
许青山检查着渔具包，按照昨晚李铁柱电话里叮嘱的，带上了蚯蚓盒和一小袋麦麸。
李铁柱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格外兴奋："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鲫鱼正肥着呢！
"村道上静悄悄的，只有许青山的脚步声和渔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远处，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站在路口，烟头的红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忽明忽暗。
"李叔，您来得真早。
"许青山加快脚步。
李铁柱吐出一口烟，眯着眼睛打量他："钓鱼要赶早，鱼在日出前后最活跃。
"他掐灭烟头，用脚碾了碾，"走吧，今天带你去柳树湾，那里的鲫鱼个顶个的肥。
"两人沿着湖边小路前行，李铁柱的步伐稳健轻快，完全看不出是六十多岁的老人。
晨露打湿了路边的野草，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湿润泥土的气息。
"你爸以前最爱来这儿，"李铁柱突然开口，"柳树湾水深，底下有水草，鲫鱼最喜欢躲在那里。
"他顿了顿，"老许钓鱼有耐心，能一坐就是一天。
不像现在那些年轻人，钓半小时没动静就换地方。
"许青山默默听着，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常想带他来钓鱼，但他总是嫌无聊，宁愿在家看电视或者和小伙伴玩耍。
现在想来，那些被拒绝的邀请，都是父亲想与他分享的世界。
柳树湾是湖边一处凹陷的水域，岸边几棵老柳树垂下长长的枝条，几乎触及水面。
李铁柱选了一处树荫下的位置，放下渔具包。
"今天教你钓鲫鱼，"李铁柱边说边打开自己的渔具箱，"鲫鱼精明，不像鲤鱼那么莽撞。
你得用细线小钩，饵料也要讲究。
"许青山蹲在旁边，看着李铁柱熟练地组装钓具。
老人的手指粗糙得像树皮，但动作却出奇地灵巧。
他拿出一根比昨天许青山用的细得多的钓竿，长度也短一些。
"这是专钓鲫鱼的竿，"李铁柱解释道，"软调性，能感觉到轻微的咬钩。
"他递给许青山，"你试试手感。
"许青山接过钓竿，轻轻挥了挥。
竿身柔韧，握把处己经被磨得光滑，显然用了很多年。
"这是我三十岁那年买的，"李铁柱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那时候你爸刚结婚不久，我们常一起来钓鱼。
"他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谈往事，"来，我教你调漂。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李铁柱耐心地教许青山如何根据水深调整浮漂的位置，如何捏制适合鲫鱼口味的饵料，甚至如何判断风向对钓鱼的影响。
许青山全神贯注地听着，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钓鱼如人生，"李铁柱一边帮许青山挂饵一边说，"急不得，也慢不得。
太急，鱼会被吓跑；太慢，机会就溜走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许青山一眼，"你在城里工作，压力大吧？
"许青山愣了一下，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
他点点头："是挺忙的，经常加班到很晚。
""看你的黑眼圈就知道了，"李铁柱哼了一声，"年轻人，钱是赚不完的，命可是有限的。
你爸要是懂得放松点，也不至于..."他突然停住，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
来，甩竿吧。
"许青山学着李铁柱的样子，将钓线甩出。
浮漂轻轻落在约莫十米外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微小的涟漪，然后稳稳地立在那里。
"不错，"李铁柱点点头，"现在把竿架好，放松点。
钓鱼最重要的是耐心。
"两人并排坐着，沉默地看着各自的浮漂。
湖面逐渐亮起来，远处的山峦轮廓变得清晰。
一只翠鸟掠过水面，又迅速消失在芦苇丛中。
"李叔，"许青山打破沉默，"您钓了多少年鱼了？
"李铁柱眼睛仍盯着水面："打从会走路就开始了吧。
我爹是渔夫，从小带着我在湖上漂。
"他笑了笑，"那时候青山湖的鱼可比现在多多了，一网下去，能捞上百斤。
""为什么现在鱼少了？
"许青山好奇地问。
李铁柱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污染呗。
上游建了化工厂，虽然现在关了，但湖水己经不如从前了。
"他叹了口气，"你爸和我年轻时，常为这事去找政府反映。
可惜啊..."许青山心头一震。
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些事。
在他印象中，父亲只是个沉默寡言的普通工人，下班后喜欢钓鱼消遣。
原来父亲还有这样的一面？
"有动静！
"李铁柱突然压低声音。
许青山赶紧看向自己的浮漂，果然看到它在轻微地上下颤动。
他紧张地握住钓竿，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别急，"李铁柱轻声指导，"鲫鱼很狡猾，先试探几下才会真正咬钩。
等浮漂完全下沉再提竿。
"浮漂又动了几下，然后突然沉入水中。
许青山按照指示迅速提竿，立刻感觉到一股拉力从水下传来。
"中了！
"李铁柱兴奋地喊道，"稳住，别让它钻进水草！
"许青山小心地控制着钓竿，感受着另一端生命的挣扎。
比起昨天那条大鲤鱼，这条鱼的力量小得多，但仍然让他心跳加速。
几分钟后，一条银光闪闪的鲫鱼被提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漂亮！
"李铁柱拿出抄网帮忙，"得有一斤多，好收获！
"许青山小心翼翼地将鱼从钩上取下，捧在手中。
鲫鱼在他掌心扭动，鳞片在晨光中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条活鱼，能清晰地感受到它急促的呼吸和有力的肌肉收缩。
"要放生吗？
"李铁柱问。
许青山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今天带回去给我妈炖汤吧。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带鱼回家，母亲总是笑着抱怨又要收拾，但转身就会烧出一锅鲜美的鱼汤。
李铁柱赞许地点点头："钓鱼人取之有度，偶尔带一两条回家，不算贪心。
"太阳完全升起后，鱼口渐渐少了。
两人又钓了一个多小时，许青山再收获两条小些的鲫鱼，李铁柱则钓到一条罕见的黄颡鱼，高兴得像个孩子。
"中午了，收竿吧。
"李铁柱看了看天，"下午鱼不爱咬钩，明天再来。
"回村的路上，李铁柱走得比来时慢了些，不时停下来指着湖边的某处给许青山讲解："那边水底有暗流，适合钓鲶鱼...那片芦苇后面是浅滩，春天常有黑鱼产卵..."许青山认真听着，突然意识到李铁柱正在将他对青山湖几十年的了解一点点传授给自己，就像父亲可能曾经希望做的那样。
"李叔，"许青山突然说，"明天我能跟您学钓别的鱼吗？
"李铁柱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许青山读不懂的情绪："想学真本事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好啊，明天教你钓鲶鱼，那可得用活饵，你敢抓蚯蚓吗？
"许青山想起小时候最怕的就是那些黏糊糊的环节动物，但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点头："敢！
"李铁柱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背："好小子，有出息！
明天西点，老地方见。
"回到家，母亲看到许青山手里的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自己钓的？
""嗯，"许青山有些自豪地点点头，"李叔教我的。
"母亲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你爸要是知道..."她没说完，接过鱼转身进了厨房。
许青山听到她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午饭时，那碗鲫鱼汤格外鲜美。
许青山喝了一口，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鲜鱼清水煮，胜过海味山珍。
"以前他觉得这是穷人的自我安慰，现在却真正明白了其中的真意。
下午，许青山找出父亲所有的钓鱼日记，一本本翻看。
那些简短的记录背后，是一个热爱自然、观察入微的人。
在一本特别旧的日记里，他发现父亲详细记录了十年前湖水变浑浊的过程，以及他和几个村民去县政府反映情况的经过。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担忧和愤怒，是许青山从未在父亲脸上看到过的情绪。
"爸，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许青山轻声自语。
傍晚，他按照李铁柱电话里教的方法，在后院挖了几十条蚯蚓，装在铺了湿土的盒子里。
母亲站在门口看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时候你看到蚯蚓能吓得跳上桌子，"母亲回忆道，"现在倒自己挖起来了。
"许青山不好意思地笑笑："明天跟李叔学钓鲶鱼，要用活饵。
"母亲点点头，突然说："你爸会很高兴的。
"她顿了顿，"他一首想教你钓鱼，但你总是不耐烦。
"许青山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妈，爸他...除了钓鱼，还喜欢什么？
"母亲的眼神飘向远方，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他啊，喜欢听评书，喜欢种花，还喜欢..."她的声音轻柔下来，开始讲述许青山从未了解过的父亲。
夜幕降临，许青山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
手臂因为今天的钓鱼和挖蚯蚓而酸痛，但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明天还要早起，但他不再觉得这是负担，反而充满期待。
他想起李铁柱今天说过的一句话："钓鱼最好的不是鱼获，而是等待时心里的那份宁静。
"现在，他似乎开始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