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咽

第五章 蜕铃衣

铜铃咽 萨武群岛的任军 2025-11-14 15:32:01 悬疑推理
青铜月光在蓍草丛中流淌出汞银色的脉络,我踩着倒影里不断增殖的手臂奔向祖祠。

坍塌的飞檐刺破夜幕,瓦当上封存的镇魂铃碎成齑粉,每粒粉尘都在半空凝成缩微的青铜棺。

跨过门槛的刹那,后背锁魂链刺青突然灼烧,祠堂梁柱浮现出血管状的青铜纹路,那些纹路在椽木间搏动,将整座建筑化作活物般的心脏。

供桌上的三牲祭品早己石化为青铜器,中央的祖宗牌位裂开蛛网状缝隙。

当我的血滴入牌位裂缝,地砖突然翻转成向下延伸的青铜台阶,台阶表面密布婴儿牙印。

阴风裹着铃舌碰撞声从地宫深处涌来,三百道与我完全相同的啜泣声在甬道中形成共鸣,震得台阶缝隙渗出青色脓液。

地宫穹顶悬挂的青铜茧照亮了噩梦——三百具冰裂纹瓷棺呈辐射状排列,每具棺内都蜷缩着与我面容相同的青年。

他们后背的铜铃胎记以不同形态绽放,有人脊椎钻出铃铛藤蔓,有人头骨镶嵌成铃舌形状。

中央血池沸腾着汞银色液体,池底沉着半截槐木棺材,木纹间渗出张明远惯用的尸油气味。

红衣女子的残影在血池表面聚而复散,她指间铜铃碎片突然射入我的眉心。

剧痛撕裂颅骨时,二十年前的画面如毒蛇出洞:暴雨夜的青铜作坊,张明远将双胞胎婴儿放入炼炉,炉火映出他后背蠕动的锁魂龛。

当弟弟的啼哭被烈焰吞没,哥哥后背的铜铃胎记突然睁开七只复眼,那些瞳孔里映着周家历代家主施行换命术的罪证。

汞银液体突然漫过脚踝,三百具瓷棺同时开启。

复制体们爬向血池的姿势犹如提线木偶,他们脖颈处的锁魂链刺青正在融化成青铜液。

当第一个复制体抓住我的手腕,他后背的铜铃胎记突然爆裂,喷出的青铜汁液在空中凝成张明远的面容。

那张嘴开合间吐出带锈味的诅咒:“周家骨,张家铃,九代饲魂龛方醒。”

血池中央的槐木棺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割破复制体们的咽喉。

他们流淌的并非鲜血,而是粘稠的青铜髓液。

髓液汇聚到池底形成漩涡,漩涡中心缓缓升起青铜浇铸的转生台。

台面阴阳鱼图案中封存着半枚玉扳指,与我掌心的残片拼合时,穹顶青铜茧突然迸射青光,照出转生台底部密密麻麻的铭文——那是用周张两家婴儿头骨篆刻的换命契约。

当契约铭文顺着青光爬满皮肤,整座地宫开始坍缩。

三百复制体在惨叫中熔化成青铜汁,顺着我的毛孔钻入血脉。

脊椎铃铛在皮下游弋重组,最终在后背拼出完整的锁魂龛图腾。

张明远的狂笑从青铜髓液里渗出:“龛成则铃灭,你才是最后一块活人桩!”

祖祠地面在震动中裂开深渊,我坠落时抓住飞溅的槐木残片。

那些木屑突然暴长成青铜手臂,将撕碎的契约铭文刺入眼球。

剧痛让视野蒙上血雾,恍惚看见母亲穿着凤冠霞帔从血池走出,她缺失的无名指处插着半截铃舌,而红衣女子正从她唇间娩出一枚青铜卵。

卵壳裂开的瞬间,暴雨裹着青铜冰雹砸向人间。

我跪在祖坟裂口处呕吐,吐出的不再是血水,而是跳动的新鲜铜铃。

无字碑上的生辰八字正在融化,碑底渗出张明远腐烂的左手——那掌心握着我的初生襁褓碎片,布料上绣着三百个重叠的“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