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烟霞录
第2章 残火余烬
火星子簌簌落在江面，炸开的霰弹将码头青石板犁出数道沟壑。
萧砚借力炮管翻身落地，靴底碾过一截焦黑的断指。
虎符在掌心硌出血痕，他抹了把糊住视线的血水，正看见王川拖着瘸腿在火堆里扒拉人。
“往粮仓跑！
别管货箱！”
萧砚揪住个吓瘫的漕工后领，将人甩向巷口。
那汉子怀里还死死搂着半袋盐，青花粗布被火星燎出焦黄的窟窿。
苏挽的药篓斜挂在肩头，银针扎进中弹衙役的锁骨：“按住他！”
她嗓音发颤，指尖却稳得吓人。
被按住的汉子喉头“嗬嗬”响了两声，吐出团混着铁屑的黑血，抽搐着不动了。
“装填要半刻钟。”
萧砚踩住滚到脚边的铜弹壳，眯眼望向黑帆船。
炮口青烟未散，甲板上人影晃动，隐约传来绞盘转动的吱呀声。
他忽然抬脚勾起块燃烧的船板，火星子溅在官服残破的绣纹上：“王川！
带人把桅杆残骸堆到渡口！”
王川愣了片刻，沾满煤灰的脸陡然涨红：“得令！”
他踹醒两个缩在货箱后的漕帮汉子，三人合力拖拽起丈许长的焦木。
燃烧的船帆裹着热浪砸进浅滩，腾起的黑烟恰好遮住炮手视线。
独眼龙的咆哮穿透江风：“瞄准粮仓！”
萧砚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太清楚这些亡命徒的路数——炸码头是为立威，抢官船才是真章。
掌心虎符的裂痕硌进皮肉，父亲咽气前那句“符在人在”如同烙铁般烫在心头。
“官爷！
地窖挤不下了！”
老粮商扒着仓门嘶喊，额角豁口糊着草木灰。
十几个半大孩子蜷在门缝里，最小的那个攥着半块发霉的炊饼，哭都不敢哭出声。
萧砚反手扯下腰牌砸过去：“开西仓！
放完人就把桐油桶推出来！”
他说话间矮身避开流矢，箭簇“夺”地钉入身后盐垛，雪白的结晶簌簌洒在血泊里。
苏挽突然拽住他腕子。
女子指尖冰凉，掌心却滚着一枚蜡封药丸：“含住，防烟毒。”
她发髻散乱，杏色夹袄早被血污浸成褐色，唯独眸子亮得灼人，“东街水井通着暗渠，能绕到船坞后头。”
萧砚喉结动了动，药丸的苦味在舌尖炸开。
他想起三个月前这姑娘在乱葬岗翻找尸首的模样，也是这般抿着唇，睫毛上沾了霜都不肯擦。
黑帆船上骤起骚动。
十来个锦衣卫残兵从浓烟里突进，绣春刀挑飞蒙面海盗的弯刀，为首的百户满脸燎泡，吼声却震得人耳膜生疼：“北镇抚司在此！
弃械者不杀！”
萧砚舔了舔后槽牙。
这帮缇骑平日鼻孔朝天，此刻倒是肯认他这落魄百户的腰牌了。
他抄起根燃烧的船桨敲响铜锣，火星子随着节奏迸溅：“弓手上箭楼！
其余人推油桶！”
江风突然转向。
燃烧的桐油桶顺流漂向黑帆船，爆开的火浪舔舐着风帆。
独眼龙的咒骂混在毕剥声里，那半截鎏金臂甲疯狂挥舞，却指挥不动乱作一团的手下。
萧砚眯眼看着，忽然觉得那癫狂模样像极了父亲灵前跳傩的方士——都戴着副吞天噬地的假面。
“留活口！”
他格开王川劈向海盗的刀，虎符重重磕在那人太阳穴上，“要审的。”
漕运码头的更鼓响了第三遍，火势渐弱。
苏挽蹲在尸堆旁缝合伤口，银针穿梭的速度比官船织补匠还快。
萧砚倚着焦黑的盐垛清点伤亡，虎符裂痕沾了血，在月光下竟透出些妖异的釉色。
王川一瘸一拐凑过来，手里攥着个锡酒壶：“从番子身上摸的。”
他啐了口血沫，咧嘴笑得比哭难看，“狗日的临死还攥着这玩意儿。”
萧砚拔开塞子嗅了嗅，辛辣里混着丝檀香味——东厂档头最爱的鹤年贡酒。
他忽然想起黑帆船上那半截鎏金甲上的龙爪纹路。
江心忽有渔火明灭，夜枭般的唿哨随风飘来。
萧砚借力炮管翻身落地，靴底碾过一截焦黑的断指。
虎符在掌心硌出血痕，他抹了把糊住视线的血水，正看见王川拖着瘸腿在火堆里扒拉人。
“往粮仓跑！
别管货箱！”
萧砚揪住个吓瘫的漕工后领，将人甩向巷口。
那汉子怀里还死死搂着半袋盐，青花粗布被火星燎出焦黄的窟窿。
苏挽的药篓斜挂在肩头，银针扎进中弹衙役的锁骨：“按住他！”
她嗓音发颤，指尖却稳得吓人。
被按住的汉子喉头“嗬嗬”响了两声，吐出团混着铁屑的黑血，抽搐着不动了。
“装填要半刻钟。”
萧砚踩住滚到脚边的铜弹壳，眯眼望向黑帆船。
炮口青烟未散，甲板上人影晃动，隐约传来绞盘转动的吱呀声。
他忽然抬脚勾起块燃烧的船板，火星子溅在官服残破的绣纹上：“王川！
带人把桅杆残骸堆到渡口！”
王川愣了片刻，沾满煤灰的脸陡然涨红：“得令！”
他踹醒两个缩在货箱后的漕帮汉子，三人合力拖拽起丈许长的焦木。
燃烧的船帆裹着热浪砸进浅滩，腾起的黑烟恰好遮住炮手视线。
独眼龙的咆哮穿透江风：“瞄准粮仓！”
萧砚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太清楚这些亡命徒的路数——炸码头是为立威，抢官船才是真章。
掌心虎符的裂痕硌进皮肉，父亲咽气前那句“符在人在”如同烙铁般烫在心头。
“官爷！
地窖挤不下了！”
老粮商扒着仓门嘶喊，额角豁口糊着草木灰。
十几个半大孩子蜷在门缝里，最小的那个攥着半块发霉的炊饼，哭都不敢哭出声。
萧砚反手扯下腰牌砸过去：“开西仓！
放完人就把桐油桶推出来！”
他说话间矮身避开流矢，箭簇“夺”地钉入身后盐垛，雪白的结晶簌簌洒在血泊里。
苏挽突然拽住他腕子。
女子指尖冰凉，掌心却滚着一枚蜡封药丸：“含住，防烟毒。”
她发髻散乱，杏色夹袄早被血污浸成褐色，唯独眸子亮得灼人，“东街水井通着暗渠，能绕到船坞后头。”
萧砚喉结动了动，药丸的苦味在舌尖炸开。
他想起三个月前这姑娘在乱葬岗翻找尸首的模样，也是这般抿着唇，睫毛上沾了霜都不肯擦。
黑帆船上骤起骚动。
十来个锦衣卫残兵从浓烟里突进，绣春刀挑飞蒙面海盗的弯刀，为首的百户满脸燎泡，吼声却震得人耳膜生疼：“北镇抚司在此！
弃械者不杀！”
萧砚舔了舔后槽牙。
这帮缇骑平日鼻孔朝天，此刻倒是肯认他这落魄百户的腰牌了。
他抄起根燃烧的船桨敲响铜锣，火星子随着节奏迸溅：“弓手上箭楼！
其余人推油桶！”
江风突然转向。
燃烧的桐油桶顺流漂向黑帆船，爆开的火浪舔舐着风帆。
独眼龙的咒骂混在毕剥声里，那半截鎏金臂甲疯狂挥舞，却指挥不动乱作一团的手下。
萧砚眯眼看着，忽然觉得那癫狂模样像极了父亲灵前跳傩的方士——都戴着副吞天噬地的假面。
“留活口！”
他格开王川劈向海盗的刀，虎符重重磕在那人太阳穴上，“要审的。”
漕运码头的更鼓响了第三遍，火势渐弱。
苏挽蹲在尸堆旁缝合伤口，银针穿梭的速度比官船织补匠还快。
萧砚倚着焦黑的盐垛清点伤亡，虎符裂痕沾了血，在月光下竟透出些妖异的釉色。
王川一瘸一拐凑过来，手里攥着个锡酒壶：“从番子身上摸的。”
他啐了口血沫，咧嘴笑得比哭难看，“狗日的临死还攥着这玩意儿。”
萧砚拔开塞子嗅了嗅，辛辣里混着丝檀香味——东厂档头最爱的鹤年贡酒。
他忽然想起黑帆船上那半截鎏金甲上的龙爪纹路。
江心忽有渔火明灭，夜枭般的唿哨随风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