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锦棠烬

第3章 烬余香

重生:锦棠烬 温酒斩101 2025-11-14 18:54:35 古代言情
黑衣人的血渗进海棠树根时,苏绾晚嗅到了熟悉的沉水香。

这种产自暹罗的香料本该混着檀香供在佛前,此刻却裹着尸臭在雨夜里发酵,像极了母亲灵柩入土那日,王氏鬓边颤巍巍的白玉兰。

"姑娘仔细脏了鞋。

"萧明渊剑尖挑开黑衣人衣襟,露出腰间鎏金铜牌。

苏绾晚用帕子裹住铜牌边缘拾起,凹凸的缠枝纹路硌着掌心——正是前世在青州账房暗格里见过的印记。

"漕帮的运货令。

"她故意将铜牌翻转,露出背面被雨水冲淡的朱砂印,"永和三年的批文,倒比现在的制式多道火漆。

"萧明渊擦拭剑穗的动作微顿。

三日前他截获的密报里,正提到永和三年漕帮曾为某位贵人运过三百桶"桐油"。

此刻少女垂眸验尸的模样,竟与刑部卷宗里沈氏女君的画像重叠。

"此人齿缝藏毒,倒是死士做派。

"他忽然用剑鞘抬起苏绾晚下颌,"苏大姑娘见血不惊,可是常看府中行刑?

"海棠花扑簌簌落在两人之间。

苏绾晚望着他眉间渐深的朱砂痣,忽然想起母亲手札中的记载:东宫暗卫的守宫砂遇曼陀罗毒会泛紫,此刻那点朱红正隐隐发乌。

"世子还是先看看自己的手。

"她退后半步,露出袖口银针,"方才打斗时,您的剑穗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萧明渊翻腕看去,玄色流苏上果然沾着荧绿粉末。

这是南诏蛊毒"碧磷散",遇血则燃,方才若是用内力催动剑气,此刻整条右臂怕己化作枯骨。

树影忽然晃动,十余盏灯笼涌进庭院。

王氏扶着苏月瑶疾步而来,金线牡丹裙摆扫过泥泞,在瞧见地上尸首时化作凄厉尖叫:"天爷!

绾丫头房里怎会有外男!

""母亲慎言。

"苏绾晚将铜牌收入袖中,"世子爷擒获潜入府中的刺客,该是咱们苏家的恩人。

"苏月瑶突然指着尸体惊叫:"这不是春杏的表兄吗?

今早还来送过柴火......""二姑娘好眼力。

"萧明渊剑尖挑起死者下颚,"满脸血污都能认出,倒像是常常见面的。

"王氏的护甲深深掐进苏月瑶胳膊。

苏绾晚冷眼瞧着少女吃痛噤声,忽然想起前世春杏被杖毙时,也是这般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呼痛。

柴房那些附子药渣,怕是经了这位表兄的手。

"让世子见笑了。

"苏怀远匆匆赶来,官袍下摆还沾着墨迹,"还请移步前厅用茶,容下官......""不必。

"萧明渊甩去剑上血珠,"本世子倒想看看,苏尚书的爱女是如何在深闺验尸的。

"苏绾晚在尸首旁蹲下,广袖拂过死者腰间革带。

牛皮夹层里掉出半枚玉珏,借着灯笼光,可见"漕运司监"的篆体残印——正是父亲门生王崇光的贴身信物。

"看来要劳烦父亲请王大人过府一叙了。

"她将玉珏放在青石板上,"女儿记得王大人家中有对龙凤玉珏,去年秋狩时还献给太子殿下赏玩。

"苏怀远额角渗出冷汗。

王崇光掌管漕运二十年,若真与刺客有牵连,整个户部都要受牵连。

他盯着玉珏上熟悉的刀痕,忽然记起去岁替这位门生遮掩的船工溺毙案。

"来人!

速去王府......""尚书大人且慢。

"萧明渊突然抛出一枚玄铁令牌,"皇城司己封了漕运司衙门,此刻去请人,怕是要扑空。

"苏绾晚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王崇光是在青州案发后自缢,如今萧明渊提前收网,莫非是冲着她手中的漕运账册?

雨丝忽然变得粘稠,她望着父亲官袍上晕开的血渍,恍惚又看见景和咽气时嘴角的黑血。

更漏指向子时,前院突然传来嘈杂。

苏绾晚借口更衣退至厢房,却在推开楠木门的瞬间僵在原地——多宝阁上的青瓷瓶被人挪动过,瓶底压着的药方不翼而飞。

"姑娘找这个?

"萧明渊的声音自梁上传来。

他指尖晃着张泛黄药笺,附子三钱的字迹旁多出行朱批:混以曼陀罗汁,可致癫狂。

正是苏绾晚前世为救景和试药时写下的批注。

"世子可知窥人隐私非君子所为?

""本世子更知私藏禁药当杖八十。

"他翻身落地,玄色劲装竟不沾半分尘埃,"姑娘若肯交出永和三年的漕运账册,我倒可装作没见过这方子。

"苏绾晚忽然轻笑。

她转身推开雕花窗,任夜雨打湿妆台:"世子爷在青州码头扑空的那船桐油,如今正埋在苏家别院的老槐树下,要不要现在去掘?

"萧明渊眸色骤深。

月前他确在青州截获空船,舱底残留的桐油味与沈家画舫案卷宗记载如出一辙。

少女鬓边红珊瑚簪子随笑意轻颤,簪头金箔脱落处露出半枚火漆印——正是他苦寻多年的东宫密令。

"姑娘要什么?

""要春分那日大理寺的探监令牌。

"她将药方投入香炉,"还要世子腰间那柄刻着龙雀纹的匕首。

"火舌吞没字迹时,萧明渊忽然擒住她手腕。

薄茧擦过腕间旧疤,那是前世诏狱铁链留下的痕迹。

他盯着少女骤然收缩的瞳孔,终于确信这双眼睛见过比尸山血海更可怖的东西。

"令牌三日后送到。

"他解下匕首拍在案上,"但请姑娘记着,龙雀匕出鞘必见血。

"五更梆子响时,苏绾晚在妆奁底层摸到硬物。

螺钿匣暗格内躺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衔珠凤首——正是母亲临终前死死攥着的遗物。

她旋开凤喙机关,十六年前的字条己然泛黄:漕运批文第七百六十号,三百桶桐油,经手人王崇光。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

苏绾晚推开窗棂,见白芷蹲在墙根发抖,脚边躺着个浑身是血的婆子。

老妇手中紧攥着半块焦木,木纹间隐约可见"沈"字烙印——正是沈家画舫的船板。

"姑...姑娘救救奴婢。

"婆子从怀中掏出油布包,"这是当年老爷命老奴烧掉的船工名册......"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苏绾晚在名册第七页看到了春杏祖父的名字。

朱砂勾画的红圈旁,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己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