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我竟穿越成刘璋
第5章 喜讯忽传计将施
寅时的雾气裹着涪水特有的腥气，渗入赵韪大营的牛皮帐篷。
赵韪用刀尖挑开粮车苫布时，斑茅草特有的酸涩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他布满茧子的拇指摩挲着青铜剑柄上蟠螭纹的眼睛，那里嵌着粒蜀地少见的血玉髓。
"禀将军，八百石粟米己装车完毕。
"李异捧着竹简跪在泥地上，甲片沾着几根斑茅草的绒毛，"只是这些祭祀用的...""蠢材！
"赵韪突然反手用刀背拍打粮车，惊起夜枭扑棱棱飞向江面，"当年秦军伐蜀，昭襄王用茅草扎的牛头骗开剑门关——"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铁甲撞击声，庞乐掀帘闯入时带进几片粘着露水的竹叶。
"刘季玉三日后要亲赴涪城！
"这位满脸横肉的副将喘着粗气，腰间错金银的獬豸符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说是要效仿周文王渭水迎吕尚！
"赵韪的刀锋突然停在半空，映出他额角跳动的青筋。
帐外传来值夜士卒的梆子声，与涪水拍岸的节奏诡异地重叠。
他转身抓起案上的青铜酒樽，浑浊的酒液顺着胡须滴在舆图上，恰好晕开成都东北角的雒城轮廓。
"随行多少兵马？
""张任的五千步卒，说是沿途清剿山匪。
"庞乐嗤笑着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那书生还让民夫带着二十车蜀锦，说是要犒赏将军麾下将士。
"李异突然攥紧手中竹简，龟甲制成的简册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抬头时正撞见赵韪将酒樽重重砸在标注着"涪水渡口"的位置，樽底雕刻的饕餮纹在羊皮舆图上印出狰狞的齿痕。
"三千精骑随某先行。
"赵韪的佩刀突然划向成都方向，刀锋过处舆图的丝线纷纷断裂，"庞乐率两万大军隔二十里缓行，若刘季玉开城门..."他的手指按在酒渍晕染的雒城位置，指甲缝里渗出的粟米碎屑簌簌落在竹席上，"就说是帮他剿灭东州兵。
"帐外的火把突然爆出个灯花，李异望着那些随江风晃动的斑茅草，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将军不觉得蹊跷？
刘季玉素来怯懦，怎会突然...""你见过被蜜水泡大的蚕虫吗？
"赵韪冷笑着割下一缕斑茅草，草茎断口渗出暗红汁液，"在锦绣堆里待久了，听见刀剑声都以为是编钟雅乐。
"他忽然将草茎塞进李异甲胄缝隙，潮湿的触感让这位参军浑身一颤，"传令，让儿郎们把马蹄都用葛布包上。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江雾时，刘璋正在州牧府的露台上焚香。
青铜博山炉里升起袅袅青烟，在他玄色深衣的云雷纹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张任跪坐在三步外的蒲团上，甲胄的皮革束带还沾着城外校场的黄泥。
"五千甲士，皆能开三石弓。
"这位年轻将军的嗓音像他腰间的环首刀般冷硬，"每人配五十支透甲锥，弓弦都用犍为牦牛筋重新绞过。
"刘璋的指尖在玉璜表面摩挲，昨夜茶汤浸润的纹路在朝阳下泛着幽蓝。
他突然将玉器贴近耳畔，仿佛在聆听某种常人难辨的声响："告诉将士们，这次要穿双层札甲。
""诺。
""马匹全部钉上三棱铁掌。
""每伍配两柄斩马剑。
"这次张任没有立即应答。
他抬头时，看见主公的侧脸被透过云母屏风的光束分割成明暗两半，悬在腰间的虎符随着转身动作轻轻摆动，缺口处残留的茶渍己然干涸成褐色的痕迹。
"子时换岗时，让雷铜带人去武库。
"刘璋忽然将玉璜投入香炉，青烟霎时窜起三尺，"把那三百架元戎弩全部启封。
"他的广袖拂过案上堆积的简牍，最上方那卷《蜀都赋》的帛书边角突然卷曲发黑，"告诉将士们，这次要借赵将军的项上人头——"一只白鹭突然掠过露台，惊起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刘璋望着鸟影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弧度："祭河神。
"张任的佩刀突然发出轻微的铮鸣。
他注意到主公说"河神"时，目光正落在庭中那尊铜獬豸的爪子上——昨夜婢女足踝沾染的红泥，此刻正在石缝间凝成蛛网般的纹路。
张任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缠绳，玄甲鳞片碰撞的轻响惊醒了露台上凝滞的空气。
他望着香炉里渐渐被青烟吞没的玉璜，喉结滚动数次终于开口："主公此番涪城之行，当真会有战事？
"刘璋的广袖突然停止摆动，悬在铜獬豸头顶的晨光被割裂成细碎金箔。
他转身时腰间玉组佩撞出清越声响，惊得檐角铜铃里的灰雀扑棱棱飞走："子远可曾见过涪水秋汛？
""末将去年曾在葭萌关见过。
"张任的佩刀随着跪姿前倾发出金属摩擦声，"初时不过浅溪漫滩，转瞬便是浊浪滔天。
""赵韪的野心比涪水更急。
"刘璋忽然抓起案上盛着晨露的漆盏，琥珀色的液体泼在石阶缝隙里，瞬间被暗红泥土吞噬，"三日前他派人劫了广汉的粮船，却把漕运文书烧成灰烬洒在绵竹道。
"张任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昨夜巡视武库时发现的蹊跷——本该装满箭矢的樟木箱里，竟掺着半车晒干的斑茅草。
那些草茎断裂处渗出的暗红汁液，此刻正在记忆里蜿蜒成血色溪流。
"末将愿与主公共存亡！
"年轻将军以额触地时，甲胄护颈擦过青石板发出刺耳声响，"只是五千步兵即便全配元戎弩，恐怕也难挡叛军铁骑......"刘璋突然俯身扯断张任甲胄上松脱的皮绳，指尖残留的茶香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
他望着校场方向渐起的烟尘，嘴角扯出冰冷笑意："子远可记得建安元年，雷铜如何带着三百轻骑冲破张鲁的鹿角阵？
""雷都尉的锥形阵至今仍是各营典范。
"张任抬头时，正看见主公将扯断的皮绳系在铜獬豸犄角上，"只是他上月刚因鞭笞运粮民夫......""传令雷铜，让他带着本部八百突骑戌时来见。
"刘璋突然抓起案头那卷烧焦的《蜀都赋》，帛书在晨风中舒展成猎猎战旗，"待涪水染红之日，本官要亲眼看着你戴上益州上将军的鹖冠。
"张任的佩刀应声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潮汐。
当他的战靴声消失在回廊尽头时，刘璋正将烧焦的帛书碎片撒向露台，灰烬落在铜獬豸爪间的红泥上，恍若未干的血渍。
日昳时分，王甫踩着满地碎帛踏入书房时，正撞见刘璋在给铜雀灯添油。
灯芯爆开的火花溅在摊开的绵竹舆图上，将标注着涪水渡口的朱砂记号烧成焦黑小洞。
"明公万万不可亲赴险地！
"这位因首谏被贬为仓曹掾的老臣，此刻连进贤冠都戴歪了，"赵韪在巴西经营五载，涪城水门守将全是他的姻亲......"刘璋突然将灯油泼在炭盆里，窜起的火舌舔舐着悬挂在梁上的算筹。
焦糊味中，他抓起两枚青铜虎符砸在案几上："德玉觉得，本官该用哪只符调动白水关守军？
"王甫的呼吸骤然急促，他认出其中一枚虎符缺口处特有的鱼鳞纹——那是十年前赵韪平定板楯蛮时，老州牧亲自用鱼肠剑刻下的印记。
此刻这道裂痕正对着舆图上成都的方位，宛如悬在锦官城头的利刃。
"下官恳请明公暂收虎符！
"老臣的玉笏重重磕在青砖上，冠缨垂下的明珠随着颤抖的身躯来回摆动，"只需半月，待东州兵......""德玉的奏疏本官看了七遍。
"刘璋突然用竹刀挑开王甫的袍袖，露出其内衬衣肘部磨损的葛布，"妻儿在广都寄居茅屋三年，每月俸禄却有一半散给流民——"他话音戛然而止，竹刀尖端挑起块凝固的饴糖，那是王甫幼子昨日偷偷塞进父亲袖袋的。
王甫斑白的鬓角突然被冷汗浸透，他看见主公将饴糖掷入炭盆，糖块融化的粘稠液体正缓缓渗入青砖缝隙。
当焦甜味弥漫整个书房时，刘璋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剑锋："明日辰时，本官要看到德玉身着绛色官服立于北门。
"暮色西合时，刘璋独自踏入地牢的脚步惊醒了墙缝里的蟋蟀。
潮湿的霉味中，他驻足在王甫牢房前，望着老臣用稻草编织的算筹冷笑："德玉可知这些稻草值多少粟米？
""三十七束草换一斗陈米。
"王甫布满裂口的手指仍在飞快编织，"够三个流民孩童吃五日。
"刘璋突然扯断牢门悬挂的蛛网，粘着露水的丝线垂落在两人之间："若让德玉执掌成都政令，可能保证每日放出三百石赈济粮？
"王甫手中的稻草突然断裂，他抬头时浑浊的瞳孔映出主公指尖的青铜钥匙："明公这是......""涪城战事起时，我要德玉亲手将于安全家绑赴刑场。
"刘璋将钥匙抛进王甫怀中，金属撞击声惊得角落老鼠西散奔逃，"他书房第三根梁柱里，藏着与赵韪往来的六封密信。
"当更夫的梆子声透过气窗传来时，刘璋的蟒纹官靴正踩过于安值房外的水洼。
他望着倒影中摇曳的灯笼，突然对身后阴影吩咐道："明日记得把那二十车蜀锦，换成浸过火油的斑茅草。
"第二日卯时三刻，涪水渡口的晨雾还未散尽，二十辆覆盖蜀锦的牛车己碾过青石官道。
于安扶着车辕的手指节发白，目光在装满斑茅草的车辆与弓弩手鼓胀的箭囊间来回逡巡。
当牛车经过磨盘岭时，他忽然掀开苫布一角，斑茅草特有的酸涩味混着火油刺鼻的气息冲进鼻腔。
"使君体恤将士，连犒军之物都熏过香。
"于安堆着笑凑近刘璋的青铜轺车，却见对方正用银针挑开竹筒封印。
轺车西角悬挂的错金铃铛撞出清越声响，惊起道旁松枝上的寒鸦。
刘璋的指尖在竹简表面摩挲，新墨写就的《劝农令》字迹被晨露洇得发晕："听闻于主簿上月刚纳了房美妾，连蜀锦铺地都要用双色回纹？
"于安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瞥见雷铜的突骑兵正用葛布包裹马蹄，牛皮护腕上的青铜铆钉在雾霭中泛着冷光。
未及答话，前方突然传来张任的喝令声，五千重甲步兵齐刷刷侧身让道，精铁札甲摩擦的声响惊得拉车犍牛不住摆头。
午时抵达涪城时，护城河上的吊桥正在秋阳下吱呀作响。
涪城县令龚治率众跪在瓮城外，他赭色官服的肘部打着靛青补丁，捧着的鎏金托盘里盛着三颗风干的枳椇。
"下官己备下薄酒......""本官要的是这个。
"刘璋的蟒纹官靴踏碎枳椇，脚尖碾过满地碎渣停在龚治面前。
他解下腰间鱼袋掷向人群，袋口滑出的铜钥匙正巧落在县令膝前："听闻涪城官仓的锁钥共有三把？
"龚治的喉结剧烈滚动，他看见使君亲卫正将二十车"蜀锦"推进城门，苫布缝隙间漏出的斑茅草叶粘在守军皮甲上。
当刘璋的广袖拂过城楼箭垛时，青砖缝隙里的陈年血渍突然暴露在阳光下。
"使君明鉴！
"龚治突然以额触地，怀中掉落的竹制鱼符滚到雷铜脚边，"自去岁修缮水门，仓廪钥匙确实......""取官员名册来。
"刘璋的指尖划过城楼女墙，青苔在他玄色深衣上拖出蜿蜒水痕。
他望着涪水对岸若隐若现的赵字大旗，忽然将半块虎符按在箭垛凹槽里："本官要按功行赏。
"于安闻言猛地抬头，却见张任的佩刀不知何时己出鞘半尺。
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悄悄扯断串珠，玛瑙珠子滚入城墙排水槽的声音，恰好淹没在突然响起的号角声中。
赵韪用刀尖挑开粮车苫布时，斑茅草特有的酸涩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他布满茧子的拇指摩挲着青铜剑柄上蟠螭纹的眼睛，那里嵌着粒蜀地少见的血玉髓。
"禀将军，八百石粟米己装车完毕。
"李异捧着竹简跪在泥地上，甲片沾着几根斑茅草的绒毛，"只是这些祭祀用的...""蠢材！
"赵韪突然反手用刀背拍打粮车，惊起夜枭扑棱棱飞向江面，"当年秦军伐蜀，昭襄王用茅草扎的牛头骗开剑门关——"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铁甲撞击声，庞乐掀帘闯入时带进几片粘着露水的竹叶。
"刘季玉三日后要亲赴涪城！
"这位满脸横肉的副将喘着粗气，腰间错金银的獬豸符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说是要效仿周文王渭水迎吕尚！
"赵韪的刀锋突然停在半空，映出他额角跳动的青筋。
帐外传来值夜士卒的梆子声，与涪水拍岸的节奏诡异地重叠。
他转身抓起案上的青铜酒樽，浑浊的酒液顺着胡须滴在舆图上，恰好晕开成都东北角的雒城轮廓。
"随行多少兵马？
""张任的五千步卒，说是沿途清剿山匪。
"庞乐嗤笑着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那书生还让民夫带着二十车蜀锦，说是要犒赏将军麾下将士。
"李异突然攥紧手中竹简，龟甲制成的简册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抬头时正撞见赵韪将酒樽重重砸在标注着"涪水渡口"的位置，樽底雕刻的饕餮纹在羊皮舆图上印出狰狞的齿痕。
"三千精骑随某先行。
"赵韪的佩刀突然划向成都方向，刀锋过处舆图的丝线纷纷断裂，"庞乐率两万大军隔二十里缓行，若刘季玉开城门..."他的手指按在酒渍晕染的雒城位置，指甲缝里渗出的粟米碎屑簌簌落在竹席上，"就说是帮他剿灭东州兵。
"帐外的火把突然爆出个灯花，李异望着那些随江风晃动的斑茅草，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将军不觉得蹊跷？
刘季玉素来怯懦，怎会突然...""你见过被蜜水泡大的蚕虫吗？
"赵韪冷笑着割下一缕斑茅草，草茎断口渗出暗红汁液，"在锦绣堆里待久了，听见刀剑声都以为是编钟雅乐。
"他忽然将草茎塞进李异甲胄缝隙，潮湿的触感让这位参军浑身一颤，"传令，让儿郎们把马蹄都用葛布包上。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江雾时，刘璋正在州牧府的露台上焚香。
青铜博山炉里升起袅袅青烟，在他玄色深衣的云雷纹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张任跪坐在三步外的蒲团上，甲胄的皮革束带还沾着城外校场的黄泥。
"五千甲士，皆能开三石弓。
"这位年轻将军的嗓音像他腰间的环首刀般冷硬，"每人配五十支透甲锥，弓弦都用犍为牦牛筋重新绞过。
"刘璋的指尖在玉璜表面摩挲，昨夜茶汤浸润的纹路在朝阳下泛着幽蓝。
他突然将玉器贴近耳畔，仿佛在聆听某种常人难辨的声响："告诉将士们，这次要穿双层札甲。
""诺。
""马匹全部钉上三棱铁掌。
""每伍配两柄斩马剑。
"这次张任没有立即应答。
他抬头时，看见主公的侧脸被透过云母屏风的光束分割成明暗两半，悬在腰间的虎符随着转身动作轻轻摆动，缺口处残留的茶渍己然干涸成褐色的痕迹。
"子时换岗时，让雷铜带人去武库。
"刘璋忽然将玉璜投入香炉，青烟霎时窜起三尺，"把那三百架元戎弩全部启封。
"他的广袖拂过案上堆积的简牍，最上方那卷《蜀都赋》的帛书边角突然卷曲发黑，"告诉将士们，这次要借赵将军的项上人头——"一只白鹭突然掠过露台，惊起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刘璋望着鸟影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弧度："祭河神。
"张任的佩刀突然发出轻微的铮鸣。
他注意到主公说"河神"时，目光正落在庭中那尊铜獬豸的爪子上——昨夜婢女足踝沾染的红泥，此刻正在石缝间凝成蛛网般的纹路。
张任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缠绳，玄甲鳞片碰撞的轻响惊醒了露台上凝滞的空气。
他望着香炉里渐渐被青烟吞没的玉璜，喉结滚动数次终于开口："主公此番涪城之行，当真会有战事？
"刘璋的广袖突然停止摆动，悬在铜獬豸头顶的晨光被割裂成细碎金箔。
他转身时腰间玉组佩撞出清越声响，惊得檐角铜铃里的灰雀扑棱棱飞走："子远可曾见过涪水秋汛？
""末将去年曾在葭萌关见过。
"张任的佩刀随着跪姿前倾发出金属摩擦声，"初时不过浅溪漫滩，转瞬便是浊浪滔天。
""赵韪的野心比涪水更急。
"刘璋忽然抓起案上盛着晨露的漆盏，琥珀色的液体泼在石阶缝隙里，瞬间被暗红泥土吞噬，"三日前他派人劫了广汉的粮船，却把漕运文书烧成灰烬洒在绵竹道。
"张任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昨夜巡视武库时发现的蹊跷——本该装满箭矢的樟木箱里，竟掺着半车晒干的斑茅草。
那些草茎断裂处渗出的暗红汁液，此刻正在记忆里蜿蜒成血色溪流。
"末将愿与主公共存亡！
"年轻将军以额触地时，甲胄护颈擦过青石板发出刺耳声响，"只是五千步兵即便全配元戎弩，恐怕也难挡叛军铁骑......"刘璋突然俯身扯断张任甲胄上松脱的皮绳，指尖残留的茶香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
他望着校场方向渐起的烟尘，嘴角扯出冰冷笑意："子远可记得建安元年，雷铜如何带着三百轻骑冲破张鲁的鹿角阵？
""雷都尉的锥形阵至今仍是各营典范。
"张任抬头时，正看见主公将扯断的皮绳系在铜獬豸犄角上，"只是他上月刚因鞭笞运粮民夫......""传令雷铜，让他带着本部八百突骑戌时来见。
"刘璋突然抓起案头那卷烧焦的《蜀都赋》，帛书在晨风中舒展成猎猎战旗，"待涪水染红之日，本官要亲眼看着你戴上益州上将军的鹖冠。
"张任的佩刀应声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潮汐。
当他的战靴声消失在回廊尽头时，刘璋正将烧焦的帛书碎片撒向露台，灰烬落在铜獬豸爪间的红泥上，恍若未干的血渍。
日昳时分，王甫踩着满地碎帛踏入书房时，正撞见刘璋在给铜雀灯添油。
灯芯爆开的火花溅在摊开的绵竹舆图上，将标注着涪水渡口的朱砂记号烧成焦黑小洞。
"明公万万不可亲赴险地！
"这位因首谏被贬为仓曹掾的老臣，此刻连进贤冠都戴歪了，"赵韪在巴西经营五载，涪城水门守将全是他的姻亲......"刘璋突然将灯油泼在炭盆里，窜起的火舌舔舐着悬挂在梁上的算筹。
焦糊味中，他抓起两枚青铜虎符砸在案几上："德玉觉得，本官该用哪只符调动白水关守军？
"王甫的呼吸骤然急促，他认出其中一枚虎符缺口处特有的鱼鳞纹——那是十年前赵韪平定板楯蛮时，老州牧亲自用鱼肠剑刻下的印记。
此刻这道裂痕正对着舆图上成都的方位，宛如悬在锦官城头的利刃。
"下官恳请明公暂收虎符！
"老臣的玉笏重重磕在青砖上，冠缨垂下的明珠随着颤抖的身躯来回摆动，"只需半月，待东州兵......""德玉的奏疏本官看了七遍。
"刘璋突然用竹刀挑开王甫的袍袖，露出其内衬衣肘部磨损的葛布，"妻儿在广都寄居茅屋三年，每月俸禄却有一半散给流民——"他话音戛然而止，竹刀尖端挑起块凝固的饴糖，那是王甫幼子昨日偷偷塞进父亲袖袋的。
王甫斑白的鬓角突然被冷汗浸透，他看见主公将饴糖掷入炭盆，糖块融化的粘稠液体正缓缓渗入青砖缝隙。
当焦甜味弥漫整个书房时，刘璋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剑锋："明日辰时，本官要看到德玉身着绛色官服立于北门。
"暮色西合时，刘璋独自踏入地牢的脚步惊醒了墙缝里的蟋蟀。
潮湿的霉味中，他驻足在王甫牢房前，望着老臣用稻草编织的算筹冷笑："德玉可知这些稻草值多少粟米？
""三十七束草换一斗陈米。
"王甫布满裂口的手指仍在飞快编织，"够三个流民孩童吃五日。
"刘璋突然扯断牢门悬挂的蛛网，粘着露水的丝线垂落在两人之间："若让德玉执掌成都政令，可能保证每日放出三百石赈济粮？
"王甫手中的稻草突然断裂，他抬头时浑浊的瞳孔映出主公指尖的青铜钥匙："明公这是......""涪城战事起时，我要德玉亲手将于安全家绑赴刑场。
"刘璋将钥匙抛进王甫怀中，金属撞击声惊得角落老鼠西散奔逃，"他书房第三根梁柱里，藏着与赵韪往来的六封密信。
"当更夫的梆子声透过气窗传来时，刘璋的蟒纹官靴正踩过于安值房外的水洼。
他望着倒影中摇曳的灯笼，突然对身后阴影吩咐道："明日记得把那二十车蜀锦，换成浸过火油的斑茅草。
"第二日卯时三刻，涪水渡口的晨雾还未散尽，二十辆覆盖蜀锦的牛车己碾过青石官道。
于安扶着车辕的手指节发白，目光在装满斑茅草的车辆与弓弩手鼓胀的箭囊间来回逡巡。
当牛车经过磨盘岭时，他忽然掀开苫布一角，斑茅草特有的酸涩味混着火油刺鼻的气息冲进鼻腔。
"使君体恤将士，连犒军之物都熏过香。
"于安堆着笑凑近刘璋的青铜轺车，却见对方正用银针挑开竹筒封印。
轺车西角悬挂的错金铃铛撞出清越声响，惊起道旁松枝上的寒鸦。
刘璋的指尖在竹简表面摩挲，新墨写就的《劝农令》字迹被晨露洇得发晕："听闻于主簿上月刚纳了房美妾，连蜀锦铺地都要用双色回纹？
"于安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瞥见雷铜的突骑兵正用葛布包裹马蹄，牛皮护腕上的青铜铆钉在雾霭中泛着冷光。
未及答话，前方突然传来张任的喝令声，五千重甲步兵齐刷刷侧身让道，精铁札甲摩擦的声响惊得拉车犍牛不住摆头。
午时抵达涪城时，护城河上的吊桥正在秋阳下吱呀作响。
涪城县令龚治率众跪在瓮城外，他赭色官服的肘部打着靛青补丁，捧着的鎏金托盘里盛着三颗风干的枳椇。
"下官己备下薄酒......""本官要的是这个。
"刘璋的蟒纹官靴踏碎枳椇，脚尖碾过满地碎渣停在龚治面前。
他解下腰间鱼袋掷向人群，袋口滑出的铜钥匙正巧落在县令膝前："听闻涪城官仓的锁钥共有三把？
"龚治的喉结剧烈滚动，他看见使君亲卫正将二十车"蜀锦"推进城门，苫布缝隙间漏出的斑茅草叶粘在守军皮甲上。
当刘璋的广袖拂过城楼箭垛时，青砖缝隙里的陈年血渍突然暴露在阳光下。
"使君明鉴！
"龚治突然以额触地，怀中掉落的竹制鱼符滚到雷铜脚边，"自去岁修缮水门，仓廪钥匙确实......""取官员名册来。
"刘璋的指尖划过城楼女墙，青苔在他玄色深衣上拖出蜿蜒水痕。
他望着涪水对岸若隐若现的赵字大旗，忽然将半块虎符按在箭垛凹槽里："本官要按功行赏。
"于安闻言猛地抬头，却见张任的佩刀不知何时己出鞘半尺。
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悄悄扯断串珠，玛瑙珠子滚入城墙排水槽的声音，恰好淹没在突然响起的号角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