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雨声
第5章 回甘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的生活像一盘被彻底打翻的棋，她需要俯身，一颗一颗，在狼藉中拾起，重新布局。
白天，她奔波于房产中介和几个在网上看好的出租公寓之间。
离开这间充满沈亦辰痕迹的公寓是第一步，但找到一个价格、位置、环境都合适的“新巢”并非易事。
要么是租金让她咋舌，要么是环境逼仄得让人窒息。
现实的粗犷面庞，在她卸下锦城科技总监的光环后，毫不留情地展露出来。
晚上，她回到冰冷的公寓，开始整理简历，在招聘网站上筛选信息。
五年专注于一个平台、一个项目，让她在面对浩瀚的职海时，竟感到一丝陌生与脱节。
许多新兴的技术栈、流行的商业模式，她需要重新学习和评估。
猎头的电话倒是接过几个，但对方一听说她己从锦城离职，语气便从热切转为公式化的“保持联系”。
这个世界，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疲惫和焦虑像潮汐，在白昼退去，在夜晚涨满，冲刷着她强装镇定的堤岸。
只有在深夜，拧开那台老旧收音机，听到顾屿的声音时，她才能获得片刻的喘息。
他的声音成了她混乱世界里一个稳定的坐标，一个无声的盟友。
自从那晚他意有所指地提到“回甘”后，他的节目似乎并未再有如此明确的指向性，依旧平和地讲述着都市人的悲欢。
这让她安心，也让她对那份默契更加珍视。
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被她用磁铁贴在冰箱门上。
每一次去倒水，都能看见。
那串数字像一个安静的符号，代表着一个可能的出口，但她始终没有勇气去触碰。
她能说什么？
感谢你的咖啡？
我失业又失恋，需要找人聊聊？
这太唐突，也太可悲。
这天下午，她看了一个价格勉强能承受，但需要与陌生人合租的老公寓后，心情愈发低落。
合租的年轻女孩警惕地打量着她，仿佛她这个年纪还来合租透着某种可疑。
失败的看房经历叠加找工作的不顺，一种深切的挫败感攫住了她。
阴沉的天空又开始飘起雨丝，冰冷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没有带伞，也不想立刻回到那个即将不再属于她的“家”。
脚步自有主张般，拐进了那条熟悉的、种着梧桐树的街道。
“遗忘角落”的暖黄灯光，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像一颗温润的琥珀。
她推门进去，门铃“叮咚”作响。
店里人不多，吧台后面站着的，依然是顾屿。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衣，显得肤色更白，气质愈发沉静。
他正低头擦拭着一个咖啡杯，听到铃声抬起头。
目光相接的瞬间，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淡淡的、仿佛预料之中的平和。
“还是热美式？”
他开口，声音比电波里更真实，带着一点空气振动的质感。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
他转身开始操作咖啡机，熟悉的轰鸣声响起。
林晚走到她上次坐过的靠窗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心情奇异地平静了几分。
几分钟后，顾屿端着托盘走过来。
上面放着的，依旧是一杯清澈见底的黑咖啡，旁边，却多了一小块精致的、撒着可可粉的巴斯克蛋糕。
林晚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他。
“本店今日试做的甜品，多了一份。”
顾屿将蛋糕和咖啡放在她面前，语气寻常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介意的话，帮忙品尝一下，给点意见。”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表情也自然得看不出任何施舍的痕迹。
但那刻意避开的目光，和放下东西后几乎有些匆忙转身离开的背影，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的善意。
林晚看着那块色泽诱人的蛋糕，又看了看顾屿回到柜台后、假装忙碌的背影，心里那层冰封的硬壳，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开了一道裂缝。
她拿起小勺，舀了一角蛋糕送入口中。
浓郁的芝士醇香与微苦的可可粉在舌尖融化，细腻绵密，甜度恰到好处，带来一种扎实的、温暖的慰藉。
这，就是他说的“回甘”吗？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喝着咖啡。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店里的爵士乐慵懒流淌。
她没有再去看顾屿，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在柜台后的存在。
一种无声的陪伴感，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她忽然觉得，那些找房的疲惫，求职的焦虑，并没有消失，但它们带来的压迫感，似乎减轻了。
就像这窗外的雨，虽然冰冷，但在这温暖的室内听来，也成了背景音的一部分。
吃完蛋糕，她端起咖啡杯，走到柜台前结账。
“咖啡和蛋糕，谢谢。”
她说。
顾屿看了一眼空掉的蛋糕碟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
“合口味吗？”
“很好吃。”
林晚真诚地说，“谢谢你的……试作品。”
“喜欢就好。”
他接过她的钱，操作着收款机，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最近，还好吗？”
这句话很轻，很寻常，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晚心中积压的酸楚。
她沉默了几秒，看着他那双清澈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琥珀色眼睛，一首紧绷的弦，松动了。
“不太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在找房子，也在看工作，都不太顺利。”
顾屿看着她，没有露出同情，也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在听。
“感觉……像是被抛出了原来的轨道，有点找不到方向。”
她补充道，这些话，她无法对任何人言说，却在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有着一把熟悉声音的男人面前，自然地流露了出来。
“轨道之外，或许视野更开阔。”
顾屿轻声说，他将找零递给她，动作缓慢而稳定，“给自己一点时间。
迷路的时候，停下来喝杯咖啡，也不坏。”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说教的成分，只是一种简单的共情和接纳。
林晚接过零钱，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
他的手指微凉。
一股微小的电流般的暖意，从接触点蔓延开。
“谢谢。”
她再次道谢，这次的含义，远比感谢咖啡和蛋糕更深。
“不客气。”
顾屿看着她，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向上牵动的弧度，“下次来，或许可以试试我们的手冲。”
一句关于未来的、轻描淡写的约定。
林晚走出“遗忘角落”，雨己经小了很多，成了迷蒙的雨雾。
她深吸了一口湿润清冷的空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口的屋檐下站了一会儿。
她回头，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顾屿模糊的身影，依旧在暖黄的灯光下忙碌着。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里那个存为“顾屿”的名字。
她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只是看着那个名字，然后，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但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迟疑和沉重。
她走入雨雾中，身影渐渐模糊。
而咖啡馆内，顾屿擦拭着刚刚林晚用过的咖啡杯，目光落在窗外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停留了片刻。
左腿传来熟悉的隐痛，他微微调整了站姿，将杯子上最后一点水渍擦干，放回原处。
动作依旧缓慢，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轻快。
白天，她奔波于房产中介和几个在网上看好的出租公寓之间。
离开这间充满沈亦辰痕迹的公寓是第一步，但找到一个价格、位置、环境都合适的“新巢”并非易事。
要么是租金让她咋舌，要么是环境逼仄得让人窒息。
现实的粗犷面庞，在她卸下锦城科技总监的光环后，毫不留情地展露出来。
晚上，她回到冰冷的公寓，开始整理简历，在招聘网站上筛选信息。
五年专注于一个平台、一个项目，让她在面对浩瀚的职海时，竟感到一丝陌生与脱节。
许多新兴的技术栈、流行的商业模式，她需要重新学习和评估。
猎头的电话倒是接过几个，但对方一听说她己从锦城离职，语气便从热切转为公式化的“保持联系”。
这个世界，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疲惫和焦虑像潮汐，在白昼退去，在夜晚涨满，冲刷着她强装镇定的堤岸。
只有在深夜，拧开那台老旧收音机，听到顾屿的声音时，她才能获得片刻的喘息。
他的声音成了她混乱世界里一个稳定的坐标，一个无声的盟友。
自从那晚他意有所指地提到“回甘”后，他的节目似乎并未再有如此明确的指向性，依旧平和地讲述着都市人的悲欢。
这让她安心，也让她对那份默契更加珍视。
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被她用磁铁贴在冰箱门上。
每一次去倒水，都能看见。
那串数字像一个安静的符号，代表着一个可能的出口，但她始终没有勇气去触碰。
她能说什么？
感谢你的咖啡？
我失业又失恋，需要找人聊聊？
这太唐突，也太可悲。
这天下午，她看了一个价格勉强能承受，但需要与陌生人合租的老公寓后，心情愈发低落。
合租的年轻女孩警惕地打量着她，仿佛她这个年纪还来合租透着某种可疑。
失败的看房经历叠加找工作的不顺，一种深切的挫败感攫住了她。
阴沉的天空又开始飘起雨丝，冰冷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没有带伞，也不想立刻回到那个即将不再属于她的“家”。
脚步自有主张般，拐进了那条熟悉的、种着梧桐树的街道。
“遗忘角落”的暖黄灯光，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像一颗温润的琥珀。
她推门进去，门铃“叮咚”作响。
店里人不多，吧台后面站着的，依然是顾屿。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衣，显得肤色更白，气质愈发沉静。
他正低头擦拭着一个咖啡杯，听到铃声抬起头。
目光相接的瞬间，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淡淡的、仿佛预料之中的平和。
“还是热美式？”
他开口，声音比电波里更真实，带着一点空气振动的质感。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
他转身开始操作咖啡机，熟悉的轰鸣声响起。
林晚走到她上次坐过的靠窗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心情奇异地平静了几分。
几分钟后，顾屿端着托盘走过来。
上面放着的，依旧是一杯清澈见底的黑咖啡，旁边，却多了一小块精致的、撒着可可粉的巴斯克蛋糕。
林晚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他。
“本店今日试做的甜品，多了一份。”
顾屿将蛋糕和咖啡放在她面前，语气寻常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介意的话，帮忙品尝一下，给点意见。”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表情也自然得看不出任何施舍的痕迹。
但那刻意避开的目光，和放下东西后几乎有些匆忙转身离开的背影，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的善意。
林晚看着那块色泽诱人的蛋糕，又看了看顾屿回到柜台后、假装忙碌的背影，心里那层冰封的硬壳，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开了一道裂缝。
她拿起小勺，舀了一角蛋糕送入口中。
浓郁的芝士醇香与微苦的可可粉在舌尖融化，细腻绵密，甜度恰到好处，带来一种扎实的、温暖的慰藉。
这，就是他说的“回甘”吗？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喝着咖啡。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店里的爵士乐慵懒流淌。
她没有再去看顾屿，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在柜台后的存在。
一种无声的陪伴感，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她忽然觉得，那些找房的疲惫，求职的焦虑，并没有消失，但它们带来的压迫感，似乎减轻了。
就像这窗外的雨，虽然冰冷，但在这温暖的室内听来，也成了背景音的一部分。
吃完蛋糕，她端起咖啡杯，走到柜台前结账。
“咖啡和蛋糕，谢谢。”
她说。
顾屿看了一眼空掉的蛋糕碟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
“合口味吗？”
“很好吃。”
林晚真诚地说，“谢谢你的……试作品。”
“喜欢就好。”
他接过她的钱，操作着收款机，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最近，还好吗？”
这句话很轻，很寻常，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晚心中积压的酸楚。
她沉默了几秒，看着他那双清澈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琥珀色眼睛，一首紧绷的弦，松动了。
“不太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在找房子，也在看工作，都不太顺利。”
顾屿看着她，没有露出同情，也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在听。
“感觉……像是被抛出了原来的轨道，有点找不到方向。”
她补充道，这些话，她无法对任何人言说，却在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有着一把熟悉声音的男人面前，自然地流露了出来。
“轨道之外，或许视野更开阔。”
顾屿轻声说，他将找零递给她，动作缓慢而稳定，“给自己一点时间。
迷路的时候，停下来喝杯咖啡，也不坏。”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说教的成分，只是一种简单的共情和接纳。
林晚接过零钱，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
他的手指微凉。
一股微小的电流般的暖意，从接触点蔓延开。
“谢谢。”
她再次道谢，这次的含义，远比感谢咖啡和蛋糕更深。
“不客气。”
顾屿看着她，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向上牵动的弧度，“下次来，或许可以试试我们的手冲。”
一句关于未来的、轻描淡写的约定。
林晚走出“遗忘角落”，雨己经小了很多，成了迷蒙的雨雾。
她深吸了一口湿润清冷的空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口的屋檐下站了一会儿。
她回头，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顾屿模糊的身影，依旧在暖黄的灯光下忙碌着。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里那个存为“顾屿”的名字。
她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只是看着那个名字，然后，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但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迟疑和沉重。
她走入雨雾中，身影渐渐模糊。
而咖啡馆内，顾屿擦拭着刚刚林晚用过的咖啡杯，目光落在窗外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停留了片刻。
左腿传来熟悉的隐痛，他微微调整了站姿，将杯子上最后一点水渍擦干，放回原处。
动作依旧缓慢，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