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水坑就穿越
第2章 犁铧星火
夜色裹着初冬的寒气渗进茅屋，张明远蹲在灶房后的溪涧旁，就着月光打磨锄刃。
溪水裹着碎冰碴从指缝流过，刃口崩裂的豁牙在石面上刮出刺耳的"咯吱"声。
这是原身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件铁器，木柄上歪斜的"张"字烙痕己被磨得发亮。
"哥，陈铁匠捎来口信。
"采薇提着破灯笼走近，火光惊起芦苇丛里的夜枭，"说是补锄头要去县衙盖红戳，光跑文书就得费半吊钱。
"她忽然蹲下身，灯笼照出溪底青幽幽的物件——半截生锈的青铜箭镞正卡在石缝间。
张明远瞳孔微缩。
前日翻查《大明会典》时，他特意记下"洪武三年禁民间私藏铁镞"的条款，却不想这河床竟成了古代兵器的坟场。
指尖拂过箭镞尾部的云雷纹，农大考古选修课的回忆突然翻涌：这是典型的商周青铜器形制，河底或许埋着古战场遗址。
"西头王寡妇家的犁头前日被收了。
"采薇声音压得极低，"差役说犁镜弧度逾制，要锁她家男人去修河堤。
"灯笼忽然一晃，对岸竹林簌簌作响，两点火星在墨色里忽明忽暗——是夜巡弓兵帽盔上的红缨。
张明远攥紧箭镞，豁口的锄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忽然掰断节芦苇杆，蘸着溪水在青石上勾画：曲辕犁的策额要前倾十五度，犁壁曲面需符合流体力学，辕头减阻槽的深度......"明日去当铺。
"他抹去石上的水痕，"把那方歙砚当了，换半斤青铜钱。
"采薇猛地抓住他衣袖："那是爹临终前从县学捧回来的！
"话未说完便哽住——三年前父亲咳血浸透砚台的画面，此刻在灯笼映照下格外清晰。
五更梆子响时，铁匠铺的烟囱己腾起青烟。
陈满仓裸着精瘦的上身，将熔化的铜钱倒入陶范，锡腥味混着炭灰在晨雾中弥漫。
墙角的《王祯农书》摊开在"耒耜门"，泛黄的插图上画着前元时期的首辕犁。
"小相公这图样..."老铁匠用火钳夹起芦苇杆画稿，独眼里迸出精光，"犁镜这曲面，倒暗合了犁星犯斗的天象。
"生满老茧的手指划过减阻槽，"只是这般凹槽，怕是要吃进三成铜料。
"张明远将钱袋倒进熔炉，洪武通宝在炭火中渐次发红。
昨夜他在《天工开物》夹页里推算的青铜配比正在脑中翻滚：铜六锡三铅一，熔点低且硬度适中。
当最后一枚铜钱化作金红汁液时，他突然抓起把河蚌壳粉撒入陶范——这是他在实验室常用的型砂改良剂。
"使不得！
"陈铁匠的惊呼被浇铸声淹没。
青铜汁液灌入陶范的刹那，混着蚌壳粉的型砂突然腾起蓝焰，熔液竟如活物般填满每个凹槽。
晨光穿透瓦缝落在渐凝的犁镜上，流转的光华让张明远想起农大标本室的商周青铜斝。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新犁己架在盐碱滩上。
张明远摸着策额处精心设计的凹槽，这是他为砂质土特制的减震结构。
老黄牛曳犁的瞬间，青铜犁镜切开板结层，翻涌的土浪中竟带出成团的蚌壳，围观的老农发出惊呼。
"列位乡亲作证，此物名唤省耕犁。
"张明远故意提高声量，余光瞥见桑树后闪过的灰布衣角——是二叔家的佃户赵西，"乃是按洪武八年工部颁布的《农器图式》改制。
"他说着展开卷泛黄的文书，实则是原身练字的废纸。
里长王有财带着税吏踱来时，新犁正破开第七道田垄。
税吏的牛皮靴陷进翻松的泥土，靴筒没入三寸仍不见底。
"倒是比官犁深两指。
"他蘸着唾沫在税簿上勾画，"今冬挖河道的徭役，给你减五日。
"采薇突然拽动兄长衣角。
张明远顺着她发颤的手指望去，二叔张守业正指挥佃户将翻出的蚌壳装袋。
那些本该用来中和土壤酸度的钙质材料，此刻正被麻袋运往周记粮铺的方向。
"哥，他们..."采薇的指甲掐进他臂膀。
张明远按住妹妹的手，青铜犁镜映出他冷笑的嘴角。
既有人要断他生路，便让这新犁先犁开这吃人的世道。
铁匠铺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陈铁匠的儿子满柱撞开篱笆，额角的血染红半边衣襟："张家哥哥快逃！
巡检司的人往这儿来了！
"张明远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他分明看见满柱怀中的断犁缺口闪着银光——那青铜犁镜里竟掺着雪花铁！
昨夜老铁匠佝偻着腰往熔炉添料的画面突然清晰：原来那些"铜钱"里混着官府的铸铁渣。
"私铸铁器者，枷号三月！
"皂隶的锁链己套上陈满仓脖颈。
老铁匠残缺的右手抓着半片犁镜，熔化的青铜在掌心烫出水泡。
张明远突然抓起把未熔的铜钱："官爷明鉴，这洪武通宝含铁量不足一成，《大明宝钞条例》写得明白...""但这雪花铁是军器局的下脚料！
"巡检的佩刀突然出鞘。
刀光映出张明远苍白的脸，也照亮他脚边《王祯农书》的残页——"犁"字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朱批：农器之利，可载舟亦可覆舟。
溪水裹着碎冰碴从指缝流过，刃口崩裂的豁牙在石面上刮出刺耳的"咯吱"声。
这是原身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件铁器，木柄上歪斜的"张"字烙痕己被磨得发亮。
"哥，陈铁匠捎来口信。
"采薇提着破灯笼走近，火光惊起芦苇丛里的夜枭，"说是补锄头要去县衙盖红戳，光跑文书就得费半吊钱。
"她忽然蹲下身，灯笼照出溪底青幽幽的物件——半截生锈的青铜箭镞正卡在石缝间。
张明远瞳孔微缩。
前日翻查《大明会典》时，他特意记下"洪武三年禁民间私藏铁镞"的条款，却不想这河床竟成了古代兵器的坟场。
指尖拂过箭镞尾部的云雷纹，农大考古选修课的回忆突然翻涌：这是典型的商周青铜器形制，河底或许埋着古战场遗址。
"西头王寡妇家的犁头前日被收了。
"采薇声音压得极低，"差役说犁镜弧度逾制，要锁她家男人去修河堤。
"灯笼忽然一晃，对岸竹林簌簌作响，两点火星在墨色里忽明忽暗——是夜巡弓兵帽盔上的红缨。
张明远攥紧箭镞，豁口的锄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忽然掰断节芦苇杆，蘸着溪水在青石上勾画：曲辕犁的策额要前倾十五度，犁壁曲面需符合流体力学，辕头减阻槽的深度......"明日去当铺。
"他抹去石上的水痕，"把那方歙砚当了，换半斤青铜钱。
"采薇猛地抓住他衣袖："那是爹临终前从县学捧回来的！
"话未说完便哽住——三年前父亲咳血浸透砚台的画面，此刻在灯笼映照下格外清晰。
五更梆子响时，铁匠铺的烟囱己腾起青烟。
陈满仓裸着精瘦的上身，将熔化的铜钱倒入陶范，锡腥味混着炭灰在晨雾中弥漫。
墙角的《王祯农书》摊开在"耒耜门"，泛黄的插图上画着前元时期的首辕犁。
"小相公这图样..."老铁匠用火钳夹起芦苇杆画稿，独眼里迸出精光，"犁镜这曲面，倒暗合了犁星犯斗的天象。
"生满老茧的手指划过减阻槽，"只是这般凹槽，怕是要吃进三成铜料。
"张明远将钱袋倒进熔炉，洪武通宝在炭火中渐次发红。
昨夜他在《天工开物》夹页里推算的青铜配比正在脑中翻滚：铜六锡三铅一，熔点低且硬度适中。
当最后一枚铜钱化作金红汁液时，他突然抓起把河蚌壳粉撒入陶范——这是他在实验室常用的型砂改良剂。
"使不得！
"陈铁匠的惊呼被浇铸声淹没。
青铜汁液灌入陶范的刹那，混着蚌壳粉的型砂突然腾起蓝焰，熔液竟如活物般填满每个凹槽。
晨光穿透瓦缝落在渐凝的犁镜上，流转的光华让张明远想起农大标本室的商周青铜斝。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新犁己架在盐碱滩上。
张明远摸着策额处精心设计的凹槽，这是他为砂质土特制的减震结构。
老黄牛曳犁的瞬间，青铜犁镜切开板结层，翻涌的土浪中竟带出成团的蚌壳，围观的老农发出惊呼。
"列位乡亲作证，此物名唤省耕犁。
"张明远故意提高声量，余光瞥见桑树后闪过的灰布衣角——是二叔家的佃户赵西，"乃是按洪武八年工部颁布的《农器图式》改制。
"他说着展开卷泛黄的文书，实则是原身练字的废纸。
里长王有财带着税吏踱来时，新犁正破开第七道田垄。
税吏的牛皮靴陷进翻松的泥土，靴筒没入三寸仍不见底。
"倒是比官犁深两指。
"他蘸着唾沫在税簿上勾画，"今冬挖河道的徭役，给你减五日。
"采薇突然拽动兄长衣角。
张明远顺着她发颤的手指望去，二叔张守业正指挥佃户将翻出的蚌壳装袋。
那些本该用来中和土壤酸度的钙质材料，此刻正被麻袋运往周记粮铺的方向。
"哥，他们..."采薇的指甲掐进他臂膀。
张明远按住妹妹的手，青铜犁镜映出他冷笑的嘴角。
既有人要断他生路，便让这新犁先犁开这吃人的世道。
铁匠铺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陈铁匠的儿子满柱撞开篱笆，额角的血染红半边衣襟："张家哥哥快逃！
巡检司的人往这儿来了！
"张明远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他分明看见满柱怀中的断犁缺口闪着银光——那青铜犁镜里竟掺着雪花铁！
昨夜老铁匠佝偻着腰往熔炉添料的画面突然清晰：原来那些"铜钱"里混着官府的铸铁渣。
"私铸铁器者，枷号三月！
"皂隶的锁链己套上陈满仓脖颈。
老铁匠残缺的右手抓着半片犁镜，熔化的青铜在掌心烫出水泡。
张明远突然抓起把未熔的铜钱："官爷明鉴，这洪武通宝含铁量不足一成，《大明宝钞条例》写得明白...""但这雪花铁是军器局的下脚料！
"巡检的佩刀突然出鞘。
刀光映出张明远苍白的脸，也照亮他脚边《王祯农书》的残页——"犁"字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朱批：农器之利，可载舟亦可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