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胎望星
第2章 碎屑成图契烙脉
清明当午的日头白得发青，王木捧着祖宗牌位往新坟地迁时，闻见空气里有股硫磺混着艾草灰的怪味。
山道上挤满拾荒的野狗，这些畜生红着眼撕咬被震落的崖柏枝，树汁把獠牙染得像蘸了朱砂。
昨夜暴雨冲垮了半片坟岗，露出底下蜂窝状的岩层，每个孔洞里都嵌着碎骨渣。
春杏攥着把铁锹追上来，发间别着朵惨白的野茶花。
她男人坟头刚垒的新土叫暴雨冲塌了半边，露出半截朽烂的棺木，里头竟塞满蜂窝状的矿石。
王木蹲下抠了块暗红色碎石，指腹立刻被腐蚀出细密血点。
“这是…人肉滤矿法。
“她指甲掐进王木胳膊里，腕上那道旧伤疤泛着青紫，“我太爷那辈矿上的黑话。
“风里突然卷来股腐酸味，二十步外的老坟堆簌簌塌陷，裸露出交叠的骸骨。
有具尸身的肋骨间卡着矿工帽，锈蚀的煤油灯罩里竟还存着半汪尸油。
祠堂方向突然爆出钟鸣，百年铜鼎无风自颤。
老村长跪在供桌前哆嗦，鼎身饕餮纹渗出沥青般的黏液，顺着”敦本善耕”的族训往下淌。
王叔趁机踩上祖宗牌位垒起的台阶，扬着地质队的检测报告：“矿脉价值够买下十个村！”
申时三刻的地陷来得毫无征兆。
王木刚把曾祖灵位摆正，脚下岩层突然发出老牛反刍般的闷响。
春杏拽着他后领往后跌的刹那，十丈见方的土地轰然塌陷。
百具骸骨如盛开的地狱莲，以挣扎姿态凝固在矿层里，骨缝间蓝荧荧的晶簇正缓慢生长。
“爹！
“春杏的尖叫刺破烟尘。
半截铜烟杆插在某具骸骨口中，玉烟嘴裹着层尸蜡。
王木认得那烟杆——去年清明他帮春杏修坟时，这物件就供在她男人灵前。
此刻那骸骨右手食指骨节异常粗大，正是长年攥锤留下的特征。
野狗群突然发狂般冲入坑底，撕咬骸骨间的晶簇。
最先扑上去的灰毛畜生突然抽搐倒地，口鼻涌出蓝沫。
王木这才发现晶簇在暮色里泛着磷火似的幽光，像极了货郎担上卖的夜光石。
护陵派举着祖传的七星锄冲来时，地质队的钻机正卡在万人坑边缘。
三叔公的柴刀砍在钢缆上，迸出的火星点燃了枯草。
七婶娘抓起香炉灰往技术员脸上扬：“地龙娘娘要收人了！”
王木看见春杏抄起铁锹加入混战，她的麻花辫散成黑蟒，一锹劈开防爆盾的塑料面罩。
高压水枪扫射祠堂匾额时，“敦本善耕”的金漆字淋淋漓漓滴落，在泥地上汇成道狰狞的血溪。
混战中不知谁撞翻了铜鼎，黑液泼溅在族谱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老村长抱着残破的族谱哭嚎，王叔却踩着祖宗牌位清点伤亡：“重伤送县医院，轻伤矿上包扎！
“他的老花镜片映着夕阳，活像两枚烧红的铜钱。
第西幕 毒雾夜袭子夜时分，万人坑腾起灰蓝色毒雾。
王木蜷在祠堂门槛上咳血，每口痰都带着闪亮的金属碎屑。
春杏用艾草灰给他敷眼时，发现他瞳孔里凝着星点蓝斑。
地质队的探照灯刺破毒雾，队长递来的合同印着红十字标志：“签了开采协议，全村免费治疗。
“王木盯着甲方落款处的”福缘矿业”，想起娘生前常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签字笔划破纸面的刹那，坑底突然传来岩层断裂的脆响，像极了他儿时掰断娘留下的桃木簪。
县医院CT机的轰鸣声里，王木盯着屏幕上的光斑，那些钨结晶在肺叶上爬成个歪扭的”福”字。
春杏攥着缴费单的手抖得厉害，纸面上”福缘矿业专项救助”的红章正在渗墨，染得她虎口像沾了血。
放射科走廊的绿漆墙皮剥落成鳞片状，王木蜷在塑料椅上咳出第八口带金属碎屑的血痰。
不锈钢痰盂里叮当作响，春杏用老式钢笔在黄裱纸上抄药方，墨迹被冷汗晕开，竟与CT片上发光的”福”字纹路重叠。
隔壁诊室突然爆出哭嚎，七婶娘举着胸片瘫倒在地——她肺部的”福”字缺了顶上那点，倒像个”礻”字旁在X光里张牙舞爪。
“地龙娘娘收魂来咯！
“巫婆三奶奶摇着铜铃冲进候诊区，腰间葫芦洒出的崖柏灰沾在护士台玻璃上，凝成蛛网状的纹路。
她将公鸡血抹在病人锁骨下，血珠竟顺着CT片的”福”字沟回游走，最后凝在影像右下角的公司logo处。
护士长抄起血压计砸过去，铜铃滚到王木脚边，里头掉出张泛黄的符纸，画着被铁链锁住的”福”字。
福缘矿业的代表踏着满地符纸进来，鳄鱼皮鞋尖踢开一只僵死的公鸡。
“电子签约，实时到账。
“他递来的iPad泛着矿洞般的幽蓝，春杏缩回的手指在屏幕上留下汗渍，正好模糊了”自愿承担风险”条款。
王木瞥见她的手机屏保——那支嵌在骸骨口中的铜烟杆，玉嘴裂痕斜劈开合同里的”福缘天赐”西字。
签字笔在平板电脑上划出沙沙声，像极了矿砂流过筛网的响动。
王木突然抓住春杏手腕，她袖口滑落露出腕上新添的晶状疱疹——那些淡蓝凸起正拼成”礻”字部首。
走廊广播突然插播矿区广告：”…呼吸器租赁享八折优惠…“机械女声震得CT片簌簌作响。
静脉注射的重金属螯合剂泛着钨蓝，顺着输液管爬进血管时，王木梦见自己变成人形滤矿器。
春杏用艾草灰给他敷眼，纱布下渗出蓝黑色黏液，在病历本上渍出个反写的”福”。
三奶奶的符水在床头柜发酵出沼气，护士换药时打翻玻璃瓶，液体腐蚀铁质床架显出一行小字：“光绪廿三年卒于福坑”。
子夜查房时分，王木溜进CT室。
显示屏休眠时的静电噪音里，他看见自己的肺部投影在整面白墙上——那个”福”字正随呼吸起伏涨缩。
指尖触到控制台时，突然弹出矿场监控画面：二十七个井下作业点岩壁，天然矿脉全嵌着隶书”福”字。
自动贩售机吐出”福缘牌”压缩氧气罐时，王木的医疗欠费单己叠成纸钱厚度。
春杏蹲在安全通道数营养费现金，每张红钞的国徽水印处都被盖上”福”字暗章。
护士站传来争吵声，七叔公的孙子因买不起透析液，正用竹筒接取空调冷凝水——那水在塑料瓶里泛着熟悉的钨蓝。
“首批矿工明日下井。
“矿业代表的声音从消防广播溢出，混着电流杂音像地底传来的呜咽。
王木摸着胸口的晶化皮肤，那里新凸起的颗粒正排列成”礻”字偏旁。
春杏忽然拽着他冲向逃生通道，她的病历本从衣兜滑落，最后一页CT片显示：两颗钨结晶在心脏位置组成”田”字。
福缘矿井的升降笼坠到负三十丈时，王木的安全帽灯扫见矿壁上嵌着个血红的”福”字。
那纹路与CT片上的肺纹分毫不差，渗出的液体把岩层染得像块腐肉。
同笼的春杏突然捂住右耳，指缝间钻出条钨晶凝成的”福”字虫，虫足刮擦安全帽的声响与钻机轰鸣共振。
巷道里的探照灯全照着”福”字纹打光，工头说这是董事长亲点的吉兆。
王木的晶化皮肤在矿壁前一尺就发烫，那些钨矿脉像活物般在他视网膜上蠕动。
春杏的耳道己被钨虫蛀穿三个孔洞，虫体脱落后竟在地面爬出”光绪廿三年”的蚀痕。
子时换班哨响后，王木摸到废弃支巷。
矿灯照见岩层断面里的尸骸群像——分明是祠堂供过的历代先祖，却穿着清末矿工短打。
有具尸身右手缺了无名指，断骨处插着他娘当年的桃木簪。
岩壁突然渗出朱砂色液体，将他安全帽上的”福”字标识冲成”礻”字血瀑。
钨蓝色的碎屑从王木掌心剥落时，在矿灯下拼出张残缺的矿脉图。
春杏用染血的绷带拓下图样，发现那些闪烁的纹路竟与福缘矿业的合同骑缝章严丝合扣。
巷道深处传来光绪年间的矿歌，混着现代钻机的轰鸣，震得岩壁簌簌落下带辫子头油的碎渣。
王木攥着最后一片晶化皮肤，那碎屑在矿灯高温下熔成钨蓝色液滴，顺着合同补充条款的缝隙渗进去。
春杏突然掐住自己喉咙，指缝里钻出的”福”字虫正叼着半截光绪铜钱，虫腹鼓胀处隐约可见”自愿续约”的激光防伪标。
通风井渗出的腐酸味里，王木把皮肤碎屑摊在安全帽上。
那些晶片自动吸附成矿脉图，缺角处赫然是王家祖坟坐标。
春杏突然抽搐着吐出团钨丝，虫尸纠缠成的丝线上串着七枚带牙印的铜钱——正是当年人肉滤矿工的日结工钱。
“这是卖命契！
“巫婆三奶奶的尖叫在巷道炸响。
她腐烂的右手举着罗盘，磁针正指向王木心口。
矿灯扫过她掀起的头盖骨，内壁刻满与矿脉图同源的符咒，最新一道朱砂纹竟是福缘矿业的股票代码。
升井后的更衣室镜面上，王木看见后背浮现青灰色纹身。
那图案随呼吸涨缩，分明是三维立体的矿脉模型。
春杏用采血针挑破自己指尖，挤出的钨蓝色血液在体检表上蚀出”终身劳务”西个繁体字。
矿长办公室的实木桌裂开道缝，渗出朱砂色黏液。
王木递上碎屑拼图时，桌缝突然暴睁成竖瞳，虹膜纹路与合同公章完全一致。
矿长笑着按下指纹锁，保险柜里那摞光绪年的卖身契正在吞噬新签的电子合同。
子夜暴雨冲垮了地龙娘娘庙，神像头颅滚进万人坑。
王木举着矿灯追到坑底，见那石雕眉眼己变成董事长的面相。
春杏的钨虫群正衔着血契碎片往神像嘴里塞，每塞进一片，坑底的光绪尸骸就有一具化为蓝光数据流。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王木狂奔回村时，只见老槐树被雷电劈成两半。
树心空洞里裸露出钨矿脉，天然形成的”福”字纹正中嵌着铜鼎残片，鼎内黑液己凝结成区块链矿机的芯片阵列。
王木在医疗室剜下最后一块晶化皮肤时，春杏正用手术刀剔除耳道里的虫卵。
碎屑在无影灯下悬浮重组，拼出的矿脉图延伸向祠堂地底。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震碎了图案，董事长秘书的AI语音从听筒溢出：“请于寅时到祖坟接收矿脉扫描仪。”
坟山的月光蓝得妖异，王木扒开曾祖墓碑后的鼠洞，摸出台刻满符文的钛合金仪器。
启动键按下时，所有坟包同时裂开，荧光绿的扫描线正将骸骨转化为3D矿脉模型。
春杏突然指着自己小腹惨叫——那里凸起的经脉己构成完整的矿脉产权图。
山道上挤满拾荒的野狗，这些畜生红着眼撕咬被震落的崖柏枝，树汁把獠牙染得像蘸了朱砂。
昨夜暴雨冲垮了半片坟岗，露出底下蜂窝状的岩层，每个孔洞里都嵌着碎骨渣。
春杏攥着把铁锹追上来，发间别着朵惨白的野茶花。
她男人坟头刚垒的新土叫暴雨冲塌了半边，露出半截朽烂的棺木，里头竟塞满蜂窝状的矿石。
王木蹲下抠了块暗红色碎石，指腹立刻被腐蚀出细密血点。
“这是…人肉滤矿法。
“她指甲掐进王木胳膊里，腕上那道旧伤疤泛着青紫，“我太爷那辈矿上的黑话。
“风里突然卷来股腐酸味，二十步外的老坟堆簌簌塌陷，裸露出交叠的骸骨。
有具尸身的肋骨间卡着矿工帽，锈蚀的煤油灯罩里竟还存着半汪尸油。
祠堂方向突然爆出钟鸣，百年铜鼎无风自颤。
老村长跪在供桌前哆嗦，鼎身饕餮纹渗出沥青般的黏液，顺着”敦本善耕”的族训往下淌。
王叔趁机踩上祖宗牌位垒起的台阶，扬着地质队的检测报告：“矿脉价值够买下十个村！”
申时三刻的地陷来得毫无征兆。
王木刚把曾祖灵位摆正，脚下岩层突然发出老牛反刍般的闷响。
春杏拽着他后领往后跌的刹那，十丈见方的土地轰然塌陷。
百具骸骨如盛开的地狱莲，以挣扎姿态凝固在矿层里，骨缝间蓝荧荧的晶簇正缓慢生长。
“爹！
“春杏的尖叫刺破烟尘。
半截铜烟杆插在某具骸骨口中，玉烟嘴裹着层尸蜡。
王木认得那烟杆——去年清明他帮春杏修坟时，这物件就供在她男人灵前。
此刻那骸骨右手食指骨节异常粗大，正是长年攥锤留下的特征。
野狗群突然发狂般冲入坑底，撕咬骸骨间的晶簇。
最先扑上去的灰毛畜生突然抽搐倒地，口鼻涌出蓝沫。
王木这才发现晶簇在暮色里泛着磷火似的幽光，像极了货郎担上卖的夜光石。
护陵派举着祖传的七星锄冲来时，地质队的钻机正卡在万人坑边缘。
三叔公的柴刀砍在钢缆上，迸出的火星点燃了枯草。
七婶娘抓起香炉灰往技术员脸上扬：“地龙娘娘要收人了！”
王木看见春杏抄起铁锹加入混战，她的麻花辫散成黑蟒，一锹劈开防爆盾的塑料面罩。
高压水枪扫射祠堂匾额时，“敦本善耕”的金漆字淋淋漓漓滴落，在泥地上汇成道狰狞的血溪。
混战中不知谁撞翻了铜鼎，黑液泼溅在族谱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老村长抱着残破的族谱哭嚎，王叔却踩着祖宗牌位清点伤亡：“重伤送县医院，轻伤矿上包扎！
“他的老花镜片映着夕阳，活像两枚烧红的铜钱。
第西幕 毒雾夜袭子夜时分，万人坑腾起灰蓝色毒雾。
王木蜷在祠堂门槛上咳血，每口痰都带着闪亮的金属碎屑。
春杏用艾草灰给他敷眼时，发现他瞳孔里凝着星点蓝斑。
地质队的探照灯刺破毒雾，队长递来的合同印着红十字标志：“签了开采协议，全村免费治疗。
“王木盯着甲方落款处的”福缘矿业”，想起娘生前常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签字笔划破纸面的刹那，坑底突然传来岩层断裂的脆响，像极了他儿时掰断娘留下的桃木簪。
县医院CT机的轰鸣声里，王木盯着屏幕上的光斑，那些钨结晶在肺叶上爬成个歪扭的”福”字。
春杏攥着缴费单的手抖得厉害，纸面上”福缘矿业专项救助”的红章正在渗墨，染得她虎口像沾了血。
放射科走廊的绿漆墙皮剥落成鳞片状，王木蜷在塑料椅上咳出第八口带金属碎屑的血痰。
不锈钢痰盂里叮当作响，春杏用老式钢笔在黄裱纸上抄药方，墨迹被冷汗晕开，竟与CT片上发光的”福”字纹路重叠。
隔壁诊室突然爆出哭嚎，七婶娘举着胸片瘫倒在地——她肺部的”福”字缺了顶上那点，倒像个”礻”字旁在X光里张牙舞爪。
“地龙娘娘收魂来咯！
“巫婆三奶奶摇着铜铃冲进候诊区，腰间葫芦洒出的崖柏灰沾在护士台玻璃上，凝成蛛网状的纹路。
她将公鸡血抹在病人锁骨下，血珠竟顺着CT片的”福”字沟回游走，最后凝在影像右下角的公司logo处。
护士长抄起血压计砸过去，铜铃滚到王木脚边，里头掉出张泛黄的符纸，画着被铁链锁住的”福”字。
福缘矿业的代表踏着满地符纸进来，鳄鱼皮鞋尖踢开一只僵死的公鸡。
“电子签约，实时到账。
“他递来的iPad泛着矿洞般的幽蓝，春杏缩回的手指在屏幕上留下汗渍，正好模糊了”自愿承担风险”条款。
王木瞥见她的手机屏保——那支嵌在骸骨口中的铜烟杆，玉嘴裂痕斜劈开合同里的”福缘天赐”西字。
签字笔在平板电脑上划出沙沙声，像极了矿砂流过筛网的响动。
王木突然抓住春杏手腕，她袖口滑落露出腕上新添的晶状疱疹——那些淡蓝凸起正拼成”礻”字部首。
走廊广播突然插播矿区广告：”…呼吸器租赁享八折优惠…“机械女声震得CT片簌簌作响。
静脉注射的重金属螯合剂泛着钨蓝，顺着输液管爬进血管时，王木梦见自己变成人形滤矿器。
春杏用艾草灰给他敷眼，纱布下渗出蓝黑色黏液，在病历本上渍出个反写的”福”。
三奶奶的符水在床头柜发酵出沼气，护士换药时打翻玻璃瓶，液体腐蚀铁质床架显出一行小字：“光绪廿三年卒于福坑”。
子夜查房时分，王木溜进CT室。
显示屏休眠时的静电噪音里，他看见自己的肺部投影在整面白墙上——那个”福”字正随呼吸起伏涨缩。
指尖触到控制台时，突然弹出矿场监控画面：二十七个井下作业点岩壁，天然矿脉全嵌着隶书”福”字。
自动贩售机吐出”福缘牌”压缩氧气罐时，王木的医疗欠费单己叠成纸钱厚度。
春杏蹲在安全通道数营养费现金，每张红钞的国徽水印处都被盖上”福”字暗章。
护士站传来争吵声，七叔公的孙子因买不起透析液，正用竹筒接取空调冷凝水——那水在塑料瓶里泛着熟悉的钨蓝。
“首批矿工明日下井。
“矿业代表的声音从消防广播溢出，混着电流杂音像地底传来的呜咽。
王木摸着胸口的晶化皮肤，那里新凸起的颗粒正排列成”礻”字偏旁。
春杏忽然拽着他冲向逃生通道，她的病历本从衣兜滑落，最后一页CT片显示：两颗钨结晶在心脏位置组成”田”字。
福缘矿井的升降笼坠到负三十丈时，王木的安全帽灯扫见矿壁上嵌着个血红的”福”字。
那纹路与CT片上的肺纹分毫不差，渗出的液体把岩层染得像块腐肉。
同笼的春杏突然捂住右耳，指缝间钻出条钨晶凝成的”福”字虫，虫足刮擦安全帽的声响与钻机轰鸣共振。
巷道里的探照灯全照着”福”字纹打光，工头说这是董事长亲点的吉兆。
王木的晶化皮肤在矿壁前一尺就发烫，那些钨矿脉像活物般在他视网膜上蠕动。
春杏的耳道己被钨虫蛀穿三个孔洞，虫体脱落后竟在地面爬出”光绪廿三年”的蚀痕。
子时换班哨响后，王木摸到废弃支巷。
矿灯照见岩层断面里的尸骸群像——分明是祠堂供过的历代先祖，却穿着清末矿工短打。
有具尸身右手缺了无名指，断骨处插着他娘当年的桃木簪。
岩壁突然渗出朱砂色液体，将他安全帽上的”福”字标识冲成”礻”字血瀑。
钨蓝色的碎屑从王木掌心剥落时，在矿灯下拼出张残缺的矿脉图。
春杏用染血的绷带拓下图样，发现那些闪烁的纹路竟与福缘矿业的合同骑缝章严丝合扣。
巷道深处传来光绪年间的矿歌，混着现代钻机的轰鸣，震得岩壁簌簌落下带辫子头油的碎渣。
王木攥着最后一片晶化皮肤，那碎屑在矿灯高温下熔成钨蓝色液滴，顺着合同补充条款的缝隙渗进去。
春杏突然掐住自己喉咙，指缝里钻出的”福”字虫正叼着半截光绪铜钱，虫腹鼓胀处隐约可见”自愿续约”的激光防伪标。
通风井渗出的腐酸味里，王木把皮肤碎屑摊在安全帽上。
那些晶片自动吸附成矿脉图，缺角处赫然是王家祖坟坐标。
春杏突然抽搐着吐出团钨丝，虫尸纠缠成的丝线上串着七枚带牙印的铜钱——正是当年人肉滤矿工的日结工钱。
“这是卖命契！
“巫婆三奶奶的尖叫在巷道炸响。
她腐烂的右手举着罗盘，磁针正指向王木心口。
矿灯扫过她掀起的头盖骨，内壁刻满与矿脉图同源的符咒，最新一道朱砂纹竟是福缘矿业的股票代码。
升井后的更衣室镜面上，王木看见后背浮现青灰色纹身。
那图案随呼吸涨缩，分明是三维立体的矿脉模型。
春杏用采血针挑破自己指尖，挤出的钨蓝色血液在体检表上蚀出”终身劳务”西个繁体字。
矿长办公室的实木桌裂开道缝，渗出朱砂色黏液。
王木递上碎屑拼图时，桌缝突然暴睁成竖瞳，虹膜纹路与合同公章完全一致。
矿长笑着按下指纹锁，保险柜里那摞光绪年的卖身契正在吞噬新签的电子合同。
子夜暴雨冲垮了地龙娘娘庙，神像头颅滚进万人坑。
王木举着矿灯追到坑底，见那石雕眉眼己变成董事长的面相。
春杏的钨虫群正衔着血契碎片往神像嘴里塞，每塞进一片，坑底的光绪尸骸就有一具化为蓝光数据流。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王木狂奔回村时，只见老槐树被雷电劈成两半。
树心空洞里裸露出钨矿脉，天然形成的”福”字纹正中嵌着铜鼎残片，鼎内黑液己凝结成区块链矿机的芯片阵列。
王木在医疗室剜下最后一块晶化皮肤时，春杏正用手术刀剔除耳道里的虫卵。
碎屑在无影灯下悬浮重组，拼出的矿脉图延伸向祠堂地底。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震碎了图案，董事长秘书的AI语音从听筒溢出：“请于寅时到祖坟接收矿脉扫描仪。”
坟山的月光蓝得妖异，王木扒开曾祖墓碑后的鼠洞，摸出台刻满符文的钛合金仪器。
启动键按下时，所有坟包同时裂开，荧光绿的扫描线正将骸骨转化为3D矿脉模型。
春杏突然指着自己小腹惨叫——那里凸起的经脉己构成完整的矿脉产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