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重生在希望的田野
第2章 1975.冬 江源村砖窑
雪粒子簌簌打在油毡棚上，陈建国裹紧露棉花的袄子，指尖划过窑壁上凝结的冰凌。
砖窑里蒸腾的热气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土墙上，忽长忽短地摇曳着。
二十孔土窑像蛰伏的巨兽，吞吐着暗红色的火光。
"西哥，河沙掺炉渣的砖坯全干透了！
"赵铁柱扛着两摞青灰色砖块冲进来，解放鞋在雪地里踩出深深浅浅的坑，"按你说的法子，这窑能多出三百块整砖！
"年轻人呼出的白雾里带着兴奋，鼻尖冻得通红。
陈建国蹲下身敲击砖面，清越的声响让他眉头舒展。
前世他跑建材生意时学到的土法子，竟在七十年代的乡村砖窑派上用场。
忽然，他注意到砖缝里闪烁的晶粒，心头猛地一跳——这是高岭土在高温下析出的二氧化硅结晶。
"铁柱，带我去后山坳挖泥的地界。
"他抄起窑口的铁锨，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北风卷着碎雪灌进领口，却浇不灭他眼底的火光。
如果没记错，江源村后山的黏土层，正是制作耐火材料的绝佳原料。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取土坑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陈建国扒开积雪，铲起一锨赭红色黏土。
湿润的土块在掌心搓开，细腻的触感让他手指发颤。
这分明是能耐受1600度高温的优质高岭土，前世被日本人以每吨三百美元的价格收购。
"明天开始，这片的土单独存放。
"他在雪地上画出三个区域，"黄泥烧红砖，红泥做耐火坯，白泥留着我另有用处。
"赵铁柱茫然点头，看着陈建国用树枝在冻土上画出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配方比例。
回窑路上，运输队的驴车正往公社粮站送砖。
车辙印里散落的砖渣在雪地上格外刺眼，陈建国弯腰捡起半块断砖，断面上蜂窝状的气孔让他眯起眼睛。
要是有水泥就好了，他摸着怀里揣了半个月的《建筑材料手册》，那是用五斤粮票从县图书馆管理员手里换来的。
"陈技术员！
"村支书王满仓顶着风雪跑来，翻毛羊皮帽上积了层雪，"公社来电话，说港商明天就到！
"老支书喘着粗气，从中山装内袋掏出皱巴巴的纸条，"要验什么耐火砖样品......"陈建国盯着纸条上歪扭的"耐"字，想起前世那个改变命运的下午。
1982年深圳特区建设时，他因为倒卖耐火砖被工商局查封，如今却要堂堂正正接下外贸订单。
雪花落在睫毛上，模糊了远处黛青色的山峦。
当港商的黑色轿车碾过村口石桥时，整个江源村都轰动了。
穿呢子大衣的港商周先生刚下车，就被陈建国自制的耐火砖样品惊得扶正金丝眼镜——砖体表面泛着珍珠光泽，棱角笔首得能当尺子用。
"陈生，这些砖的铝含量......"周先生掏出放大镜，港普里夹杂着英文术语。
陈建国不慌不忙递上检测报告，泛黄的草纸上密密麻麻列着烧成温度、氧化铝含量等数据，甚至还有手绘的抗压测试示意图。
老支书端着搪瓷茶缸的手首抖，他分明记得三天前陈建国连夜去县中学实验室，用二十个鸡蛋换来化学老师帮忙做检测。
此刻那年轻人正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向港商解释着"莫来石晶体结构"，听得周围社员们目瞪口呆。
合同签定时夕阳正红，陈建国在供销社扯了二尺红布挂在窑口。
周先生预付的五百元订金用牛皮纸包着，在陈家饭桌上堆成小山。
张翠芬默默数出三十张十元钞，这是丈夫交代要分给帮工的乡亲们。
夜深人静时，陈建国蹲在灶台前拨弄算盘珠。
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糊满报纸的土墙上，与"工业学大庆"的标语重叠在一起。
"翠芬，开春我想承包村东那片盐碱地。
"他突然开口，煤油灯芯啪地爆出灯花。
女人缝补的动作顿了顿，针尖在发间抿了抿："那地方连茅草都不长......""县农技站新到的地膜，能保墒压碱。
"陈建国展开揉皱的图纸，上面画着奇怪的拱形结构，"咱们种反季黄瓜，赶在春节上市。
"他指着日历上画红圈的日子，"腊月二十五，县供销社鲜菜柜台能卖到八毛一斤。
"张翠芬望着丈夫眼底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新婚时他念《艳阳天》的样子。
那时的读书声清亮如溪水，不像现在这般沙哑，却莫名让人心安。
她摸出枕套里的识字课本，封皮上"张翠芬"三个字还是丈夫上个月教的。
鸡叫头遍时，陈建国摸黑来到盐碱地。
月光下白茫茫的盐霜泛着冷光，他蹲身抓把土放进玻璃瓶——这是准备寄给省农科所检测的。
远处忽然传来窸窣响动，七八个黑影正在刨挖什么。
"谁？！
"陈建国厉喝一声，手电筒光柱扫过去。
村西头刘寡妇和她三个半大孩子僵在原地，脚边竹筐里装满灰白色土块。
陈建国心头一紧，那是他特意标记的高岭土采样区。
"西哥......"刘寡妇嗫嚅着扯紧补丁摞补丁的衣襟，"娃他爹的肺痨......"陈建国看着女人开裂的手掌，想起前世刘家三个孩子因偷生产队的粮被游街的惨状。
他弯腰捧起筐里的黏土："明天让大壮来砖窑上工，管饭，一天五毛工钱。
"手电筒光掠过孩子们惊喜的脸，最小的丫头还裹着露脚趾的棉鞋。
晨雾未散时，砖窑己热火朝天。
陈建国把高岭土样品分装进二十个布袋，这是要托周先生带回香港检测的。
赵铁柱带着青壮们在新建的耐火窑里码坯，新砌的烟囱冒着青烟，在湛蓝的天幕上划出袅袅的线。
"西哥！
"大壮气喘吁吁跑来，怀里抱着个陶罐，"俺娘让给的腌芥菜！
"少年黑红的脸膛上还沾着泥点，眼底却闪着光。
陈建国揭开罐口，浓郁的酱香扑面而来，突然瞥见罐底压着的识字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感谢陈老师"。
北风掠过晒谷场，卷起几片枯黄的蓖麻叶。
陈建国望着远处蜿蜒的村道，仿佛看见柏油马路如何从这黄土地里生长出来。
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地膜种植计划书，纸页己被体温焐得发烫。
砖窑里蒸腾的热气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土墙上，忽长忽短地摇曳着。
二十孔土窑像蛰伏的巨兽，吞吐着暗红色的火光。
"西哥，河沙掺炉渣的砖坯全干透了！
"赵铁柱扛着两摞青灰色砖块冲进来，解放鞋在雪地里踩出深深浅浅的坑，"按你说的法子，这窑能多出三百块整砖！
"年轻人呼出的白雾里带着兴奋，鼻尖冻得通红。
陈建国蹲下身敲击砖面，清越的声响让他眉头舒展。
前世他跑建材生意时学到的土法子，竟在七十年代的乡村砖窑派上用场。
忽然，他注意到砖缝里闪烁的晶粒，心头猛地一跳——这是高岭土在高温下析出的二氧化硅结晶。
"铁柱，带我去后山坳挖泥的地界。
"他抄起窑口的铁锨，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北风卷着碎雪灌进领口，却浇不灭他眼底的火光。
如果没记错，江源村后山的黏土层，正是制作耐火材料的绝佳原料。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取土坑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陈建国扒开积雪，铲起一锨赭红色黏土。
湿润的土块在掌心搓开，细腻的触感让他手指发颤。
这分明是能耐受1600度高温的优质高岭土，前世被日本人以每吨三百美元的价格收购。
"明天开始，这片的土单独存放。
"他在雪地上画出三个区域，"黄泥烧红砖，红泥做耐火坯，白泥留着我另有用处。
"赵铁柱茫然点头，看着陈建国用树枝在冻土上画出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配方比例。
回窑路上，运输队的驴车正往公社粮站送砖。
车辙印里散落的砖渣在雪地上格外刺眼，陈建国弯腰捡起半块断砖，断面上蜂窝状的气孔让他眯起眼睛。
要是有水泥就好了，他摸着怀里揣了半个月的《建筑材料手册》，那是用五斤粮票从县图书馆管理员手里换来的。
"陈技术员！
"村支书王满仓顶着风雪跑来，翻毛羊皮帽上积了层雪，"公社来电话，说港商明天就到！
"老支书喘着粗气，从中山装内袋掏出皱巴巴的纸条，"要验什么耐火砖样品......"陈建国盯着纸条上歪扭的"耐"字，想起前世那个改变命运的下午。
1982年深圳特区建设时，他因为倒卖耐火砖被工商局查封，如今却要堂堂正正接下外贸订单。
雪花落在睫毛上，模糊了远处黛青色的山峦。
当港商的黑色轿车碾过村口石桥时，整个江源村都轰动了。
穿呢子大衣的港商周先生刚下车，就被陈建国自制的耐火砖样品惊得扶正金丝眼镜——砖体表面泛着珍珠光泽，棱角笔首得能当尺子用。
"陈生，这些砖的铝含量......"周先生掏出放大镜，港普里夹杂着英文术语。
陈建国不慌不忙递上检测报告，泛黄的草纸上密密麻麻列着烧成温度、氧化铝含量等数据，甚至还有手绘的抗压测试示意图。
老支书端着搪瓷茶缸的手首抖，他分明记得三天前陈建国连夜去县中学实验室，用二十个鸡蛋换来化学老师帮忙做检测。
此刻那年轻人正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向港商解释着"莫来石晶体结构"，听得周围社员们目瞪口呆。
合同签定时夕阳正红，陈建国在供销社扯了二尺红布挂在窑口。
周先生预付的五百元订金用牛皮纸包着，在陈家饭桌上堆成小山。
张翠芬默默数出三十张十元钞，这是丈夫交代要分给帮工的乡亲们。
夜深人静时，陈建国蹲在灶台前拨弄算盘珠。
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糊满报纸的土墙上，与"工业学大庆"的标语重叠在一起。
"翠芬，开春我想承包村东那片盐碱地。
"他突然开口，煤油灯芯啪地爆出灯花。
女人缝补的动作顿了顿，针尖在发间抿了抿："那地方连茅草都不长......""县农技站新到的地膜，能保墒压碱。
"陈建国展开揉皱的图纸，上面画着奇怪的拱形结构，"咱们种反季黄瓜，赶在春节上市。
"他指着日历上画红圈的日子，"腊月二十五，县供销社鲜菜柜台能卖到八毛一斤。
"张翠芬望着丈夫眼底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新婚时他念《艳阳天》的样子。
那时的读书声清亮如溪水，不像现在这般沙哑，却莫名让人心安。
她摸出枕套里的识字课本，封皮上"张翠芬"三个字还是丈夫上个月教的。
鸡叫头遍时，陈建国摸黑来到盐碱地。
月光下白茫茫的盐霜泛着冷光，他蹲身抓把土放进玻璃瓶——这是准备寄给省农科所检测的。
远处忽然传来窸窣响动，七八个黑影正在刨挖什么。
"谁？！
"陈建国厉喝一声，手电筒光柱扫过去。
村西头刘寡妇和她三个半大孩子僵在原地，脚边竹筐里装满灰白色土块。
陈建国心头一紧，那是他特意标记的高岭土采样区。
"西哥......"刘寡妇嗫嚅着扯紧补丁摞补丁的衣襟，"娃他爹的肺痨......"陈建国看着女人开裂的手掌，想起前世刘家三个孩子因偷生产队的粮被游街的惨状。
他弯腰捧起筐里的黏土："明天让大壮来砖窑上工，管饭，一天五毛工钱。
"手电筒光掠过孩子们惊喜的脸，最小的丫头还裹着露脚趾的棉鞋。
晨雾未散时，砖窑己热火朝天。
陈建国把高岭土样品分装进二十个布袋，这是要托周先生带回香港检测的。
赵铁柱带着青壮们在新建的耐火窑里码坯，新砌的烟囱冒着青烟，在湛蓝的天幕上划出袅袅的线。
"西哥！
"大壮气喘吁吁跑来，怀里抱着个陶罐，"俺娘让给的腌芥菜！
"少年黑红的脸膛上还沾着泥点，眼底却闪着光。
陈建国揭开罐口，浓郁的酱香扑面而来，突然瞥见罐底压着的识字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感谢陈老师"。
北风掠过晒谷场，卷起几片枯黄的蓖麻叶。
陈建国望着远处蜿蜒的村道，仿佛看见柏油马路如何从这黄土地里生长出来。
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地膜种植计划书，纸页己被体温焐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