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爱偷欢

第四张 黄雀在后

囚爱偷欢 斯年如逝 2025-11-15 15:30:58 古代言情
男子看着沈南浔,面色几变,在沈南浔冰凉的目色中,终于明白自己被人耍了。

他不怒反笑,在雨中抬臂。

霎时间浓墨般的雨夜里,几条黑影骤然现身,将两人围困在其中。

男子又恢复了那阴恻恻的笑,道:“不可惜,能送这样一位美人上路,我也倍感荣幸。”

沈南浔甚至没有移目,她抬袖甩落几滴雨水,轻叹道:“红颜薄命,我这人最是认命的。

只是不知公子可敢告知高姓大名,往后小女子黄泉路上也好相认。”

男子到底年轻,三番两次被激,心底那点耐心早被磨尽,他冷笑一声:“沈行首到底是妙人,活人夫妻不想做,倒愿和我做对亡命鸳鸯。”

他抽出刀刃,迎着凉风抵向沈南浔脖颈,猖狂道:“那沈行首可记好了,我的名字叫做韩——”箭羽破风而来,一箭封喉,方才还嚣张跋扈的男子,此刻惊恐地捂住喉咙,鲜血从他指缝如水淌出,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南浔。

沈南浔却不再看他,只是垂着眸,双掌合十,仿佛在深巷雨帘里划出了一方清透天地。

周遭黑衣人有片刻的骚动,又迅速沉静下去,他们整齐划一地后退,寻着枝叶茂盛处避身。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逃跑,只是在黑夜中艰难地想探视出潜行的刺客。

因为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他们知道一旦他们锁定目标,这暗夜中的孤狼必定成为他们囊中之物。

静夜中,只有雨水瀑流般的声音,水洼很快连成一片。

彼此都在等待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决定了谁是狼,谁是兔。

陡然间,黑衣人面前的枯枝被暴雨打得歪斜,残叶纷纷坠落。

千钧一发间,黑夜里只听得“嗖嗖嗖”,几声微不可闻的箭羽声,却犹如惊雷炸响在黑衣人耳边,那洁白飞羽划破夜空,像是黑夜中的索命阎王。

没有发声的机会再留给任何人。

一场沉默的对决己经分出胜负。

风急雨骤中,黑衣人坍塌的身体像是软绵绵的草絮,倒在水洼里,涟漪都被雨给吞没。

适才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

沈南浔还是独自在深巷中,雨滴沿着油纸伞边缘“嘀嗒”流淌。

张逸泽抬指捏出箭筒里的最后一支箭羽,锋芒所指之处,是沈南浔白瓷的脖颈。

乌云蔽月,雨水没有停。

沈南浔将斜倚肩头的油伞重新撑回手中,她等了片刻,等雨水积起的血红水洼泡到她脚踝时,她终于抬高伞沿,看向檐牙上张逸泽的方向,漠然道:“你方才是聋了吗?”

张逸泽没有动作,半蹲在檐角上,在雨幕中与沈南浔遥遥对视。

张逸泽眼里流露出诧异。

沈南浔身体削瘦,面色白得不透血色,不像是练过武的身子,倒像是扶风弱柳,吹一吹就能倒的样子,竟然能辨得出他的方位。

他自认为隐匿藏息的本事高人一筹,要知道方才那群黑衣人在刺客杀手里都不是泛泛之辈,却没有一人能发现他。

沈南浔像是很有耐心,说了那句话之后便不再言语,只遥遥看着他。

或许她太懂自己看向一个男人的眼神里蕴藏着怎样巨大的力量。

百炼钢也成绕指柔,怕说的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眼,这样的秋水无波。

张逸泽松开了指尖,将箭扔回了箭筒,就着最近的树枝,几个跃步便轻巧落了地。

“听力不错,” 张逸泽一身玄色劲装早己被雨水淋透,他缓步向前,说:“以前练过?”

沈南浔朝张逸泽身后轻瞟了眼,再看向他时脸上己冰雪消融,她并不接话,只温声道:“箭法很好,隐匿功夫也了得。”

她看着走近的张逸泽,将手中油纸伞撑出去,微微一笑,道:“只是耳朵不大好使,我方才都要将那人底细打探出来了,临门一脚,做什么坏我好事?”

沈南浔连责问的话,都犹如柳絮轻飘飘,让人又痒又不是滋味。

张逸泽手指微蜷,又在冰凉的雨水中松开,他伸手接过沈南浔的伞,笑笑地说:“那人的刀剑都抵到你喉咙了,再迟一步,今夜究竟是引蛇出洞,还是自投罗网可就不好说了。”

沈南浔笑而不语,往前轻挪一步,将本就己经很近距离缩成了咫尺,张逸泽甚至都可以感受到她鼻息的热气氲到自己唇边。

他呼吸沉重地看着她。

“论到花言巧语,” 沈南浔脚尖微踮,贴在张逸泽脸侧,犹如咬耳朵般亲昵,“我是你祖宗。”

张逸泽眉头轻皱,心里暗生出股不祥之感,正欲拉开距离,就听得身后忽然传来湿哒哒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过去。

只见宁楚臣在雨里看着他们,雨幕让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原来你耳朵是真聋。”

沈南浔笑着耳语,继而退了脚步,仿若才看清来人般,诧异道:“小侯爷,你怎么自己来了?”

沈南浔当然知道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即便周围人影子都没有,她也可以相信,看不见的黑暗里,有的是藏身的近卫。

只有她知道,他是个多么惜命的人。

“你玩心重,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你,我能不来吗?”

宁楚臣撑伞走近,朝向他行礼的张逸泽点了点头,伸手将沈南浔带回自己伞底下,看着人说:“今晚玩得可开心?”

沈南浔正要开口,就听得宁楚臣继续道:“连我新拨给你的贴身近卫都要逗弄?”

沈南浔脸上的笑涣散掉,屈指拨开宁楚臣还留在她肩头的手,说:“这样的人你也肯睁只眼闭只眼地筛他来当我的贴身近卫?”

她侧身看向张逸泽,并不避讳他的眼睛,与他西目相对道:“出箭错了时机就是玩忽职守,犯了过错还要狡辩就是强辩饰非,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她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梦境里熟悉的恐惧,她自己也不懂得,这样一个夹在权贵指缝间的棋子,怎么能让她心生惧意?

沈南浔唇线微抿,没有将原因说下去,只说:“其它的都可以,唯独命不好将就,你走吧。”

沈南浔犹如陌生人般看着张逸泽,仿佛刚才的嬉笑怒骂皆是场梦,风吹过就散了。

张逸泽看着她,手上还撑着她的油纸伞,油纸伞上还沾着她指尖残存的温度。

真是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