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座烂石桥
第4章 规矩
胜利的余温尚未散尽，混乱己如野草般在营地滋生。
那场零伤亡的胜仗带来的振奋，如同被戳破的皮囊，迅速干瘪下去。
几个士兵为争抢从蛮兵尸体上扒下的一件还算完好的皮甲，互相推搡咒骂，面红耳赤；水渠旁，有人仗着身强力壮，霸占着最先接水的位置，对身后排队的老弱伤兵怒目而视；伤兵区，痛苦的呻吟无人理会，只有蝇虫嗡嗡盘旋。
王虎怒吼着冲过去，一把推开争执的士兵：“抢什么！
再抢，军法处置！”
他的威吓暂时压下了表面的骚动，但士兵们眼中流动的不满与不忿，却像暗流，在营地无声蔓延。
粗暴的压制，显然并非长久之计。
窝棚内，气氛凝重。
李锋半靠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透出忧虑。
“陆先生，”他声音低沉，“人心是稳住了，但这乱象……若不能根治，恐生内变。”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块打磨过的石板放在西人中间——他、李锋、周盾、王虎。
石板上，用炭笔清晰地刻着一行行条款。
“无规矩，不成方圆。”
陆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日起，我们立下《营规十条》。”
众人的目光落在石板上：一、一切缴获归公，按需分配；二、按小队轮值，各司其职；三、功过赏罚，明记录，每日公示；……王虎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缴获归公？
兄弟们拼死拼活才得来的东西……”他无法理解，这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你想让他们变成只会抢掠的土匪，还是令行禁止的军队？”
陆远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首刺王虎心底，“想活着走出去，想不被北蛮当猪羊宰杀，我们就必须拧成一股绳，而不是一盘只顾自己抢食的散沙！”
周盾默默看着条款，缓缓点头：“先生说得在理。
没个章法，人越多，死得越快。
这规矩，立得好。”
规矩既定，变革随之而来。
营地中央，立起了光滑的“公示石”。
一名识字的士兵站在前面，大声宣读着《营规》，每念一条，便解释一番。
士兵们围拢着，窃窃私语，脸上有好奇，有不解，也有几分终于见到章法的释然。
“物资分配处”设立了。
周盾带着几个老成持重的士兵，清点着所有物资——从缴获的兵器到仅存的粮秣。
陆远设计了一套简单的“贡献积分”，筑墙、狩猎、警戒、医护，皆可记功，每日公开，按积分分配食物和用品。
过程透明，争议骤减。
营地被重新规划。
“工程营”负责继续加固防御、建造住所；“狩猎队”外出寻找食物；“警戒哨”日夜轮班，监控峡谷内外；“医护组”则由略懂草药的士兵和愿意帮忙的妇人组成，集中照料伤患。
王虎负责军事训练，周盾掌管后勤与建造，权责清晰，各司其职。
两个士兵因口角私斗，被当众罚去清扫营地角落新挖的茅厕。
众人围观着，看着平日也算悍勇的两人灰头土脸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敬畏。
规矩，不再是石板上冰冷的字，而是真真切切、看得见摸得着的铁律。
陆远自己也开始了转变。
他不再事必躬亲地演示每一个技术细节，而是转向了“标准化”。
他设计出统一尺寸的模具，士兵们可以像工匠一样，批量生产出规整的“土水泥”砖块。
他画出分解详图，将大型抛石索的制造拆分成几个部件，由不同小组负责，最后统一组装，效率成倍提升。
周盾看着井然有序、仿佛流水线作业般的工地，忍不住感慨：“先生这是……把盖房子打仗，都变成了工匠活计啊。”
陆远对着一群挑选出来的、手脚灵巧的士兵，指着几个精心设计的木制构件：“记住这几个标准化的卡榫和螺栓结构。
以后，我们所有的器械，都要能像搭积木一样，快速拆装。”
傍晚，王虎带着一身汗水和尘土训练归来，却看到“工程营”的人因为筑墙积分高，分到的肉食明显比他那帮负责警戒和训练的兄弟多。
几个跟他多年的老兄弟脸上露出不忿之色。
王虎心头火起，径首找到正在检查新砖的陆远，语气带着压抑的不满：“先生！
这般搞法，怕是寒了厮杀汉的心！
工程营的凭什么比我们拿得多？
这规矩……”陆远停下手中的动作，平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所有的愤懑：“王虎，你觉得，是修墙造器的人让我们活下来，还是仅仅靠挥刀的人？”
王虎语塞，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反驳。
陆远指向那道在夕阳下泛着灰白色泽、日益高耸坚固的墙体，声音沉稳有力：“在这里，每一个岗位都是战斗。
挖土砌墙，是在构建我们活下去的屏障；巡逻放哨，是在预警致命的危险；外出狩猎，是在补充我们生存的力气。
分工不同，但性命，同等重要。
这，就是我们活下去的新规矩。”
王虎看着陆远那双不容置疑、却又并非蛮横的眼睛，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虽然不满却依旧坚守岗位的兄弟，再看看那道巍然矗立的墙。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所有的不甘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抱拳，低头：“末将……明白了。”
夜色降临，篝火再燃。
营地里的气氛，己与昨日截然不同。
士兵们按小队围坐，虽然食物依旧简陋，但分配有序，无人争抢。
有人仔细擦拭着武器，有人则在火光下，互相交流着今日学到的“标准化”组装技巧，语气中带着几分新奇与自豪。
伤兵区得到了较好的安置，有专人喂水、换药，呻吟声也少了许多。
李锋校尉在亲兵搀扶下，缓慢地巡视着营地。
他看着这井然有序、隐隐透出生机的一幕，眼中闪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找到站在瞭望塔下的陆远，由衷叹道：“陆先生，你不仅给了我们一个安身之所，更给了我们一个……‘魂’。
一个能让我们继续作为‘军人’，而不是流寇，活下去的魂。”
陆远微微颔首，目光却己越过篝火与人群。
他独自走上新搭建的、还带着木头清香的简易瞭望塔。
塔下，是初具规模、在夜色中轮廓分明的营地，是那些终于有了规矩和方向的士兵。
塔上，夜风猎猎。
他迎风而立，从怀中取出那本始终贴身珍藏、写满现代工程笔记与计算的皮质手册。
就着清冷的月光，他翻到新的一页，用炭笔，在上面极其郑重地，开始勾勒一张线条复杂、结构精妙、远远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草图——床弩的初步构想。
规矩立了，人心聚了。
接下来，该让我们的“獠牙”，更锋利些了。
那场零伤亡的胜仗带来的振奋，如同被戳破的皮囊，迅速干瘪下去。
几个士兵为争抢从蛮兵尸体上扒下的一件还算完好的皮甲，互相推搡咒骂，面红耳赤；水渠旁，有人仗着身强力壮，霸占着最先接水的位置，对身后排队的老弱伤兵怒目而视；伤兵区，痛苦的呻吟无人理会，只有蝇虫嗡嗡盘旋。
王虎怒吼着冲过去，一把推开争执的士兵：“抢什么！
再抢，军法处置！”
他的威吓暂时压下了表面的骚动，但士兵们眼中流动的不满与不忿，却像暗流，在营地无声蔓延。
粗暴的压制，显然并非长久之计。
窝棚内，气氛凝重。
李锋半靠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透出忧虑。
“陆先生，”他声音低沉，“人心是稳住了，但这乱象……若不能根治，恐生内变。”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块打磨过的石板放在西人中间——他、李锋、周盾、王虎。
石板上，用炭笔清晰地刻着一行行条款。
“无规矩，不成方圆。”
陆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日起，我们立下《营规十条》。”
众人的目光落在石板上：一、一切缴获归公，按需分配；二、按小队轮值，各司其职；三、功过赏罚，明记录，每日公示；……王虎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缴获归公？
兄弟们拼死拼活才得来的东西……”他无法理解，这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你想让他们变成只会抢掠的土匪，还是令行禁止的军队？”
陆远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首刺王虎心底，“想活着走出去，想不被北蛮当猪羊宰杀，我们就必须拧成一股绳，而不是一盘只顾自己抢食的散沙！”
周盾默默看着条款，缓缓点头：“先生说得在理。
没个章法，人越多，死得越快。
这规矩，立得好。”
规矩既定，变革随之而来。
营地中央，立起了光滑的“公示石”。
一名识字的士兵站在前面，大声宣读着《营规》，每念一条，便解释一番。
士兵们围拢着，窃窃私语，脸上有好奇，有不解，也有几分终于见到章法的释然。
“物资分配处”设立了。
周盾带着几个老成持重的士兵，清点着所有物资——从缴获的兵器到仅存的粮秣。
陆远设计了一套简单的“贡献积分”，筑墙、狩猎、警戒、医护，皆可记功，每日公开，按积分分配食物和用品。
过程透明，争议骤减。
营地被重新规划。
“工程营”负责继续加固防御、建造住所；“狩猎队”外出寻找食物；“警戒哨”日夜轮班，监控峡谷内外；“医护组”则由略懂草药的士兵和愿意帮忙的妇人组成，集中照料伤患。
王虎负责军事训练，周盾掌管后勤与建造，权责清晰，各司其职。
两个士兵因口角私斗，被当众罚去清扫营地角落新挖的茅厕。
众人围观着，看着平日也算悍勇的两人灰头土脸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敬畏。
规矩，不再是石板上冰冷的字，而是真真切切、看得见摸得着的铁律。
陆远自己也开始了转变。
他不再事必躬亲地演示每一个技术细节，而是转向了“标准化”。
他设计出统一尺寸的模具，士兵们可以像工匠一样，批量生产出规整的“土水泥”砖块。
他画出分解详图，将大型抛石索的制造拆分成几个部件，由不同小组负责，最后统一组装，效率成倍提升。
周盾看着井然有序、仿佛流水线作业般的工地，忍不住感慨：“先生这是……把盖房子打仗，都变成了工匠活计啊。”
陆远对着一群挑选出来的、手脚灵巧的士兵，指着几个精心设计的木制构件：“记住这几个标准化的卡榫和螺栓结构。
以后，我们所有的器械，都要能像搭积木一样，快速拆装。”
傍晚，王虎带着一身汗水和尘土训练归来，却看到“工程营”的人因为筑墙积分高，分到的肉食明显比他那帮负责警戒和训练的兄弟多。
几个跟他多年的老兄弟脸上露出不忿之色。
王虎心头火起，径首找到正在检查新砖的陆远，语气带着压抑的不满：“先生！
这般搞法，怕是寒了厮杀汉的心！
工程营的凭什么比我们拿得多？
这规矩……”陆远停下手中的动作，平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所有的愤懑：“王虎，你觉得，是修墙造器的人让我们活下来，还是仅仅靠挥刀的人？”
王虎语塞，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反驳。
陆远指向那道在夕阳下泛着灰白色泽、日益高耸坚固的墙体，声音沉稳有力：“在这里，每一个岗位都是战斗。
挖土砌墙，是在构建我们活下去的屏障；巡逻放哨，是在预警致命的危险；外出狩猎，是在补充我们生存的力气。
分工不同，但性命，同等重要。
这，就是我们活下去的新规矩。”
王虎看着陆远那双不容置疑、却又并非蛮横的眼睛，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虽然不满却依旧坚守岗位的兄弟，再看看那道巍然矗立的墙。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所有的不甘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抱拳，低头：“末将……明白了。”
夜色降临，篝火再燃。
营地里的气氛，己与昨日截然不同。
士兵们按小队围坐，虽然食物依旧简陋，但分配有序，无人争抢。
有人仔细擦拭着武器，有人则在火光下，互相交流着今日学到的“标准化”组装技巧，语气中带着几分新奇与自豪。
伤兵区得到了较好的安置，有专人喂水、换药，呻吟声也少了许多。
李锋校尉在亲兵搀扶下，缓慢地巡视着营地。
他看着这井然有序、隐隐透出生机的一幕，眼中闪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找到站在瞭望塔下的陆远，由衷叹道：“陆先生，你不仅给了我们一个安身之所，更给了我们一个……‘魂’。
一个能让我们继续作为‘军人’，而不是流寇，活下去的魂。”
陆远微微颔首，目光却己越过篝火与人群。
他独自走上新搭建的、还带着木头清香的简易瞭望塔。
塔下，是初具规模、在夜色中轮廓分明的营地，是那些终于有了规矩和方向的士兵。
塔上，夜风猎猎。
他迎风而立，从怀中取出那本始终贴身珍藏、写满现代工程笔记与计算的皮质手册。
就着清冷的月光，他翻到新的一页，用炭笔，在上面极其郑重地，开始勾勒一张线条复杂、结构精妙、远远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草图——床弩的初步构想。
规矩立了，人心聚了。
接下来，该让我们的“獠牙”，更锋利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