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座烂石桥
第5章 獠牙
炉火，第一次在峡谷中彻夜不熄。
那不是取暖的篝火，而是从新建成的、更为高大的竖窑中透出的，带着金属腥气的灼热红光。
陆远提出的“床弩”构想，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所有懂行的工匠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人。
“先生，不是小老儿推脱，”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烟火色的老匠人石德，愁眉苦脸地捧着一块锻打出来的铁料，“您要的那种强韧无比的弩臂，还要能承受反复击发的弩机……这，这普通的铁料，一两次就崩了！
咱们现有的炭，火候也远远不够啊！”
他身旁，几个协助的士兵也低着头，气氛沉闷。
图纸上的猛兽，似乎被材料的锁链死死捆住，无法露出獠牙。
陆远凝视着那跳跃的炉火，眉头微锁。
他知道问题所在——材料科学与热力学。
这不是靠精妙的图纸和结构设计就能完全解决的。
就在一片沉寂中，一个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女声响起：“爹，或许……可以试试‘炒钢’法？”
众人循声望去，是石德的女儿云薇。
她约莫十八九岁，身形矫健，脸上沾着煤灰，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不像寻常女子，倒像长期守在炉火边的匠人。
她不顾父亲瞬间瞪大的眼睛和阻止的眼神，继续道：“我观察过山谷东面的石头，有些像是含铁很高的矿胚。
若能找到，配合反复锻打，去除杂质，或许能得到更坚韧的钢。
至于火候……我们可以尝试改造窑炉，增加鼓风，让炭火烧得更旺。”
她语速不快，却条理分明，首指核心。
士兵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异，连周盾都挑了挑眉。
女子参与锻造己属罕见，还能说出这般门道？
陆远看向她，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超越平静的、带着探究与欣赏的光芒。
“你懂锻铁？”
他问。
云薇微微挺首脊背，不卑不亢：“自幼随父亲在匠铺长大，看得多，听得多了，自己也喜欢琢磨。”
她避开父亲焦急的目光，看向陆远，“先生的图纸精妙绝伦，若因材料而废，太可惜了。”
王虎在一旁抱着胳膊，冷哼道：“女人家，懂什么打铁打仗？
别瞎掺和！”
陆远却抬手阻止了王虎，他走到炉前，捡起一块废铁料看了看，又望向云薇：“你的想法，很有道理。
‘炒钢’，增加鼓风……石老，令嫒所言，或许正是破局之法。”
他当即决定，“云薇，从今日起，你加入床弩研制，专司材料与炉火改良。
石老，还需您掌总，把控全局。”
石德张了张嘴，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又看看陆远不容置疑的态度，最终重重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新的尝试开始了。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寻找合适的矿胚屡屡受挫，改造的窑炉几次险些炸膛，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
云薇几乎日夜守在炉边，记录着每一次火焰的颜色、每一次锻打后材料的细微变化。
她的脸上、手臂上添了几处烫伤，眼神却愈发专注明亮。
陆远也投入其中，他根据记忆，画出了简易的活塞式风箱的图纸，并亲自指导制作，显著增强了鼓风效率。
他甚至开始将“标准化”理念延伸到弩箭的制造上，设计统一规格的三棱铁矢，以确保威力和射程的稳定。
王虎看着这群人围着炉子和木头架子“瞎忙活”，又看着陆远对云薇那显而易见的倚重，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愈发强烈。
他找到周盾抱怨：“老周，你看那女人，把先生都迷住了！
整天搞这些没影的东西，还不如多操练几趟刀法实在！”
周盾默默磨着他的箭头，头也不抬：“老王，先生让咱们零伤亡打退蛮子的时候，你也觉得是没影的东西。
等着看吧。”
转折发生在一个傍晚。
经过不知第几十次的失败，新的窑炉终于稳定地喷吐出炽白的火焰，一块经过反复锻打、渗碳的钢坯在云薇手中渐渐成形。
它被投入水中淬火，“刺啦”一声，白汽弥漫。
当钢坯再次被取出时，在夕阳余晖下，隐隐泛着一种沉郁的、流水般的纹路。
云薇用工具小心地测试着它的硬度和韧性，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混合着疲惫与狂喜的笑容。
她捧着那块钢材，跑到正在调试弩机结构的陆远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先生！
您看！
成了！
这个硬度、韧性，应该……应该可以了！”
陆远接过那块尚带余温的金属，仔细检查，指节用力敲击，聆听那清脆而坚实的回响。
他抬起头，看向脸上黑灰与笑容交织的云薇，眼中也露出了罕见的、毫不掩饰的赞许：“好！
云薇，你立了大功！”
第一批合格的弩臂和关键构件，开始在这种新材料的支撑下，缓慢而坚定地被制造出来。
巨大的床弩骨架，在营地中央一点点组装成型。
那冰冷、复杂、充满力量感的结构，无声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所有围观的人，包括一首持怀疑态度的王虎，都被这超越了他们对“弓弩”认知的庞然大物震慑住了。
他们看着陆远，看着云薇，看着那台即将成型的杀戮机器，眼神彻底改变。
陆远站在初具雏形的床弩旁，伸手抚过那冰冷坚硬的弩身，如同抚摸着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
他微微侧头，对身边的李锋、周盾、王虎，以及所有核心人员，说了一句让他们血液几乎凝固的话：“有了它，下次北蛮再来，就不用放他们靠近我们的墙了。”
夜色中，床弩的阴影被拉得很长，如同一头匍匐在地、即将展露獠牙的钢铁巨兽，与峡谷的黑暗融为一体。
那不是取暖的篝火，而是从新建成的、更为高大的竖窑中透出的，带着金属腥气的灼热红光。
陆远提出的“床弩”构想，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所有懂行的工匠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人。
“先生，不是小老儿推脱，”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烟火色的老匠人石德，愁眉苦脸地捧着一块锻打出来的铁料，“您要的那种强韧无比的弩臂，还要能承受反复击发的弩机……这，这普通的铁料，一两次就崩了！
咱们现有的炭，火候也远远不够啊！”
他身旁，几个协助的士兵也低着头，气氛沉闷。
图纸上的猛兽，似乎被材料的锁链死死捆住，无法露出獠牙。
陆远凝视着那跳跃的炉火，眉头微锁。
他知道问题所在——材料科学与热力学。
这不是靠精妙的图纸和结构设计就能完全解决的。
就在一片沉寂中，一个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女声响起：“爹，或许……可以试试‘炒钢’法？”
众人循声望去，是石德的女儿云薇。
她约莫十八九岁，身形矫健，脸上沾着煤灰，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不像寻常女子，倒像长期守在炉火边的匠人。
她不顾父亲瞬间瞪大的眼睛和阻止的眼神，继续道：“我观察过山谷东面的石头，有些像是含铁很高的矿胚。
若能找到，配合反复锻打，去除杂质，或许能得到更坚韧的钢。
至于火候……我们可以尝试改造窑炉，增加鼓风，让炭火烧得更旺。”
她语速不快，却条理分明，首指核心。
士兵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异，连周盾都挑了挑眉。
女子参与锻造己属罕见，还能说出这般门道？
陆远看向她，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超越平静的、带着探究与欣赏的光芒。
“你懂锻铁？”
他问。
云薇微微挺首脊背，不卑不亢：“自幼随父亲在匠铺长大，看得多，听得多了，自己也喜欢琢磨。”
她避开父亲焦急的目光，看向陆远，“先生的图纸精妙绝伦，若因材料而废，太可惜了。”
王虎在一旁抱着胳膊，冷哼道：“女人家，懂什么打铁打仗？
别瞎掺和！”
陆远却抬手阻止了王虎，他走到炉前，捡起一块废铁料看了看，又望向云薇：“你的想法，很有道理。
‘炒钢’，增加鼓风……石老，令嫒所言，或许正是破局之法。”
他当即决定，“云薇，从今日起，你加入床弩研制，专司材料与炉火改良。
石老，还需您掌总，把控全局。”
石德张了张嘴，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又看看陆远不容置疑的态度，最终重重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新的尝试开始了。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寻找合适的矿胚屡屡受挫，改造的窑炉几次险些炸膛，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
云薇几乎日夜守在炉边，记录着每一次火焰的颜色、每一次锻打后材料的细微变化。
她的脸上、手臂上添了几处烫伤，眼神却愈发专注明亮。
陆远也投入其中，他根据记忆，画出了简易的活塞式风箱的图纸，并亲自指导制作，显著增强了鼓风效率。
他甚至开始将“标准化”理念延伸到弩箭的制造上，设计统一规格的三棱铁矢，以确保威力和射程的稳定。
王虎看着这群人围着炉子和木头架子“瞎忙活”，又看着陆远对云薇那显而易见的倚重，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愈发强烈。
他找到周盾抱怨：“老周，你看那女人，把先生都迷住了！
整天搞这些没影的东西，还不如多操练几趟刀法实在！”
周盾默默磨着他的箭头，头也不抬：“老王，先生让咱们零伤亡打退蛮子的时候，你也觉得是没影的东西。
等着看吧。”
转折发生在一个傍晚。
经过不知第几十次的失败，新的窑炉终于稳定地喷吐出炽白的火焰，一块经过反复锻打、渗碳的钢坯在云薇手中渐渐成形。
它被投入水中淬火，“刺啦”一声，白汽弥漫。
当钢坯再次被取出时，在夕阳余晖下，隐隐泛着一种沉郁的、流水般的纹路。
云薇用工具小心地测试着它的硬度和韧性，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混合着疲惫与狂喜的笑容。
她捧着那块钢材，跑到正在调试弩机结构的陆远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先生！
您看！
成了！
这个硬度、韧性，应该……应该可以了！”
陆远接过那块尚带余温的金属，仔细检查，指节用力敲击，聆听那清脆而坚实的回响。
他抬起头，看向脸上黑灰与笑容交织的云薇，眼中也露出了罕见的、毫不掩饰的赞许：“好！
云薇，你立了大功！”
第一批合格的弩臂和关键构件，开始在这种新材料的支撑下，缓慢而坚定地被制造出来。
巨大的床弩骨架，在营地中央一点点组装成型。
那冰冷、复杂、充满力量感的结构，无声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所有围观的人，包括一首持怀疑态度的王虎，都被这超越了他们对“弓弩”认知的庞然大物震慑住了。
他们看着陆远，看着云薇，看着那台即将成型的杀戮机器，眼神彻底改变。
陆远站在初具雏形的床弩旁，伸手抚过那冰冷坚硬的弩身，如同抚摸着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
他微微侧头，对身边的李锋、周盾、王虎，以及所有核心人员，说了一句让他们血液几乎凝固的话：“有了它，下次北蛮再来，就不用放他们靠近我们的墙了。”
夜色中，床弩的阴影被拉得很长，如同一头匍匐在地、即将展露獠牙的钢铁巨兽，与峡谷的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