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谣
第4章 童真之趣
第西章：童真之趣那场关于身体秘密的短暂探险，像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小石子，在水生心里漾开几圈微妙的涟漪，便迅速沉底，被夏日更为喧嚣的浪潮淹没了。
孩子的心思总是流转得极快，很快，他的全副精神便被另一项更具挑战性和成就感的“事业”所吸引——捕鱼。
村里的池塘，是除了淮河之外，他们另一个巨大的乐园和粮仓。
最寻常的是钓鱼。
一根竹竿，一条从母亲针线盒里偷来的棉线，一根用缝衣针在煤油灯上烧红弯成的鱼钩，再挖上几条红蚯蚓，便是全部装备。
水生能在一个下午，趴在池塘边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水面上那截用作浮子的白色鹅毛管。
当那抹白色猛地一顿，或者被拖入水中时，他的心也跟着一提，手腕迅速一抖，一条扑腾着的、闪着银光的鲫鱼便被甩上了岸。
那种收获的喜悦，能让他高兴上整整一个傍晚。
但钓鱼需要耐心，对于半大的孩子来说，更为刺激的是“摸鱼”。
一种是在冬天。
春节前，生产队会用抽水机将大鱼塘的水抽掉大半，然后用大网捕捞几次，将大部分鱼分给各家各户。
剩下那些漏网之鱼和小鱼小虾，便不再费事，默许了村里人去“摸”。
数九寒天，水冰冷刺骨，水生和一群半大小子却毫不在乎，卷起裤腿，光着脚就踩进冰凉的淤泥里。
脚趾在浑水里探寻，触到那滑腻溜手的鱼身时，便是一种极致的兴奋。
双手猛地合拢，任凭那鱼儿在掌心拼命扭动，溅起满脸泥水，笑声和惊呼声能响彻整个寒冷的池塘边。
另一种摸鱼则在夏天。
天气闷热，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水里的氧气也变得稀薄。
这时候，鱼儿会纷纷浮到水面，把嘴巴探出来呼吸。
水生便会悄悄下水，沿着池塘边树根盘错、水草丰茂的岸边摸索。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伸进幽暗的树洞或石缝里，屏住呼吸，感受着那滑溜溜的鳞片擦过指尖的触感。
一旦摸到，便需眼疾手快，五指用力，死死掐住，猛地抽出水面！
那鱼儿在阳光下拼命甩动尾巴，鳞片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有一次，他正全神贯注地将手探入一个幽深的树根缝隙，脚下一滑，脚后跟猛地磕在了一块半埋在淤泥里的碎玻璃瓶上。
一阵尖锐的剧痛袭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抬起脚，看到一道两寸多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汩汩地涌出，瞬间染红了一小片水域。
他吓坏了，忍着钻心的疼，一瘸一拐地爬上岸，抓了把泥土按在伤口上。
血暂时止住了，但那道深深的伤疤，却像一枚烙印，留在了他的脚上，也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首到西十多年后的今天，每当触摸到脚跟上那道凸起的、泛白的疤痕，那个夏天午后混合着收获的兴奋与皮肉撕裂的恐惧，依然清晰如昨。
比摸鱼更需要技术和协作的，是用网捕鱼。
每到夏天下暴雨，村外的沟渠便会水位暴涨，浑浊的急流裹挟着从上游池塘、稻田里冲出来的鱼虾，奔腾向下。
这时，父亲李广田便会拿出那面宝贝似的、用猪血浸煮过的麻线渔网，带着水生的哥哥和水生，加入到守渠捕鱼的行列。
他们选择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渠段，将网的两端固定在木桩上，沉入水中。
网的下沿缀着铅坠，上沿绑着浮子，中间张开一个巨大的、等待着的兜囊。
父亲和哥哥经验老到，能通过水流的波纹和速度，判断鱼群可能经过的时机。
水生则主要负责看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当看到有鱼影撞入网中，或感觉到系在网纲上的绳子传来不寻常的震动时，父亲便会低喝一声：“起！”
三人合力，迅速拉起系在网底的那根主绳，渔网的底部便被提起，形成一个封闭的兜，将鱼儿困在其中。
哥哥再用长柄的网兜伸进去一捞，一条或多条活蹦乱跳的草鱼、鲤鱼甚至偶尔有黑鱼，便成了囊中之物。
这种守候有时会持续整个昼夜。
夜里，他们点起马灯，蚊虫围绕着昏黄的光线飞舞，蛙声与流水声交织。
困了，就轮流在渠边铺着的麻袋片上打个盹。
最吓人的是，有时拉上网来的，不是鱼，而是一条扭动着身体的水蛇！
每当这时，父亲总会沉着地用竹竿将其挑开，那蛇便迅速游入草丛消失不见。
虽然知道它们一般不主动咬人，但每次遇见，水生还是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用这种方法，运气好时，一次能捕到几十斤鱼。
除了留几条给家里打牙祭，大部分都会被父亲和哥哥用木板车拉到镇上的集市，或者首接推到煤矿生活区卖掉。
这笔额外的收入，是家里一项重要的经济补充，往往能支撑好几个月的油盐开销。
除了鱼，另一种隐藏在泥土下的美味，是黄鳝。
捕黄鳝的方法更显智慧。
一种是使用黄鳝笼子，竹篾编成的、小腿粗细的长笼，中间设有只能进不能出的倒须。
傍晚时，在里面放上蚯蚓做饵，将笼子沉入池塘边或水田的泥埂旁。
黄鳝夜间出来觅食，钻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第二天清晨去收笼子，总能有不少收获。
另一种更考验技巧的是钓黄鳝。
寻找水塘边、田埂上那些不起眼的、光滑的洞口，那往往是黄鳝的藏身之所。
将穿上整条大黑蚯蚓的黄鳝钩子（同样是缝衣针烧制）用细竹竿缓缓送入洞内深处，人则在洞外屏息凝神，手指轻轻搭在线上。
洞内的黄鳝闻到腥味，会谨慎地试探，然后猛地将钩饵连同钩子一口吞入。
手上传来那一下沉稳而有力的拖拽感时，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这时千万不能急着往外拉，否则极易脱钩。
必须缓缓地、带着一种柔和的力道，将线一寸一寸地往外牵引，仿佛在跟洞里的精灵进行一场耐心的拔河。
当那滑腻、尖脑袋的黄鳝头终于露出洞口时，才是最关键时刻。
不能拽，要迅疾地伸出中指，弯成钩状，精准地卡住黄鳝的咽喉部位，用力一锁，再顺势将其整个从洞里拖出！
那黄鳝在手中疯狂扭动，力量大得惊人，滑不留手，必须死死掐住，才能扔进鱼篓。
整个过程，充满了与自然造物博弈的紧张与乐趣。
这些与水、与泥土、与鱼鳝打交道的经历，是水生童年最斑斓的底色。
它们教会他辨认风向、观察水色、读懂自然的细微征兆；也教会他耐心、协作和如何在困境中寻找生机。
这片土地虽然贫瘠，却也慷慨，只要你肯付出辛劳和智慧，它总会给予最首接的回报。
这些沉淀在血液里的生存智慧，远比课堂上的知识更早地塑造了他，成为他一生都无法剥离的精神印记。
孩子的心思总是流转得极快，很快，他的全副精神便被另一项更具挑战性和成就感的“事业”所吸引——捕鱼。
村里的池塘，是除了淮河之外，他们另一个巨大的乐园和粮仓。
最寻常的是钓鱼。
一根竹竿，一条从母亲针线盒里偷来的棉线，一根用缝衣针在煤油灯上烧红弯成的鱼钩，再挖上几条红蚯蚓，便是全部装备。
水生能在一个下午，趴在池塘边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水面上那截用作浮子的白色鹅毛管。
当那抹白色猛地一顿，或者被拖入水中时，他的心也跟着一提，手腕迅速一抖，一条扑腾着的、闪着银光的鲫鱼便被甩上了岸。
那种收获的喜悦，能让他高兴上整整一个傍晚。
但钓鱼需要耐心，对于半大的孩子来说，更为刺激的是“摸鱼”。
一种是在冬天。
春节前，生产队会用抽水机将大鱼塘的水抽掉大半，然后用大网捕捞几次，将大部分鱼分给各家各户。
剩下那些漏网之鱼和小鱼小虾，便不再费事，默许了村里人去“摸”。
数九寒天，水冰冷刺骨，水生和一群半大小子却毫不在乎，卷起裤腿，光着脚就踩进冰凉的淤泥里。
脚趾在浑水里探寻，触到那滑腻溜手的鱼身时，便是一种极致的兴奋。
双手猛地合拢，任凭那鱼儿在掌心拼命扭动，溅起满脸泥水，笑声和惊呼声能响彻整个寒冷的池塘边。
另一种摸鱼则在夏天。
天气闷热，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水里的氧气也变得稀薄。
这时候，鱼儿会纷纷浮到水面，把嘴巴探出来呼吸。
水生便会悄悄下水，沿着池塘边树根盘错、水草丰茂的岸边摸索。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伸进幽暗的树洞或石缝里，屏住呼吸，感受着那滑溜溜的鳞片擦过指尖的触感。
一旦摸到，便需眼疾手快，五指用力，死死掐住，猛地抽出水面！
那鱼儿在阳光下拼命甩动尾巴，鳞片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有一次，他正全神贯注地将手探入一个幽深的树根缝隙，脚下一滑，脚后跟猛地磕在了一块半埋在淤泥里的碎玻璃瓶上。
一阵尖锐的剧痛袭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抬起脚，看到一道两寸多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汩汩地涌出，瞬间染红了一小片水域。
他吓坏了，忍着钻心的疼，一瘸一拐地爬上岸，抓了把泥土按在伤口上。
血暂时止住了，但那道深深的伤疤，却像一枚烙印，留在了他的脚上，也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首到西十多年后的今天，每当触摸到脚跟上那道凸起的、泛白的疤痕，那个夏天午后混合着收获的兴奋与皮肉撕裂的恐惧，依然清晰如昨。
比摸鱼更需要技术和协作的，是用网捕鱼。
每到夏天下暴雨，村外的沟渠便会水位暴涨，浑浊的急流裹挟着从上游池塘、稻田里冲出来的鱼虾，奔腾向下。
这时，父亲李广田便会拿出那面宝贝似的、用猪血浸煮过的麻线渔网，带着水生的哥哥和水生，加入到守渠捕鱼的行列。
他们选择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渠段，将网的两端固定在木桩上，沉入水中。
网的下沿缀着铅坠，上沿绑着浮子，中间张开一个巨大的、等待着的兜囊。
父亲和哥哥经验老到，能通过水流的波纹和速度，判断鱼群可能经过的时机。
水生则主要负责看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当看到有鱼影撞入网中，或感觉到系在网纲上的绳子传来不寻常的震动时，父亲便会低喝一声：“起！”
三人合力，迅速拉起系在网底的那根主绳，渔网的底部便被提起，形成一个封闭的兜，将鱼儿困在其中。
哥哥再用长柄的网兜伸进去一捞，一条或多条活蹦乱跳的草鱼、鲤鱼甚至偶尔有黑鱼，便成了囊中之物。
这种守候有时会持续整个昼夜。
夜里，他们点起马灯，蚊虫围绕着昏黄的光线飞舞，蛙声与流水声交织。
困了，就轮流在渠边铺着的麻袋片上打个盹。
最吓人的是，有时拉上网来的，不是鱼，而是一条扭动着身体的水蛇！
每当这时，父亲总会沉着地用竹竿将其挑开，那蛇便迅速游入草丛消失不见。
虽然知道它们一般不主动咬人，但每次遇见，水生还是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用这种方法，运气好时，一次能捕到几十斤鱼。
除了留几条给家里打牙祭，大部分都会被父亲和哥哥用木板车拉到镇上的集市，或者首接推到煤矿生活区卖掉。
这笔额外的收入，是家里一项重要的经济补充，往往能支撑好几个月的油盐开销。
除了鱼，另一种隐藏在泥土下的美味，是黄鳝。
捕黄鳝的方法更显智慧。
一种是使用黄鳝笼子，竹篾编成的、小腿粗细的长笼，中间设有只能进不能出的倒须。
傍晚时，在里面放上蚯蚓做饵，将笼子沉入池塘边或水田的泥埂旁。
黄鳝夜间出来觅食，钻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第二天清晨去收笼子，总能有不少收获。
另一种更考验技巧的是钓黄鳝。
寻找水塘边、田埂上那些不起眼的、光滑的洞口，那往往是黄鳝的藏身之所。
将穿上整条大黑蚯蚓的黄鳝钩子（同样是缝衣针烧制）用细竹竿缓缓送入洞内深处，人则在洞外屏息凝神，手指轻轻搭在线上。
洞内的黄鳝闻到腥味，会谨慎地试探，然后猛地将钩饵连同钩子一口吞入。
手上传来那一下沉稳而有力的拖拽感时，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这时千万不能急着往外拉，否则极易脱钩。
必须缓缓地、带着一种柔和的力道，将线一寸一寸地往外牵引，仿佛在跟洞里的精灵进行一场耐心的拔河。
当那滑腻、尖脑袋的黄鳝头终于露出洞口时，才是最关键时刻。
不能拽，要迅疾地伸出中指，弯成钩状，精准地卡住黄鳝的咽喉部位，用力一锁，再顺势将其整个从洞里拖出！
那黄鳝在手中疯狂扭动，力量大得惊人，滑不留手，必须死死掐住，才能扔进鱼篓。
整个过程，充满了与自然造物博弈的紧张与乐趣。
这些与水、与泥土、与鱼鳝打交道的经历，是水生童年最斑斓的底色。
它们教会他辨认风向、观察水色、读懂自然的细微征兆；也教会他耐心、协作和如何在困境中寻找生机。
这片土地虽然贫瘠，却也慷慨，只要你肯付出辛劳和智慧，它总会给予最首接的回报。
这些沉淀在血液里的生存智慧，远比课堂上的知识更早地塑造了他，成为他一生都无法剥离的精神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