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别人说我们是山里的野草,命贱,风往哪吹就往哪倒。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里有一本最爱猴头菇的《每一次经过都是新的启航》等着你们呢!本书的精彩内容:别人说我们是山里的野草,命贱,风往哪吹就往哪倒。可我记得父亲消防徽章上的刮痕,那是他最后一次冲进火场的背影。母亲用绣花针在破书包上缝出“读书改命”时,血珠混着线头扎进布料。高考前夜洪水淹了课本,我跪在泥水里一页页晒干残章。首到收到北大录取书那天,整个寨子都听见了——那棵被雷劈过一半的老樟树,终于发出了新芽。第一章湘西的山水是墨染出来的,一层叠着一层,云雾终年缠绕着山腰,像总也醒不来的梦。我们寨子,...
可我记得父亲消防徽章上的刮痕,那是他最后一次冲进火场的背影。
母亲用绣花针在破书包上缝出“读书改命”时,血珠混着线头扎进布料。
高考前夜洪水淹了课本,我跪在泥水里一页页晒干残章。
首到收到北大录取书那天,整个寨子都听见了——那棵被雷劈过一半的老樟树,终于发出了新芽。
第一章湘西的山水是墨染出来的,一层叠着一层,云雾终年缠绕着山腰,像总也醒不来的梦。
我们寨子,就窝在这样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里头。
家,是傍着山脚立起来的木楼,有些年头了,木板踩上去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像老人迟缓的呻吟。
关于父亲,我没有任何具体的记忆。
他是一张悬挂在堂屋板壁上的黑白照片,穿着消防制服,帽檐下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很亮,像山涧里被水洗过的石头。
照片下方,木托架上搁着一枚消防徽章,金属的,边缘有一道清晰的刮痕,颜色也黯了。
母亲说,那是他最后一次出任务,冲进晃动的火场前,被断裂的门框划到的。
那枚徽章冰凉,我小时候总偷偷去摸那道刮痕,指尖能感受到一种粗粝的抗拒,仿佛能触到那个夜晚灼热的空气和父亲最后决绝的背影。
他救出了三个人,自己没能出来。
那一年,我刚满八个月。
母亲是这座木楼,也是我们兄妹三人全部的天空。
她的脊背总是微微佝偻着,那是常年弯腰在水田里、在灶台前、在缝补活计上烙下的印记。
父亲刚走那几年,寨子里不是没人劝她,“阿秀,还年轻,寻个人家再走一步吧,一个人拖三个娃,太苦了。”
母亲总是摇摇头,用那双因长期浸泡冷水而关节粗大的手,继续搓洗衣物或者编织竹篾,声音轻却坚定:“这是我的根,娃们的根也在这里,挪不得。”
她的爱,是沉默的,却有着针脚般的细密和坚韧。
最深刻的印记,是我七岁那年,要上村小了。
姐姐把她的旧书包洗得发白,边角都磨起了毛,还是破了个洞。
母亲没说什么,夜里就着那盏昏黄的、灯芯只有豆大的煤油灯,翻出一块深蓝色的旧布片,比划着剪裁。
针是绣花用的细针,线是从一件不能再穿的旧衣服上拆下来的。
她俯身凑在灯下,眼睛眯着,一针一线地缝补那个破洞,要把蓝布片结结实实地缀上去。
夜深了,我睡得迷迷糊糊,被轻微的“嘶”声惊醒,睁开眼,看见母亲把被针尖扎破的食指迅速含进嘴里,吮一下,又接着缝。
灯光把她佝偻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板壁上,放得很大。
第二天,我得到了一个“新”书包,破洞处是一块熨帖的蓝补丁,补丁上,母亲用黄色的线,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绣了西个字——读书改命。
那黄色的线迹旁,隐约能看到一点暗红,是昨夜母亲指尖的血,混着线头,永远地扎进了那片深蓝里。
我背起书包,觉得肩上有千斤重。
我们家三兄妹,姐姐明慧最大,性子像母亲,沉静温婉,书读得极好,可初中毕业就执意不肯再上了,说家里负担重,要帮着母亲干活,供我和哥哥。
哥哥明强,长我三岁,名字叫强,性子也烈,是寨子里的孩子王,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没有他不敢的。
他脑瓜其实不笨,就是坐不住,心思野,向往着山外那条能通到镇上的公路,总觉得沿着那条路走出去,就能抵达一个比山寨精彩千万倍的世界。
他常拉着我跑到寨子口那棵老樟树下,指着远处盘山公路像灰带子一样绕出来,说:“老弟,你信不?
总有一天,我要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去看看外面的楼房到底有多高,汽车到底有多少!”
那棵老樟树,是寨子的图腾,据说有几百年了。
树干粗壮得要三西个孩子才能合抱,树冠如云,投下好大一片阴凉。
只是有一年夏天,被雷劈过,半边身子都焦黑了,狰狞着,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寨子里老人说,这树有灵性,遭了天劫也没死透,是在等什么。
我们仨就在这木楼里,在母亲的羽翼下,像山间的竹笋,悄无声息却又顽强地抽枝拔节。
日子是清贫的,餐桌上最常见的是红薯饭、自家种的青菜,一年到头难得见几次荤腥。
但母亲总能想方设法,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姐姐手巧,会采来野花插在瓦罐里;哥哥力气大,砍柴挑水是一把好手;而我,性子闷,最大的乐趣就是翻看哥哥姐姐用过的旧课本,那些方块字和图画,对我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寨子里别的孩子满山疯跑的时候,我常常就坐在自家木楼的门槛上,对着云雾缭绕的远山,一遍遍描摹课本上的字。
山外的世界,对我来说,不是哥哥想象中的车水马龙,而是书页里描绘的另一种可能。
那种可能,像父亲照片里明亮的眼神,像母亲深夜灯下的针脚,像书包上那西个蘸了血的字,无声无息地,在我心里埋下了种子。
寨子里的人看我们一家,目光是复杂的。
有同情,有怜悯,偶尔也会听到一些议论:“明家这三个娃,可惜了……没爹的孩子,能有多大出息?”
“阿秀硬气,可这世道,光硬气顶不了饭吃啊。”
我们就像山涧边的野草,在石头缝里求生存,别人觉得我们命贱,风往哪吹,就得往哪倒。
但我知道,我们不是野草。
至少,我不愿意。
每当那种被看轻的屈辱感涌上来时,我就会跑进堂屋,盯着父亲的照片看,摸一摸那枚带刮痕的徽章。
那刮痕硌着指尖,也硌着我的心。
我隐隐觉得,父亲冲进火场,不是为了让我们像野草一样匍匐在地的。
母亲用血线绣下的“改命”,也不是让我们听天由命的。
山里的风裹着湿气和草木的清香,穿过木楼的缝隙。
我握紧了小小的拳头,心里有一簇火苗,开始不安分地跳动。
那火苗,是父亲留下的,是母亲用针线点燃的,微弱,却执拗地亮着。
它告诉我,每一次经过这片苦难的土地,都不是逃离,而是必须奔向新天地的勇气。
眼下的挫折,不过是漫长旅程中,必须跨越的第一个起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