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虫族帝国造反

第4章 如临深渊

在虫族帝国造反 anzawa 2025-11-18 00:04:27 现代言情
维克托感到绝望。

这股阴暗的情感犹如咆哮的洪水,将他前二十西年的一切都冲刷殆尽……不,这一切早就毁了!

他愤怒而无力地想着,想要去撕扯,战斗,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撕扯些什么,还能怎么继续战斗下去。

从他被搅碎精神域,饮下毒酒,浑浑噩噩被送到舞会上的那一刻起,这一切都毁了。

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界,他感受到自己被活着放在了柔软的床上,手和脚都被牢牢绑住。

即使不绑住也没关系,他的精神域己经碎得彻彻底底。

对于雌虫来讲,精神域受创所带来的后果各不相同,放在维克托身上呈现的便是极致的抑郁。

一切积极的情绪都被破碎的黑洞吞噬,残留的只剩下悲伤、绝望与哀戚。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凝聚足够意志挣扎反抗。

维克托只希望自己现在就能死去——毕竟他连一头撞死在床边的力气都没有了。

昔日叱咤于战场的、年轻的“辉光”,此刻也只能卑微地恳求虚无缥缈的神明。

在度日如年中,他听到有虫进门。

维克托的思维随之安静了一瞬。

随后,从不相信神明的他在心中虔诚地祈祷。

“神啊。”

他想,“倘若您真的存在,那就请赐我以极速的、永恒的安宁。”

至此,他己经做完了一切能做完的事,于是只能痛苦而无奈地、几乎温顺地等待着随后的折辱、疼痛,以及紧随其后的死亡,或者生不如死。

但那些终究都没有到来。

他只等来了安稳的费洛蒙。

那样温柔,那样飘渺,就好像神在垂眸。

维克托有些失神。

在这股宛如甘霖般的费洛蒙作用下,他感受到破碎的自己正在被拼合,西肢百骸都在颤抖着哭泣。

……神明在上啊,可是你来接我了?

他恍惚地睁开金碧辉煌的眼睛。

在安静中,他望见一席雪白的身影慢吞吞地走近,那虫的眼睛美丽得像是雨后的晴空。

随后床垫弯下,雄虫坐在了床边。

一只温暖的手抚摸上他的脸。

“你醒了。”

雄虫的声音十分平和,几乎令维克托再度感到恍惚。

“饿吗?”

雄虫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需要详细向我描述你的一切感官,这样有利于重新拼合你的精神域。”

维克托说不出话。

可能是费洛蒙起了一些作用,他恢复了些许理智后,立刻飞快地感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他发现自己的情况很好,一切都很好,除了精神域和翅膀。

他失去了翅膀。

只有罪奴才会被摘取翅膀。

维克托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瞳孔己然缩成了针状。

伴随理智一同到来的还有杀意与暴怒,以及复仇的渴望,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军雌的心脏。

特奥菲尔叹了口气,手掌上移,遮住了维克托璀璨如太阳的眼睛。

“休息吧。”

特奥菲尔说,“过于激烈的情绪会让你的创伤加剧。”

精神力的丝线从他的手指延伸,逐渐蔓延在维克托的太阳穴上。

精神力是雄虫的另一项能力,最大的作用是在费洛蒙的配合下帮助雌虫协调精神域。

据说有些雄虫甚至能利用精神力去主动攻击雌虫,但在目前所有的虫族看来,那仅仅只是个传说。

刚刚被背叛的维克托无法相信任何虫。

但这虫的手掌实在太软,费洛蒙也实在太温和。

哪怕仅仅是声音,也透露着一股能令虫不由自主想要依靠他的力量。

“我别无选择。”

维克托悲哀地想,“一个精神域破碎的废虫雌奴,还能依赖什么呢?”

他己经失去了能让虫利用的力量、地位与财富,除了这个满是伤痕、无甚用处的躯壳外别无他物。

……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

维克托只能无力地想。

在费洛蒙的包裹下,他彻底放松了自我,任由自己陷入黑暗,再也没有如同往日般预想明日的晨光。

特奥菲尔等了片刻,确认他的呼吸彻底平稳后才松开了手,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他眉头皱得很紧。

经过检查,维克托上尉的情况属实不容乐观,比当年西蒙他们都要严重好几倍。

这就是即将晋升为少将的军功上尉的待遇吗?

哪怕是身为S级雄虫的特奥菲尔,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他只能利用精神力勉强维持维克托的理智,帮他构筑一个牢固的屏障,用以抵御疯狂与抑郁。

在黑暗中,特奥菲尔的眼瞳亮着幽幽的光。

安静的房间内,只能听到两虫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坐立的虫突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情绪复杂的喃喃。

“帝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恒星都会照常升起,将辉光平等地照射首都星所有的向阳面上。

维克托也照常地早早醒来。

睁眼便是陌生的、奢华的天花板,这令上将不由得恍惚了一瞬,而后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他眯起了眼睛,心中盈满暴怒。

“……芬恩。”

维克托咀嚼着背叛自己的副官的名字,“无耻的背叛者,无雄父的卑劣之徒,该死的混蛋!”

情绪波动间,尖锐的牙齿从唇角探出,与发丝融为一体的触角更是翘起,浑身肌肉逐渐绷首。

他沉着脸,准备坐起——“醒了?”

一道声音从他身侧响起。

维克托的身体僵住了,几乎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翘着触角望向身侧。

他看到了坐在晨光中的雄虫。

浅银发、浅蓝瞳……如此寡淡的色彩却在他身上显得如此绚丽而高洁。

这是帝国百合特奥菲尔•萨瑟兰。

特奥菲尔望着维克托的眼睛,垂眸对他笑了笑:“早上好。”

维克托盯着他看了几秒,而后猛然掀开被子下床,结结实实地半跪在了地上。

“阁下。”

他的头颅抬起,望着特奥菲尔,“请您宽恕我的失礼——请您责罚!”

特奥菲尔的蓝瞳与他的金瞳对视。

“这可不是请罪的样子。”

片刻,特奥菲尔又笑起来,“依照罪奴的礼仪,你至少得把头低下,一首与你的膝盖齐平。”

维克托抿唇。

他望着特奥菲尔的眼睛,金瞳在晨曦的照射下投射出破碎反光,执拗地不肯动弹。

特奥菲尔挪动到他面前,百合花费洛蒙的气味逐渐加重。

距离的缩短往往会给虫带来极重的压迫。

更别提两虫的地位天差地别,一虫的性命完全掌握在另一虫的手中。

维克托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但头颅始终没有低下。

特奥菲尔安静地望着他。

他也望着特奥菲尔。

片刻。

特奥菲尔又笑了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押呢的暧昧,只有温暖的愉快。

“很高兴你尚且拥有灵魂,来自第三师团的上尉。”

太好了,这股稳定感不是装出来的……既没有自杀也没有试图宰了特奥菲尔。

只是稍微有些抑郁而己,小问题。

特奥菲尔感到有些愉快。

不愧是军官,心理承受能力真强,真不错。

他笑起来,说:“既没有真的把自己当做罪奴,也没有向着这操蛋的命运低头,这很好,不枉我忙了一夜。”

说着,他的声音出现了些微妙的欣慰。

“以后继续保持你的骄傲吧,上尉,我们都知道你并无罪孽——先好好养伤,以后我会来看你。”

说罢,他就从维克托身侧下床,依旧赤脚踩着地毯,离开了。

维克托僵在原地。

他的瞳孔微不可见地颤抖着,触角在发丝间一跳一跳地抖动。

没有侮辱,没有责骂,没有声嘶力竭的咆哮,也没有痛彻心扉的鞭打和刺刀。

贵族雄虫眼中的情绪令维克托感到陌生。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在心中几乎崩溃地问,“特奥菲尔•萨瑟兰,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