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0，她拒绝签收这颗心脏
第2章 番外：《日记12：无能狂怒的废人》
冷白色的灯光像一层厚厚的寒霜，糊在便利店巨大的玻璃窗上。
我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自己也成了货架下一件无人问津、即将过期的商品。
轮椅的金属骨架贪婪地汲取着地砖的寒意，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我这具早己冷却的躯体里。
呼吸面罩勒得我颧骨生疼，每一口气都像是从一团湿重的棉絮里勉强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
三米外，那个新来的护工第三次按亮了手机屏幕，光打在他不耐烦的脸上。
他的声音隔着面罩传来，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陆先生，药效快过了，我们必须准时回去。”
“再...给我十分钟。”
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一声疲惫的喘息。
我支付了双倍的费用，才买来这每日凌晨短暂的“放风”时间。
这十分钟，是我灰暗生命里唯一能触碰到“生”的气息的透气孔。
而我的光，来了。
自动门“叮咚”滑开，夜风卷着她一起涌入。
夏聆。
她推着沉重的补货车，轮子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那么瘦，锁骨锋利得仿佛能划破月光，可动作却利落得像绷紧的弓。
俯身，抱起整箱饮料，踮脚，塞进冷柜最顶层。
动作间，她那宽大的制服下摆无意上移，露出一截清瘦得惊人的腰窝。
那弧度，脆弱得像被命运亲手掐断的一弯月牙。
然后——“砰！”
冷柜门猝然反弹，重重撞上她的手腕。
那一声闷响，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我看见她疼得蹙起了眉，白皙的皮肤上瞬间肿起一道刺目的红痕。
阴影里，我枯瘦的指节猛地攥紧！
指甲狠狠抠进轮椅扶手的软胶里，发出细微不堪重负的呻吟。
干裂的嘴唇在透明面罩下无声地翕张，每一个音节都耗尽了我胸腔里可怜的气流：“别逞强啊......”这微不可闻的关心卡死在我衰竭的呼吸通道里，只换来喉间一片熟悉的腥甜。
我曾拥有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清朗，有力，甚至能在球场上放肆呐喊。
我也曾拥有过奔跑的能力，虽然那记忆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这该死的基因病，像一只缓慢却从不停歇的沙漏，一点一点，偷走我的一切——肌肉、力量、声音，乃至最后呼吸的权利。
它把我变成了一个被困在金属骨架里的、沉默的旁观者。
一个...只能看着的废物。
就在这时，那个醉汉闯了进来。
满身的酒气几乎要透过玻璃熏到我这里。
他将几枚硬币拍在收银台上，声响脆得刺耳，像某种骨裂的声音。
“小妞！
给、给爷笑一个！”
夏聆抬起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公事公办的平静。
她找零，推过去。
那只油腻的手却首接越过硬币，朝着她的头发伸去——冲出去！
我的大脑在尖叫！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几乎是本能地猛地驱动轮椅想要前冲！
但——咔！
轮子被我之前亲手锁死的卡榫死死咬住！
我怕自己失控滑出去，怕我那点可怜的、藏在阴影里的窥探被曝光。
我亲手断送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可笑的反抗机会！
惯性让我整个人剧烈地前倾，几乎要从轮椅上栽下去！
衰弱的肺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狠狠撕扯，瞬间爆发出剧烈而可怕的哮鸣音，像一台彻底报废的、千疮百孔的风箱！
“住手！”
我挤出的吼声微弱得如同叹息，瞬间被便利店的背景音乐和冰冷的灯光吞没得干干净净。
幸好，保安及时出现，拖走了那个烂醉如泥的男人。
夏聆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拿起抹布，更加用力地、反复地擦拭着刚才被拍打过的台面。
没有人看见她低垂的眼角那一抹飞快消失的红。
只有我。
我在角落里，心脏疼得缩成一团，用口型对着空气，一遍又又一遍地、徒劳地重复：“对不起。”
为自己的无能。
为这无法提供任何保护的、卑劣的注视。
回程的救护车里，我瘫在轮椅里，像一袋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湿沙。
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却像是一条条抽打在我脸上的彩色鞭痕。
护工在一旁例行公事地检查着仪器，记录着数据，对我的巨大情绪波动毫无察觉，或者说，并不真正关心。
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病情稳定的DMD晚期患者。
他看不到我胸腔里正在经历的、一场足以将我彻底焚毁的海啸。
无能。
废物。
累赘。
这些词汇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烙在我的灵魂上。
终于回到了那个被称为“家”的、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
护工把我挪到床上，例行公事地交代了几句，便关门离开。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冰冷的滴滴声，在宣告着我这具身体还勉强活着。
然后，我看到了床头柜上那个玻璃杯。
里面还有小半杯凉白开。
那抹红色。
她手腕上那道刺目的红痕，在我眼前疯狂闪烁。
——哐啷！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或许是从那正在崩坏的肌肉纤维里榨出的最后一丝能量。
我猛地挥动那只还能勉强抬起、却己日益萎缩的右手，狠狠地将那只玻璃杯扫了出去！
它砸在对面的墙壁上，瞬间粉身碎骨，碎裂的玻璃渣和水渍像一朵丑陋的、炸开的烟花。
剧烈的动作再次引爆了我的呼吸，我蜷缩起来，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但比窒息更强烈的，是那股几乎要冲破我胸膛的、滚烫的怒意。
我恨！
我恨这具一动就喘息不止的身体！
我恨这辆锁住我自由的轮椅！
我恨那双连一个杯子都快要握不住的手！
我恨我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暗处偷窥！
我恨我连挪过去递上一张创可贴的力气都没有！
我恨我连一声像样的警告都发不出！
我恨我眼睁睁看着，却连保护她的资格都没有！
我是个废人。
一个连愤怒，都显得如此可笑又无力的废人。
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呼吸面罩里弥漫着白雾，又迅速被我艰难地吸走。
我瘫在枕头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只剩下胸腔剧烈而痛苦的起伏。
指尖因为刚才的发力而在微微颤抖，残留着砸碎东西时的麻木感。
我看着地上那摊狼藉，看着那些碎片。
它们多像我。
破碎，无用，只能等待着被清扫、被丢弃。
黑暗中，我艰难地侧过头，看向窗外。
城市的灯火依旧繁华，那间便利店的灯光，或许还亮着。
她还在那里。
而我在这里。
中间隔着的，是我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名为无能的，深深鸿沟。
（日记体补记）日期：……忘了，时间于我毫无意义。
标题：无能狂怒的废人我砸了一个杯子。
试图用这声脆响，向这个世界证明我还活着，我还会愤怒。
但我知道，这改变不了任何事。
我依旧是那个，连愤怒都只能对自己发泄的……废物。
我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自己也成了货架下一件无人问津、即将过期的商品。
轮椅的金属骨架贪婪地汲取着地砖的寒意，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我这具早己冷却的躯体里。
呼吸面罩勒得我颧骨生疼，每一口气都像是从一团湿重的棉絮里勉强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
三米外，那个新来的护工第三次按亮了手机屏幕，光打在他不耐烦的脸上。
他的声音隔着面罩传来，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陆先生，药效快过了，我们必须准时回去。”
“再...给我十分钟。”
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一声疲惫的喘息。
我支付了双倍的费用，才买来这每日凌晨短暂的“放风”时间。
这十分钟，是我灰暗生命里唯一能触碰到“生”的气息的透气孔。
而我的光，来了。
自动门“叮咚”滑开，夜风卷着她一起涌入。
夏聆。
她推着沉重的补货车，轮子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那么瘦，锁骨锋利得仿佛能划破月光，可动作却利落得像绷紧的弓。
俯身，抱起整箱饮料，踮脚，塞进冷柜最顶层。
动作间，她那宽大的制服下摆无意上移，露出一截清瘦得惊人的腰窝。
那弧度，脆弱得像被命运亲手掐断的一弯月牙。
然后——“砰！”
冷柜门猝然反弹，重重撞上她的手腕。
那一声闷响，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我看见她疼得蹙起了眉，白皙的皮肤上瞬间肿起一道刺目的红痕。
阴影里，我枯瘦的指节猛地攥紧！
指甲狠狠抠进轮椅扶手的软胶里，发出细微不堪重负的呻吟。
干裂的嘴唇在透明面罩下无声地翕张，每一个音节都耗尽了我胸腔里可怜的气流：“别逞强啊......”这微不可闻的关心卡死在我衰竭的呼吸通道里，只换来喉间一片熟悉的腥甜。
我曾拥有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清朗，有力，甚至能在球场上放肆呐喊。
我也曾拥有过奔跑的能力，虽然那记忆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这该死的基因病，像一只缓慢却从不停歇的沙漏，一点一点，偷走我的一切——肌肉、力量、声音，乃至最后呼吸的权利。
它把我变成了一个被困在金属骨架里的、沉默的旁观者。
一个...只能看着的废物。
就在这时，那个醉汉闯了进来。
满身的酒气几乎要透过玻璃熏到我这里。
他将几枚硬币拍在收银台上，声响脆得刺耳，像某种骨裂的声音。
“小妞！
给、给爷笑一个！”
夏聆抬起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公事公办的平静。
她找零，推过去。
那只油腻的手却首接越过硬币，朝着她的头发伸去——冲出去！
我的大脑在尖叫！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几乎是本能地猛地驱动轮椅想要前冲！
但——咔！
轮子被我之前亲手锁死的卡榫死死咬住！
我怕自己失控滑出去，怕我那点可怜的、藏在阴影里的窥探被曝光。
我亲手断送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可笑的反抗机会！
惯性让我整个人剧烈地前倾，几乎要从轮椅上栽下去！
衰弱的肺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狠狠撕扯，瞬间爆发出剧烈而可怕的哮鸣音，像一台彻底报废的、千疮百孔的风箱！
“住手！”
我挤出的吼声微弱得如同叹息，瞬间被便利店的背景音乐和冰冷的灯光吞没得干干净净。
幸好，保安及时出现，拖走了那个烂醉如泥的男人。
夏聆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拿起抹布，更加用力地、反复地擦拭着刚才被拍打过的台面。
没有人看见她低垂的眼角那一抹飞快消失的红。
只有我。
我在角落里，心脏疼得缩成一团，用口型对着空气，一遍又又一遍地、徒劳地重复：“对不起。”
为自己的无能。
为这无法提供任何保护的、卑劣的注视。
回程的救护车里，我瘫在轮椅里，像一袋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湿沙。
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却像是一条条抽打在我脸上的彩色鞭痕。
护工在一旁例行公事地检查着仪器，记录着数据，对我的巨大情绪波动毫无察觉，或者说，并不真正关心。
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病情稳定的DMD晚期患者。
他看不到我胸腔里正在经历的、一场足以将我彻底焚毁的海啸。
无能。
废物。
累赘。
这些词汇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烙在我的灵魂上。
终于回到了那个被称为“家”的、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
护工把我挪到床上，例行公事地交代了几句，便关门离开。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冰冷的滴滴声，在宣告着我这具身体还勉强活着。
然后，我看到了床头柜上那个玻璃杯。
里面还有小半杯凉白开。
那抹红色。
她手腕上那道刺目的红痕，在我眼前疯狂闪烁。
——哐啷！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或许是从那正在崩坏的肌肉纤维里榨出的最后一丝能量。
我猛地挥动那只还能勉强抬起、却己日益萎缩的右手，狠狠地将那只玻璃杯扫了出去！
它砸在对面的墙壁上，瞬间粉身碎骨，碎裂的玻璃渣和水渍像一朵丑陋的、炸开的烟花。
剧烈的动作再次引爆了我的呼吸，我蜷缩起来，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但比窒息更强烈的，是那股几乎要冲破我胸膛的、滚烫的怒意。
我恨！
我恨这具一动就喘息不止的身体！
我恨这辆锁住我自由的轮椅！
我恨那双连一个杯子都快要握不住的手！
我恨我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暗处偷窥！
我恨我连挪过去递上一张创可贴的力气都没有！
我恨我连一声像样的警告都发不出！
我恨我眼睁睁看着，却连保护她的资格都没有！
我是个废人。
一个连愤怒，都显得如此可笑又无力的废人。
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呼吸面罩里弥漫着白雾，又迅速被我艰难地吸走。
我瘫在枕头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只剩下胸腔剧烈而痛苦的起伏。
指尖因为刚才的发力而在微微颤抖，残留着砸碎东西时的麻木感。
我看着地上那摊狼藉，看着那些碎片。
它们多像我。
破碎，无用，只能等待着被清扫、被丢弃。
黑暗中，我艰难地侧过头，看向窗外。
城市的灯火依旧繁华，那间便利店的灯光，或许还亮着。
她还在那里。
而我在这里。
中间隔着的，是我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名为无能的，深深鸿沟。
（日记体补记）日期：……忘了，时间于我毫无意义。
标题：无能狂怒的废人我砸了一个杯子。
试图用这声脆响，向这个世界证明我还活着，我还会愤怒。
但我知道，这改变不了任何事。
我依旧是那个，连愤怒都只能对自己发泄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