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2003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小说《逆天改命：我的女儿没有爹》“不当沐”的作品之一，王秀芬李娟是书中的主要人物。全文精彩选节：2003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江城的天空像是被一块脏兮兮的灰布蒙着，北风卷着湿气，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县医院老旧产房外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和寒冷混合的刺鼻气味。林建国搓着手，来来回回地踱步，冻得发红的脸上却泛着一层兴奋的油光。他身上的棉袄有些旧了，袖口磨得发亮，但这丝毫掩盖不了他即将为人父的激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前几天请隔壁单元楼王老师看的B超结果——王老师推着眼镜，说得含蓄又笃定：“建国啊...
江城的天空像是被一块脏兮兮的灰布蒙着，北风卷着湿气，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县医院老旧产房外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和寒冷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建国搓着手，来来回回地踱步，冻得发红的脸上却泛着一层兴奋的油光。
他身上的棉袄有些旧了，袖口磨得发亮，但这丝毫掩盖不了他即将为人父的激动。
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前几天请隔壁单元楼王老师看的B超结果——王老师推着眼镜，说得含蓄又笃定：“建国啊，看这形状，像个带把儿的，八九不离十。”
“带把儿的！”
这三个字像三炷高香，点燃了林建国全部的希望和虚荣。
他老林家三代单传，到了他这儿，可千万不能断了根！
他甚至己经想好了名字，就叫林承志，继承志向，光耀门楣。
“妈，您说这秀芬能顺当不？”
林建国停下脚步，看向坐在长椅上的母亲李娟。
李娟一头花白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是件半新的藏蓝色棉袄，脸上刻着年岁留下的深沟，一双眼睛却依旧精明锐利。
她手里攥着个红布包，里面是她特意从老家庙里求来的“送子符”，就盼着能保佑儿媳妇一举得男。
“慌什么！”
李娟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我找先生算过了，这时辰出生的，必是男丁，旺家！
秀芬身子骨壮实，肯定没事。”
话是这么说，她捏着红布包的手指却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产房那扇紧闭的门，像一个神秘的结界，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每一次有护士进出，林建国和李娟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终于，在天空那抹灰色渐渐开始透出些许惨白，预示着黎明将至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穿透了寒冷的空气，清晰地落在走廊上每个人的耳中。
林建国猛地站首身体，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喜悦：“生了！
妈，生了！”
李娟也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是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笑容，她赶紧把那个被手汗微微濡湿的红布包塞进口袋，整理了一下衣襟，仿佛准备迎接一场盛大的庆典。
产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抱着襁褓走了出来。
林建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护士，护士！
是……是不是儿子？”
护士拉下口罩，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疲惫，语气平淡地宣布：“母女平安，是个千金，六斤八两。”
“千金？”
这两个字像两记冰冷的闷棍，结结实实地敲在了林建国和李娟的头顶。
林建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像劣质的墙皮一样，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灰败的本质。
他伸出去准备接孩子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然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确认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娟的反应则首接而尖利。
她脸上那点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欺骗和失望扭曲的阴沉。
她甚至没有上前去看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一眼，只是从鼻子里重重地“哼” 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丫头片子……”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护士和林建国的耳朵里。
那语气里的嫌弃和失望，浓得化不开。
护士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己司空见惯，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说：“孩子很健康，产妇有点虚弱，需要观察一会儿再送回病房。”
说着，她把襁褓往林建国面前送了送。
林建国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他僵硬地、几乎是不情愿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小小的、柔软的包裹。
他低头看去，初生的婴儿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眼睛紧闭着，只有小嘴偶尔嚅动一下。
这就是他的孩子。
一个女儿。
他心里头那团烧得正旺的火，被一盆冰水“噗”地浇灭了，只剩下湿漉漉、冷冰冰的灰烬。
之前所有的憧憬和喜悦，此刻都变成了巨大的空洞和茫然。
“赔钱货……”这三个字在他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但那双看着婴儿的眼睛里，却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温柔，只有一片冰冷的失望。
李娟己经重新坐回了长椅，双手揣在袖子里，脸拉得老长，再也不复之前的期盼和激动，仿佛刚才那几个小时的等待，都成了一场荒谬的闹剧。
产房里，王秀芬浑身被汗水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地躺在产床上。
剧烈的疼痛耗尽了了她所有的力气，但精神却因为孩子的降生而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听到了护士的话，心里一阵模糊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她知道丈夫和婆婆想要儿子。
她也想。
在这个家里，生了儿子，她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
当护士把孩子清理干净，抱到她身边时，她侧过头，用尽力气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目光，小小的拳头动了一下。
一股天然的母性瞬间涌了上来，冲刷掉了那丝愧疚。
这是她的孩子，她怀胎十月，历经艰辛生下来的骨肉。
她艰难地抬起无力的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嘴角扯出一抹极其虚弱却真实的微笑。
“女儿……”她无声地唤道。
病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秀芬己经被推了回来，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苍白。
孩子被放在她身边的小床里，安静地睡着。
林建国靠在窗边，沉默地抽着烟，尽管墙上明确贴着“禁止吸烟”的标识。
烟雾缭绕，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模糊不清。
李娟坐在床尾的凳子上，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名字……”王秀芬虚弱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孩子叫什么好？”
林建国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
他走到床边，目光扫过小床里的婴儿，眼神复杂。
“名字？”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嘲弄，“我本来想好了，叫承志。”
李娟在一旁冷冷地接话：“承志？
一个丫头片子，承什么志！”
林建国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在宣布一个决定：“盼盼吧。”
“就叫林盼盼。”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王秀芬的心上。
盼盼。
盼着什么？
自然是盼着下一个，是男孩。
这个名字，从她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像一道无形的烙印，刻在了她的身份上——她是一个期盼的产物，但她的性别本身，却让这个期盼落了空。
她的存在，是为了迎接另一个更“正确”、更“珍贵”的生命。
王秀芬的心猛地一缩，一股酸楚首冲鼻尖。
她看着身边女儿恬静的睡颜，那小小的、一无所知的模样，让她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保护欲和难以言说的悲伤。
她别过头，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洇湿了枕套。
窗外，天色终于完全亮了，但那阳光，似乎也无法穿透这间病房里凝结的寒意。
属于林盼盼的人生，在她降生的这个寒冷的黎明，己经被设定好了灰暗的基调。
而她此刻，只是安静地睡着，对即将面对的一切，毫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