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改命：我的女儿没有爹
第4章 种子
日子在压抑的沉寂与偶尔尖锐的斥责中，如水银般缓慢流淌。
盼盼一天天长大，褪去了新生儿的红皱，眉眼舒展，皮肤变得白皙。
她有一双很像王秀芬的大眼睛，乌溜溜的，清澈得能倒映出人影。
但这双眼睛里，渐渐少了些婴儿的懵懂无知，多了些与年龄不符的安静和…察言观色。
不满一岁的盼盼，还不会走路，也不会说完整的句子，但她对周遭氛围的感知，却敏锐得像林间的小兽。
她似乎知道，那个总是沉着脸、声音尖利的奶奶（李娟）靠近时，空气会变得紧绷。
每当这时，她会停止咿呀学语，甚至会下意识地往母亲怀里缩一缩，大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也知道，那个高大的、身上带着烟味的男人（林建国）很少抱她，即使偶尔靠近，他的目光也总是很快移开。
所以，当林建国下班回家，她从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张开手臂求抱，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旧毯子上，玩着母亲用碎布头给她缝的、颜色黯淡的布娃娃。
而面对王秀芬时，盼盼才会流露出属于婴儿的依赖和放松。
她会用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会把小脸埋在母亲颈窝里蹭，会在吃到糊糊时，露出满足的、无齿的笑容。
这笑容像阴霾天里偶尔透出的一缕微弱阳光，是王秀芬灰暗生活中几乎唯一的慰藉。
但这种依赖，也带着一种过早的“懂事”。
有一次，王秀芬抱着她喂米糊，因为连日劳累，精神不济，手抖了一下，一小勺温热的米糊洒在了盼盼的胸口。
盼盼被烫得轻轻一哆嗦，小嘴一瘪，眼眶立刻就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王秀芬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客厅——婆婆李娟正坐在那里看电视，音量开得不大，但足以让任何突兀的哭声引起她的注意。
“乖，盼盼不哭，不哭……”王秀芬压低了声音，手忙脚乱地擦拭，语气里带着恳求，“妈妈不是故意的，别哭，奶奶听见了……”盼盼仰着小脸，看着母亲焦急而苍白的脸，那双蓄满了泪水的大眼睛眨了眨，竟然真的没有哭出声来。
她只是把小脑袋埋回王秀芬怀里，发出几声委屈的、小小的抽噎，身体轻轻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王秀芬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楚和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才多大？
连一岁都不到，就己经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忍耐，学会了不給母亲“添麻烦”。
这颗名为“顺从”与“讨好”的种子，在她尚且贫瘠的心田里，被环境的寒风冷雨，强行埋下了。
真正的、系统性的灌输，始于一次亲戚的来访。
来的是林建国的堂姐，带着她比盼盼大一岁的儿子。
那男孩虎头虎脑，十分活泼，或者说，霸道。
他一进门，就盯上了盼盼手里那个唯一的、灰扑扑的布娃娃。
他冲过去，二话不说就要抢。
盼盼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娃娃抱紧，小身子往后缩。
“哎呀，你是姐姐嘛！”
堂姐笑着，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在说一条放之西海而皆准的真理，“姐姐要让着弟弟呀！
快，把娃娃给弟弟玩玩。”
王秀芬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瞥见婆婆李娟赞许地看着堂姐，又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
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李娟这时也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盼盼，听见没？
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女孩子不能这么小气，以后怎么照顾弟弟？”
“照顾弟弟”……这西个字像一道新的枷锁，隐隐约约地套了下来。
盼盼看着周围几个大人的脸，又看了看那个虎视眈眈的男孩，她似乎不明白“姐姐”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压力。
她抱着娃娃的手，一点点松开了。
男孩得意地一把抢过娃娃，胡乱摆弄了几下，就扔在了地上，又跑去寻找新的目标。
盼盼看着地上被丢弃的娃娃，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默默地爬过去，把娃娃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然后爬到离人群远一点的墙角，背对着大家，小小的背影透着一种孤零零的倔强和茫然。
王秀芬的心刺痛了一下。
她想去抱抱女儿，想去告诉女儿“不想让可以不让”，但她没有勇气。
在这个家里，“让着弟弟”、“你是姐姐”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任何反抗这條准则的念头，都是错误的，会引来更多麻烦。
从那以后，“让着弟弟”成了盼盼生活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
无论是在实际接触中，还是在家人日常的对话里，这个概念被一遍遍强化。
“盼盼，这个饼干留给弟弟吃，你是姐姐。”
“盼盼，这个位置给弟弟坐，你是姐姐。”
“以后有了弟弟，你要保护他，照顾他，你是姐姐……”这些话语，如同细密的雨丝，无声无息地渗入盼盼幼小的心灵。
那颗被埋下的种子，开始在这种畸形的“灌溉”下，悄然萌芽。
她开始习惯性地退缩，习惯性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起来，或者主动让出去，以此来换取片刻的安宁，换取奶奶偶尔不再那么冰冷的眼神，换取母亲一个带着复杂情绪的、轻轻的抚摸。
她还不懂得什么叫“重男轻女”，但她己经模糊地意识到，因为自己是“姐姐”，是“女孩子”，所以很多东西，她不能争，不能抢，甚至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想要。
一种卑微的、讨好型的生存本能，在这个不到一岁的孩子身上，开始初步形成。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玩着那个失而复得的旧娃娃，窗外偶尔有鸟儿飞过，她会抬起大眼睛好奇地看一会儿，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她沉默的游戏。
这个家巨大的阴影，正一点点将她笼罩，而她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缩得更小，更不惹人注意。
盼盼一天天长大，褪去了新生儿的红皱，眉眼舒展，皮肤变得白皙。
她有一双很像王秀芬的大眼睛，乌溜溜的，清澈得能倒映出人影。
但这双眼睛里，渐渐少了些婴儿的懵懂无知，多了些与年龄不符的安静和…察言观色。
不满一岁的盼盼，还不会走路，也不会说完整的句子，但她对周遭氛围的感知，却敏锐得像林间的小兽。
她似乎知道，那个总是沉着脸、声音尖利的奶奶（李娟）靠近时，空气会变得紧绷。
每当这时，她会停止咿呀学语，甚至会下意识地往母亲怀里缩一缩，大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也知道，那个高大的、身上带着烟味的男人（林建国）很少抱她，即使偶尔靠近，他的目光也总是很快移开。
所以，当林建国下班回家，她从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张开手臂求抱，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旧毯子上，玩着母亲用碎布头给她缝的、颜色黯淡的布娃娃。
而面对王秀芬时，盼盼才会流露出属于婴儿的依赖和放松。
她会用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会把小脸埋在母亲颈窝里蹭，会在吃到糊糊时，露出满足的、无齿的笑容。
这笑容像阴霾天里偶尔透出的一缕微弱阳光，是王秀芬灰暗生活中几乎唯一的慰藉。
但这种依赖，也带着一种过早的“懂事”。
有一次，王秀芬抱着她喂米糊，因为连日劳累，精神不济，手抖了一下，一小勺温热的米糊洒在了盼盼的胸口。
盼盼被烫得轻轻一哆嗦，小嘴一瘪，眼眶立刻就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王秀芬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客厅——婆婆李娟正坐在那里看电视，音量开得不大，但足以让任何突兀的哭声引起她的注意。
“乖，盼盼不哭，不哭……”王秀芬压低了声音，手忙脚乱地擦拭，语气里带着恳求，“妈妈不是故意的，别哭，奶奶听见了……”盼盼仰着小脸，看着母亲焦急而苍白的脸，那双蓄满了泪水的大眼睛眨了眨，竟然真的没有哭出声来。
她只是把小脑袋埋回王秀芬怀里，发出几声委屈的、小小的抽噎，身体轻轻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王秀芬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楚和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才多大？
连一岁都不到，就己经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忍耐，学会了不給母亲“添麻烦”。
这颗名为“顺从”与“讨好”的种子，在她尚且贫瘠的心田里，被环境的寒风冷雨，强行埋下了。
真正的、系统性的灌输，始于一次亲戚的来访。
来的是林建国的堂姐，带着她比盼盼大一岁的儿子。
那男孩虎头虎脑，十分活泼，或者说，霸道。
他一进门，就盯上了盼盼手里那个唯一的、灰扑扑的布娃娃。
他冲过去，二话不说就要抢。
盼盼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娃娃抱紧，小身子往后缩。
“哎呀，你是姐姐嘛！”
堂姐笑着，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在说一条放之西海而皆准的真理，“姐姐要让着弟弟呀！
快，把娃娃给弟弟玩玩。”
王秀芬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瞥见婆婆李娟赞许地看着堂姐，又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
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李娟这时也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盼盼，听见没？
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女孩子不能这么小气，以后怎么照顾弟弟？”
“照顾弟弟”……这西个字像一道新的枷锁，隐隐约约地套了下来。
盼盼看着周围几个大人的脸，又看了看那个虎视眈眈的男孩，她似乎不明白“姐姐”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压力。
她抱着娃娃的手，一点点松开了。
男孩得意地一把抢过娃娃，胡乱摆弄了几下，就扔在了地上，又跑去寻找新的目标。
盼盼看着地上被丢弃的娃娃，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默默地爬过去，把娃娃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然后爬到离人群远一点的墙角，背对着大家，小小的背影透着一种孤零零的倔强和茫然。
王秀芬的心刺痛了一下。
她想去抱抱女儿，想去告诉女儿“不想让可以不让”，但她没有勇气。
在这个家里，“让着弟弟”、“你是姐姐”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任何反抗这條准则的念头，都是错误的，会引来更多麻烦。
从那以后，“让着弟弟”成了盼盼生活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
无论是在实际接触中，还是在家人日常的对话里，这个概念被一遍遍强化。
“盼盼，这个饼干留给弟弟吃，你是姐姐。”
“盼盼，这个位置给弟弟坐，你是姐姐。”
“以后有了弟弟，你要保护他，照顾他，你是姐姐……”这些话语，如同细密的雨丝，无声无息地渗入盼盼幼小的心灵。
那颗被埋下的种子，开始在这种畸形的“灌溉”下，悄然萌芽。
她开始习惯性地退缩，习惯性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起来，或者主动让出去，以此来换取片刻的安宁，换取奶奶偶尔不再那么冰冷的眼神，换取母亲一个带着复杂情绪的、轻轻的抚摸。
她还不懂得什么叫“重男轻女”，但她己经模糊地意识到，因为自己是“姐姐”，是“女孩子”，所以很多东西，她不能争，不能抢，甚至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想要。
一种卑微的、讨好型的生存本能，在这个不到一岁的孩子身上，开始初步形成。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玩着那个失而复得的旧娃娃，窗外偶尔有鸟儿飞过，她会抬起大眼睛好奇地看一会儿，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她沉默的游戏。
这个家巨大的阴影，正一点点将她笼罩，而她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缩得更小，更不惹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