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记

第5章 剑冢露与画皮鬼

砚台记 宇就是宇 2025-11-12 05:01:50 仙侠奇缘
镇东破观方向的闷响刚过,地面就颤了三颤,像有头巨兽在地下翻身。

陈砚跟着青禾往破观跑时,沿途的青石板缝里都冒出了细土,有几户人家的院墙甚至裂了小缝,街坊们吓得抱着孩子往镇外跑,嘴里喊着“地动了!

山要塌了!”

等赶到破观,眼前的景象让陈砚攥紧了怀里的断剑——原本半塌的院墙全倒了,院里的狗尾巴草被连根拔起,地面陷下去一个丈许宽的坑,坑底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一排排插在土里的剑,锈迹斑斑,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

这就是青禾说的“剑冢”。

“麻烦了。”

青禾蹲在坑边,眉头拧成了疙瘩,“剑冢的‘镇魂石’被刚才的震动震松了,底下的残魂要往外冒——这些残魂有的是当年的剑修,有的是被剑冢吞了的妖物,没了约束,会缠上镇上的人。”

他话音刚落,坑底忽然飘起一缕淡灰色的烟,像根细带子,慢悠悠地飘向院外,首奔镇西的方向。

“是‘画皮魂’!”

青禾脸色一变,拉起陈砚就追,“这东西能附在人的影子上,变成人最想见到的模样,把人的魂勾进剑冢里!”

两人刚跑出破观,就听见镇西传来孩子的哭声。

循声跑去,只见街角的老槐树下,一个穿红衣裳的女人正蹲在地上,哄着个流鼻涕的小孩——那小孩是镇上张屠户家的小儿子,叫小石头,前阵子刚没了娘。

而那穿红衣裳的女人,长得和小石头的娘一模一样,连头上插的银簪子都分毫不差。

“娘!

你是不是回来了?”

小石头扑在女人怀里,哭得抽抽搭搭,“我好想你!”

女人摸着他的头,声音软得像棉花:“娘回来了,往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陈砚心里一紧,刚要喊“那不是你娘”,就被青禾拽住了。

青禾压低声音:“别惊动它!

画皮魂靠‘念想’活着,你越戳破,它缠得越紧——你用‘记心砚’看它,看它附的影子,看它藏的东西。”

陈砚赶紧松开左手的粗布,砚台纹对着那女人的影子。

淡青色的纹路这次亮得发暗,字里都带着股冷意——这缕残魂,原本是三百年前被剑修斩杀的狐妖,死前执念是“变成人,有个家”,被剑冢吞了后,就成了靠“别人的念想”画皮的魂。

它附在小石头的影子上,看见的是小石头每晚抱着娘的旧衣裳哭,听见的是小石头说“要是娘能回来,我什么都愿意给她”。

它现在的“皮”,是用小石头的念想织的,银簪子是小石头娘生前最爱的那支,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小石头记里的模样。

但它的根,还在剑冢里,像根细绳子,牵着小石头的魂,再等片刻,就要把小石头的魂拉进坑底,替它留在剑冢里。

陈砚看得手心冒汗,忽然想起王二的菜刀、李肃的剑——不管是妖魂还是人,心里都藏着个“结”。

他慢慢走过去,没喊“你是假的”,而是蹲在小石头身边,对着那女人说:“小石头的娘,去年冬天给他做了件棉袄,是枣红色的,领口上绣着小老虎,对不对?”

女人摸小石头头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这细节,是小石头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没跟任何人说过,画皮魂只靠“表面的念想”,织不出这么细的记忆。

“你……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软了,带着点颤。

“我还知道,”陈砚又说,“小石头的娘走的那天,把棉袄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底下,摸着小石头的头说‘娘不在了,你要好好吃饭,别冻着’——这些话,小石头每天都在心里说一遍,你能说出来吗?”

女人的脸慢慢变得模糊,像被雨水打湿的画。

它看着小石头,声音里竟带了点委屈:“我只是想有个家……只是想有人抱着我哭……你的家,不在这。”

陈砚指了指镇东的方向,“剑冢里有你当年的皮毛,有你没说完的话,那才是你的根。

小石头的娘,根在小石头的心里,在那件枣红色的棉袄里,你织的皮,永远成不了真。”

这时,青禾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纸上画着个简单的砚台纹——是刚才路上匆匆画的。

他把黄纸递给陈砚:“用你的血点一下,贴在它的影子上,能帮它把根从剑冢里拔出来,让它自己走。”

陈砚咬了咬手指,挤出一点血,点在黄纸的砚台纹上。

刚把黄纸贴在女人的影子上,就听见“嗤”的一声,女人的身影像烟似的散了,只剩下一缕淡灰色的魂,飘在半空中,对着小石头鞠了一躬,又对着陈砚鞠了一躬,然后慢悠悠地往剑冢的方向飘去,没再缠任何人。

小石头愣了愣,忽然抱着陈砚的胳膊哭:“它不是我娘,对不对?”

“是,也不是。”

陈砚摸了摸他的头,像青禾摸他那样,“它是你想娘的念想变的,只是走错了路。

你娘的魂,一首在你心里,在你的棉袄上,从来没走。”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娘的旧银簪子——是刚才画皮魂给他的,现在己经变成了一缕灰,散在风里。

青禾走过来,拍了拍陈砚的肩膀:“好小子,这次没靠我,自己解了‘结’——你现在该明白,‘记心砚’不是用来‘斩’的,是用来‘解’的,解别人的结,也解自己的结。”

他刚说完,镇东的剑冢方向又传来一声闷响,比刚才更沉。

青禾抬头看去,脸色沉得像乌云:“坏了,刚才画皮魂的动静,引来了更厉害的——你看天上。”

陈砚抬头,只见东边的天上飘来一朵黑云,黑云上站着个穿道袍的人,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剑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竟全是“斩”字——比李肃的剑,冷了十倍不止。

“是斩情门的掌门。”

青禾攥紧了腰间的狗尾巴草剑穗子,“他是为剑冢来的,也是为你这‘记心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