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渣总为我掘墓三尺

第5章 炼狱第一夜

雨下了整整一夜。

清晨,沈清辞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那种熟悉的、药物带来的昏沉感像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尖锐的痛楚和更加清晰的绝望。

他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变小,最终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护工送来的早餐照例是寡淡的白粥和一小撮咸菜。

他机械地拿起勺子,粥己经有些凉了,糊在喉咙里,难以下咽。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吃完。

在这里,保持体力是唯一能做的事情,哪怕只是为了应对下一次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治疗”。

上午的安排是所谓的“工娱治疗”——在一个大房间里,病人可以选择做一些简单的手工,比如粘贴纸盒,或者看一会儿声音开得很小的电视。

沈清辞选择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拿起一个半成品的纸盒,手指笨拙地涂抹着胶水。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雨后的天空洗过一般,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清澈的蓝色。

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来,在潮湿的院子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铁丝网上的水珠闪烁着微光,像一颗颗眼泪。

他看着那光,有些出神。

曾经,他也是追逐光的人。

舞台的追光灯,画室的自然光,还有……陆北辰偶尔落在他身上时,那带着温度的目光。

可现在,这一切都变得如此遥远,像上辈子的事情。

“嘿,新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清辞吓了一跳,手中的胶水瓶差点掉在地上。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老者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

老者的眼神有些浑浊,但比起其他病人,似乎多了一丝清明。

“嗯。”

沈清辞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想惹麻烦。

老者却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别怕,我跟你一样,是‘被生病’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儿子嫌我碍事,就把我送进来了。”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看向老者。

老者的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与苦涩。

“在这里,你说真话,就是有病。

你说假话,顺从他们,就是病情好转。”

老者嘿嘿笑了两声,“想出去,就得学会‘病’得让他们放心。”

沈清辞握紧了手中的纸盒,指尖微微发白。

老者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某个紧闭的盒子。

他一首以来的困惑和挣扎,似乎找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顺从,麻木,遗忘……这些不是屈服,而是一种生存的策略吗?

下午,王医生再次对他进行“心理评估”。

这次,沈清辞没有像最初那样激动地辩解。

当医生问起他和陆北辰的关系时,他垂下眼睫,用一种缓慢而带着些许困惑的语气说:“陆先生……是个好人。

他资助我上学……我很感激他。”

他刻意避开“恋爱”这个词,“可能……是我误会了什么。

给他添麻烦了,很抱歉。”

王医生推了推眼镜,在病历上记录着,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嗯,能认识到之前的认知偏差,是好转的迹象。

要继续保持。”

沈清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荒谬。

承认自己“错了”,承认那段倾注了所有真心的感情是“误会”,反而成了“好转”的标志。

从治疗室出来,回到走廊上。

阳光己经偏移,将走廊分割成明暗两半。

他走在阴暗的那一侧,脚步虚浮。

老者的身影在不远处闪过,对他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晚上,躺在床上,沈清辞辗转反侧。

头痛依旧折磨着他,但更折磨他的,是内心的挣扎。

如果活下去意味着要彻底否定过去的自己,否定那份曾经视若生命的爱,那这样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死吗?

他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想起自己还没有跳完的舞,还没有画完的画。

不甘心像野草一样,在绝望的废墟上悄然滋生。

窗外,月色清冷。

铁栏杆的影子清晰地印在地上,像一座囚笼的烙印。

他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粗糙的枕头。

这一次,哭泣不再是因为恐惧或委屈,而是一种祭奠——祭奠那个曾经毫无保留去爱、去相信的沈清辞。

也许,从明天开始,他必须学着成为另一个人。

一个让医生“放心”,让陆北辰“满意”的,没有威胁的,“病”着的沈清辞。

只是,那个真正的自己,又将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