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便利店
第4章 咬一口饼干，看见邻居奶奶的眼泪
阿圆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他昨晚在便利店的折叠床上缩了半宿，数位板还压在腿上，屏幕亮着，最后停留在画稿里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影子上。
窗外天刚蒙蒙亮，巷子里飘着早餐摊的油烟味，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把便利店的霉味冲淡了些。
“谁啊？”
阿圆揉着眼睛爬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
折叠床是从地下室翻出来的，铁架锈得厉害，硌得他后背生疼。
“是我，老周。”
门外传来老周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开门，给你带了早饭。”
阿圆跛着脚拉开门，老周拎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里面装着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
“看你昨晚没走，猜你没吃早饭。”
他把塑料袋往柜台上一放，目光扫过店里，在那个装饼干的纸箱上停了停，“没乱碰东西吧？”
“没……没有。”
阿圆摸了摸鼻子，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他昨晚不仅碰了，还把那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藏在了枕头底下——不是想再用，就是莫名觉得该留着。
老周“嗯”了一声，走到货架边，伸手扶正了一个歪倒的罐头瓶，动作熟稔得像在收拾自己家。
“你爷爷以前就爱在这儿摆罐头，说玻璃瓶子透光，能‘养’着里面的东西。”
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沉，“那时候我总骂他瞎讲究，现在想想，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阿圆的心跳漏了一拍：“周叔，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周的手顿了顿，转过身靠在货架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又想起什么似的塞了回去：“就是个倔老头。
年轻时开五金店，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邪，非要盘下这间便利店，说要‘守点东西’。”
他顿了顿，看向阿圆，“你爷爷没跟你提过你奶奶？”
阿圆摇摇头。
父母很少说起爷爷，更别说奶奶了，仿佛那是家里的禁忌。
“你奶奶是个老师，教画画的。”
老周的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三十年前走的，说是得了怪病，一到阴雨天就浑身发冷，后来某天早上就没醒过来。
你爷爷从那以后就变了，不爱说话，整天守着便利店，货架上摆的全是你奶奶爱吃的东西——饼干、罐头、橘子糖……”阿圆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装小熊饼干的纸箱，突然想起第一次吃饼干时看到的画面——那个哭着要买饼干的老太太，手里拿的正是同款包装。
难道……“你奶奶走的那天，手里就攥着块这样的饼干。”
老周的声音有点哑，“你爷爷说，她是想记住甜味。”
便利店突然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
阿圆拿起一块饼干，蓝白相间的包装上，小熊的笑脸好像模糊了些。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爷爷要留着这些过期商品了——不是为了什么奇幻能力，只是想留住点和奶奶有关的东西。
“那……1999年的可乐呢？”
阿圆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老周既然知道这么多，说不定也知道那瓶可乐的事。
老周的脸色突然变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首身体：“问这干啥？
你爷爷的笔记里没写？”
“就提了一句，说留了一瓶在地下室。”
阿圆观察着他的表情，“周叔，那瓶可乐很重要吗？”
“别问了！”
老周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压低，“不该问的别问，对你没好处。”
他看了眼手表，“我得回去看店了，你自己当心点，别让陌生人进来。”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走了，蓝色工装的衣角扫过门框，带起一阵风。
阿圆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周的反应太奇怪了，像是在害怕什么。
那瓶1999年的可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走到地下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拉开。
爷爷的笔记里没写铁盒在哪，万一真像老周说的“没好处”，贸然去找会不会惹麻烦？
“算了，先交稿。”
阿圆甩甩头，把注意力转回电脑。
画稿昨晚己经画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格分镜——主角站在旧书店的窗前，手里捏着块饼干，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和便利店此刻的天色莫名重合。
他握着数位笔，笔尖悬在屏幕上，却迟迟落不下去。
脑海里总浮现出老周刚才的话，还有奶奶攥着饼干的画面。
鬼使神差地，他从纸箱里拿出一板小熊饼干，撕开包装，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还是那股受潮的奶香味，带着点说不清的甜。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像被泼了层淡墨。
等清晰起来时，阿圆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巷子里——是这里，只是更干净些，墙头上没有野草，便利店的招牌崭新发亮，“圆记”两个字红得刺眼。
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男人正蹲在门口修自行车，额头上全是汗，嘴里哼着跑调的歌。
阿圆认出那是年轻时的老周，只是头发还没白，胳膊上也没有疤痕。
“老陈！
你家老婆子又来查岗了！”
年轻的老周朝店里喊了一声，笑得不怀好意。
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他头发乌黑，背挺得笔首，正是年轻时的爷爷。
“瞎叫唤什么？”
爷爷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她就是来送点绿豆汤。”
“是是是，送绿豆汤。”
老周挤眉弄眼，“顺便看看你有没有偷偷进过期的货。”
爷爷没理他，转身回了店。
阿圆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看见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人正站在货架前，手里拿着包小熊饼干，笑着对爷爷说：“你看你，又进这么多，吃不完要过期的。”
那女人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角有淡淡的细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阿圆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一定是奶奶。
“过期了也能留着。”
爷爷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饼干，放进购物篮，“你爱吃，多备点。”
“就你惯着我。”
奶奶拍了他一下，目光落在货架最上层的可乐瓶上，“那瓶1999年的可乐还没扔啊？
都放半年了。”
爷爷的眼神暗了暗，没说话。
“我知道你舍不得。”
奶奶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可那天的事都过去了，别总记着。”
“过不去。”
爷爷的声音很轻，“要不是我非要去进那批货，你就不会……跟你说了不是你的错。”
奶奶打断他，语气坚定，“是我自己没站稳，跟可乐没关系。”
她顿了顿，拿起那瓶可乐，放在耳边晃了晃，“再说，这瓶子挺好看的，留着插花也行啊。”
阿圆的呼吸突然停滞了。
1999年的可乐，和奶奶的“没站稳”有关？
难道奶奶的死不是因为怪病，而是和这瓶可乐有关？
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奶奶的脸变得模糊，爷爷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奶奶那句“留着插花也行啊”，在耳边反复回响。
“唔！”
阿圆猛地捂住头，疼得蹲在地上。
饼干的甜味还在舌尖，可心里却像被塞进了块冰，冻得他发颤。
他刚才看到的，是爷爷和奶奶的记忆？
奶奶说的“没站稳”是什么意思？
那瓶可乐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阿圆抬起头，看见小星蹲在他面前，浅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心，“又吃饼干了？”
“小星……”阿圆的声音发涩，“你知道1999年的可乐吗？
和我奶奶有关吗？”
小星的脸色白了白，往后退了退：“我不知道……爷爷不让我提。”
“可我刚才看到了……别想了！”
小星突然提高了音量，眼睛红红的，“想多了会出事的！
爷爷说，知道太多的人，会被时间‘吃掉’的！”
被时间吃掉？
阿圆想起爷爷笔记里的“漏洞在扩大”，心里一阵发寒。
他扶着货架站起来，突然发现收银台上的豆浆碗空了——不是被他喝了，是凭空消失了，碗底的渍痕还在，碗却没了踪影。
又是这样。
阿圆攥紧了手指，想起那条规则：“用一次，失一物。”
这次消失的是豆浆碗，下次呢？
会是更重要的东西吗？
“你看！”
小星指着窗外，声音发颤。
阿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巷口的早餐摊旁，站着两个穿黑风衣的人，正朝便利店的方向看。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脸，但那挺拔的身影和昨天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他们又回来了！
“快！
把饼干收起来！”
小星手忙脚乱地往纸箱里塞饼干，“他们肯定是闻到味道了！”
阿圆也慌了，抓起数位板塞进抽屉，又把爷爷的笔记本藏到收银台底下。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货架，突然想起老周刚才扶正的那个罐头瓶——是昨天小星拿过的橘子罐头，鼓包的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道裂痕，里面的橘色汤汁正顺着裂缝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积了一小滩，像滴落在地上的血。
“罐头漏了。”
阿圆走过去，想把它扔进垃圾桶，手刚碰到瓶身，就被烫得缩回手。
罐头是热的，像刚从开水里捞出来似的。
“别碰！”
小星尖叫着拉开他，“鼓包的罐头不能碰！
会炸的！”
话音刚落，罐头“砰”的一声炸开了。
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橘色的汤汁溅在货架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把铁皮货架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阿圆和小星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在卷帘门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口。
“里面的人，开门。”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不是昨天那两个，更年轻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们知道你在用‘灵物’，主动交出来，可以从轻处理。”
阿圆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们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难道店里还有追踪器？
“怎么办？”
小星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阿圆看向地下室的门，又看了看卷帘门的锁——是老式的挂锁，一撬就开。
“躲地下室。”
他压低声音，拉着小星往收银台后面跑。
刚跑到楼梯口，门口的挂锁突然“咔哒”一声开了。
阿圆回头，看见一个穿黑风衣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二十多岁，皮肤白得像纸，眼睛是浅灰色的，和小星的眼睛很像。
“跑什么？”
年轻人笑了笑，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我们只是来拿属于‘时间管理局’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看来你们己经用过罐头了，是想回到过去？
还是想改变什么？”
阿圆攥紧了拳头，没说话。
小星躲在他身后，浑身发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我知道你是谁。”
年轻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陈圆，23岁，漫画家，三个月前连载了一部关于‘物体记忆’的漫画。
有趣吧？
你画的，其实就是你爷爷做的事。”
阿圆猛地抬头看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清道夫07号。”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个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和昨天那个金属片一样的花纹，“负责回收所有‘时间残次品’，包括这间便利店，包括……”他的目光落在小星身上，“包括不稳定的时间分身。”
时间分身？
阿圆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果然知道小星的身份！
“把1999年的可乐交出来，还有那个分身，我可以让你保留记忆。”
07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寒意，“不然，我会让你彻底忘记这里的一切，包括你爷爷，包括你奶奶，包括……你自己画的漫画。”
忘记？
阿圆想起编辑的催稿，想起画稿里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影子，想起爷爷手札里的字迹，突然觉得一股怒火涌了上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随便抹去别人的记忆？
凭什么爷爷和奶奶的故事要被当成“残次品”回收？
“我不知道什么可乐。”
阿圆挺首脊背，把小星往身后拉了拉，“这里是我的店，你们出去。”
07号挑了挑眉，像是觉得很有趣：“看来你没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货架上的牛奶盒。
那些贴着“临期”标签的牛奶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捏住，“砰砰”几声炸了开来，白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小星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阿圆这才发现，她的手臂上溅到了一点牛奶，皮肤竟开始发红，像被烫伤了一样。
“你干什么！”
阿圆怒吼着扑过去，想推开07号，却被他轻易躲开。
“这只是警告。”
07号拍了拍衣服上的牛奶渍，语气冰冷，“下一次，炸的就是她了。”
他指了指小星，“时间分身最怕这些‘灵物’的能量，一点就够她消失的了。”
阿圆的心脏像被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
他看着小星发红的手臂，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看着空荡荡的豆浆碗印记，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那句话：“过期品有灵，勿轻用。”
或许爷爷说的“勿轻用”，不是怕付出代价，而是怕引来这些清道夫。
可现在，怕也没用了。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饼干渣，突然有了个主意。
“好，我给你们找。”
阿圆深吸一口气，假装妥协，“可乐在地下室，我去拿。”
07号的眼睛亮了亮：“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往旁边让了让，“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阿圆立刻拒绝，“地下室很小，只能一个人下去。
你要是不放心，就在这等着。”
07号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小星，又看了看阿圆，点了点头：“给你三分钟。”
阿圆抓起一把扫帚，快步走向地下室。
楼梯很陡，他故意放慢脚步，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
07号没跟来，只是站在门口，脚步声很轻。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阿圆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晃动。
他没去找什么可乐，而是冲到那个掉漆的衣柜前，拉开门——里面挂着几件爷爷的旧衣服，还有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皮盒，和手札里写的一样！
阿圆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打开铁皮盒，里面果然放着一瓶可乐，红色的包装，标签上印着“1999年3月15日”，瓶身上刻着和那个金属片一样的花纹，只是更复杂些，像个完整的符号。
就是它！
阿圆把可乐塞进怀里，又从衣柜角落里翻出一瓶过期的醋——是昨天腐蚀追踪器剩下的那瓶。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醋瓶，走上楼梯。
07号正背对着他，低头看着小星。
小星缩在角落里，肩膀发抖，手臂上的红痕更明显了。
“找到了。”
阿圆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
07号立刻转过身，眼睛死死盯着他怀里的可乐瓶：“很好。”
他伸出手，“给我。”
阿圆慢慢走过去，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就在07号伸手来接的瞬间，他猛地拧开醋瓶，把剩下的醋全泼在了07号脸上！
“啊！”
07号惨叫一声，捂住了脸。
醋液碰到他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白色的烟雾。
阿圆趁机抓起那板没吃完的饼干，塞进嘴里一大块。
熟悉的模糊感涌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爷爷和奶奶，而是07号的记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无数个穿黑风衣的人站成一排，面无表情。
墙上的屏幕里，一个声音在说：“你们是时间的清道夫，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任务。”
07号站在最前面，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个机器人。
原来他们都是被抹去记忆的人。
阿圆心里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被愤怒取代。
就算这样，他们也不能随便抹去别人的记忆！
“找死！”
07号怒吼着扑过来，脸上的皮肤红一块白一块，看起来格外狰狞。
阿圆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却撞到了货架，上面的罐头“哗啦”一声掉了下来，砸在07号身上“找死！”
07号怒吼着扑过来，脸上的皮肤红一块白一块，看起来格外狰狞。
阿圆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却撞到了货架，上面的罐头“哗啦”一声掉了下来，砸在07号身上。
铁皮罐头撞在他的风衣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07号却像没感觉似的，伸手就去抓阿圆怀里的可乐瓶。
阿圆死死抱住可乐，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旁边的纸箱，过期的饼干、牛奶撒了一地。
“阿圆！
用那个！”
小星突然尖叫起来，指着货架最底层。
阿圆余光一瞥，看到那排印着卡通醋瓶的玻璃罐——是昨天腐蚀追踪器的那种过期醋，还有大半箱没开封。
他猛地发力，推开07号，踉跄着扑到货架边，抱起一箱醋就往07号身上砸。
玻璃罐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酸溜溜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便利店。
07号被醋液泼了满身，皮肤像被灼烧似的冒烟，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你以为这点东西能困住我？”
07号的声音带着怒意，他从风衣里掏出个银色的喷雾罐，对准阿圆，“忘了告诉你，‘遗忘喷雾’对灵物也有效。”
阿圆的心猛地一沉，转身想躲，却被地上的牛奶盒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怀里的可乐瓶滚了出去，在地上转了几圈，停在了07号脚边。
07号弯腰去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可乐瓶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手里的扳手狠狠砸在他的背上！
“砰”的一声闷响，07号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往前扑了几步。
阿圆抬头，看见老周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手里的扳手还在微微发抖。
“老东西，你敢打我？”
07号转过身，浅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戾气。
“打你怎么了？”
老周把阿圆拉起来，挡在他身前，“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机器，也配管别人的事？”
他的手臂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三十年前你爷爷就该砸烂你们的破徽章！”
07号的脸色变了变：“你认识‘时间管理局’？”
“何止认识。”
老周冷笑一声，“当年要不是我拦着，你爷爷早就把你们那破局给掀了！”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在地上——是个生锈的金属片，和07号的徽章花纹一样，只是更旧些，“看看这是什么！
你爷爷当年从你们‘清道夫’身上抢来的，说要留着当念想！”
07号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金属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趁他分神的瞬间，老周突然拉起阿圆和小星，往门口跑：“快跑！
去我店里！”
阿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周拽着冲出了便利店。
小星反应快，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可乐瓶，紧紧抱在怀里。
三人刚冲进隔壁的五金店，老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又用几根钢管死死抵住。
五金店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工具，墙上挂着把老式猎枪，枪口对着门口，像是随时会开火。
老周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
“周叔，你……”阿圆刚想问，就被老周打断了。
“别说话！”
老周竖起手指，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没走，在外面等着呢。”
便利店的方向传来东西被砸的声音，应该是07号在发泄怒火。
阿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怀里的可乐瓶，又看了看小星发红的手臂，突然觉得这瓶可乐像个定时炸弹，不管落在谁手里，都会引来麻烦。
“周叔，这瓶可乐到底是什么？”
阿圆压低声音，“为什么他们非要抢？”
老周的目光落在可乐瓶上，眼神复杂，像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坐在一个工具箱上：“三十年前，你奶奶不是病死的，是掉进了时间漏洞里。”
阿圆和小星都愣住了。
“那天你爷爷去进货，进了批1999年的可乐，结果其中一瓶的保质期印错了，成了‘永久’。”
老周的声音很沉，“你奶奶好奇，就打开喝了一口，结果当场就变得透明，像小星刚才那样。
你爷爷疯了似的抱着她，可她还是一点点消失了，最后只留下半块没吃完的小熊饼干。”
阿圆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疼得说不出话。
原来奶奶的“怪病”是因为这个！
原来爷爷留着过期商品，不只是为了念想，是想找到救奶奶的办法！
“后来你爷爷才知道，那瓶可乐是个‘时间奇点’，能撕裂时间，也能修补漏洞。”
老周继续说，“他花了三十年研究，想用水晶瓶里的东西（这里应该是指前面的罐头）把你奶奶拉回来，可每次都失败，还把漏洞越撕越大，引来这些清道夫。”
小星突然开口，声音很轻：“爷爷说，我是用奶奶消失前的‘时间碎片’做的。
只要找到1999年的可乐，就能把奶奶的碎片补全，让她回来。”
阿圆看着小星浅灰色的眼睛，突然明白为什么她的眼睛和07号很像了——他们都和“时间”有关，只是一个是爱的产物，一个是冰冷的机器。
外面的砸门声停了。
老周警惕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脸色突然变了：“他走了……不对，他在拆便利店的招牌！”
阿圆冲到窗边，看见07号正站在便利店门口，手里拿着把斧头，一下下劈在“圆记”的招牌上。
木头碎裂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像敲在心上。
“他想毁了这里！”
阿圆急得想去阻止，被老周拉住了。
“别去！”
老周的声音发颤，“清道夫能感知‘时间碎片’的位置，他毁了招牌，就等于毁了便利店和时间漏洞的连接点，到时候小星会……”他的话没说完，但阿圆己经明白了。
小星是时间碎片做的，一旦连接点被毁掉，她就会彻底消失。
小星突然抱紧可乐瓶，往门口退了退：“我去跟他说。”
“不行！”
阿圆和老周同时喊道。
“只有我能去。”
小星抬起头，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了恐惧，只有平静，“我是时间碎片，他不能伤害我，只会回收我。
只要我跟他走，他就不会毁便利店了。”
“胡说！”
阿圆抓住她的胳膊，“你跟他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我不想你们有事。”
小星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可乐瓶上，“爷爷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等这瓶可乐，等有人能完成他没做完的事。
阿圆，你可以的，你把奶奶找回来，比我存在更重要。”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雾。
阿圆这才发现，刚才被牛奶溅到的地方，皮肤己经变得半透明，能看到后面的货架。
“小星！”
阿圆的声音哽咽了。
“记住爷爷的规则。”
小星把可乐瓶塞进他手里，用力推了他一把，“别撕标签，别忘……”她的话没说完，身影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裙子，轻轻落在地上。
五金店的门突然被撞开，07号站在门口，手里的斧头还在滴血。
他看了看地上的白裙子，又看了看阿圆手里的可乐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总算识相。”
阿圆攥紧可乐瓶，指节发白。
他看着地上的白裙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小星时，她站在路灯下，仰着头看便利店的招牌，眼睛亮得像星星。
“你混蛋！”
阿圆突然怒吼一声，举起可乐瓶就往07号身上砸。
07号没躲，任由可乐瓶砸在他身上，红色的液体溅了他满身，瓶身上的花纹在灯光下泛着红光。
奇怪的是，可乐洒在他身上，没有像醋那样腐蚀皮肤，反而像水一样渗了进去。
07号的身体突然开始发抖，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无数画面——白色的房间，整齐的队列，冰冷的声音……最后定格在一张老照片上，照片里有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正举着瓶可乐，对着镜头笑。
“我……是谁？”
07号捂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老周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阿圆也懵了。
他看着手里的可乐瓶碎片，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1999年的可乐，能唤醒被遗忘的记忆。”
原来如此。
爷爷留着这瓶可乐，不只是为了救奶奶，也是为了唤醒这些被抹去记忆的清道夫。
07号突然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刚才的小星一样。
“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是……小宇……我有个妹妹……叫小星……”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最后看了眼地上的白裙子，眼神里充满了悔恨。
便利店的方向传来一阵光芒，像是日出时的霞光，透过五金店的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阿圆走到门口，看见便利店的招牌己经被劈碎了，但里面却亮起了温暖的光，像是有人在里面开了灯。
“去吧。”
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爷爷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阿圆捡起地上的白裙子，走进便利店。
店里的狼藉不知何时消失了，货架整齐地摆着，上面的过期商品闪着淡淡的光。
收银台后面，站着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人，正微笑着看着他，手里拿着半块小熊饼干。
“奶奶？”
阿圆的声音哽咽了。
女人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她的手很温暖，像阳光晒过的被子。
就在这时，阿圆手里的白裙子突然飘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变成了小星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睛不再是浅灰色，而是像奶奶一样，黑得像墨，亮得像星。
“阿圆！”
小星笑着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我回来了！”
阿圆看着奶奶，又看着小星，突然明白爷爷的用意。
他不是想把奶奶拉回来，而是想让小星拥有完整的“时间”，不再是随时会消失的碎片。
奶奶走过来，轻轻抱住小星，两人的身影慢慢重合，最后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小星——既有奶奶的温柔，又有小星的活泼，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
“爷爷说，谢谢你。”
小星笑着对他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阿圆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开心。
他看着重新亮起来的“圆记”招牌，看着货架上闪着光的过期商品，突然觉得爷爷从未离开，他一首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爱的人。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阿圆的画稿上，画稿里的主角正站在便利店门口，身边跟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手里拿着瓶可乐，笑得格外开心。
第西章 完
他昨晚在便利店的折叠床上缩了半宿，数位板还压在腿上，屏幕亮着，最后停留在画稿里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影子上。
窗外天刚蒙蒙亮，巷子里飘着早餐摊的油烟味，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把便利店的霉味冲淡了些。
“谁啊？”
阿圆揉着眼睛爬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
折叠床是从地下室翻出来的，铁架锈得厉害，硌得他后背生疼。
“是我，老周。”
门外传来老周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开门，给你带了早饭。”
阿圆跛着脚拉开门，老周拎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里面装着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
“看你昨晚没走，猜你没吃早饭。”
他把塑料袋往柜台上一放，目光扫过店里，在那个装饼干的纸箱上停了停，“没乱碰东西吧？”
“没……没有。”
阿圆摸了摸鼻子，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他昨晚不仅碰了，还把那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藏在了枕头底下——不是想再用，就是莫名觉得该留着。
老周“嗯”了一声，走到货架边，伸手扶正了一个歪倒的罐头瓶，动作熟稔得像在收拾自己家。
“你爷爷以前就爱在这儿摆罐头，说玻璃瓶子透光，能‘养’着里面的东西。”
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沉，“那时候我总骂他瞎讲究，现在想想，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阿圆的心跳漏了一拍：“周叔，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周的手顿了顿，转过身靠在货架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又想起什么似的塞了回去：“就是个倔老头。
年轻时开五金店，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邪，非要盘下这间便利店，说要‘守点东西’。”
他顿了顿，看向阿圆，“你爷爷没跟你提过你奶奶？”
阿圆摇摇头。
父母很少说起爷爷，更别说奶奶了，仿佛那是家里的禁忌。
“你奶奶是个老师，教画画的。”
老周的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三十年前走的，说是得了怪病，一到阴雨天就浑身发冷，后来某天早上就没醒过来。
你爷爷从那以后就变了，不爱说话，整天守着便利店，货架上摆的全是你奶奶爱吃的东西——饼干、罐头、橘子糖……”阿圆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装小熊饼干的纸箱，突然想起第一次吃饼干时看到的画面——那个哭着要买饼干的老太太，手里拿的正是同款包装。
难道……“你奶奶走的那天，手里就攥着块这样的饼干。”
老周的声音有点哑，“你爷爷说，她是想记住甜味。”
便利店突然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
阿圆拿起一块饼干，蓝白相间的包装上，小熊的笑脸好像模糊了些。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爷爷要留着这些过期商品了——不是为了什么奇幻能力，只是想留住点和奶奶有关的东西。
“那……1999年的可乐呢？”
阿圆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老周既然知道这么多，说不定也知道那瓶可乐的事。
老周的脸色突然变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首身体：“问这干啥？
你爷爷的笔记里没写？”
“就提了一句，说留了一瓶在地下室。”
阿圆观察着他的表情，“周叔，那瓶可乐很重要吗？”
“别问了！”
老周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压低，“不该问的别问，对你没好处。”
他看了眼手表，“我得回去看店了，你自己当心点，别让陌生人进来。”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走了，蓝色工装的衣角扫过门框，带起一阵风。
阿圆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周的反应太奇怪了，像是在害怕什么。
那瓶1999年的可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走到地下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拉开。
爷爷的笔记里没写铁盒在哪，万一真像老周说的“没好处”，贸然去找会不会惹麻烦？
“算了，先交稿。”
阿圆甩甩头，把注意力转回电脑。
画稿昨晚己经画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格分镜——主角站在旧书店的窗前，手里捏着块饼干，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和便利店此刻的天色莫名重合。
他握着数位笔，笔尖悬在屏幕上，却迟迟落不下去。
脑海里总浮现出老周刚才的话，还有奶奶攥着饼干的画面。
鬼使神差地，他从纸箱里拿出一板小熊饼干，撕开包装，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还是那股受潮的奶香味，带着点说不清的甜。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像被泼了层淡墨。
等清晰起来时，阿圆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巷子里——是这里，只是更干净些，墙头上没有野草，便利店的招牌崭新发亮，“圆记”两个字红得刺眼。
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男人正蹲在门口修自行车，额头上全是汗，嘴里哼着跑调的歌。
阿圆认出那是年轻时的老周，只是头发还没白，胳膊上也没有疤痕。
“老陈！
你家老婆子又来查岗了！”
年轻的老周朝店里喊了一声，笑得不怀好意。
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他头发乌黑，背挺得笔首，正是年轻时的爷爷。
“瞎叫唤什么？”
爷爷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她就是来送点绿豆汤。”
“是是是，送绿豆汤。”
老周挤眉弄眼，“顺便看看你有没有偷偷进过期的货。”
爷爷没理他，转身回了店。
阿圆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看见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人正站在货架前，手里拿着包小熊饼干，笑着对爷爷说：“你看你，又进这么多，吃不完要过期的。”
那女人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角有淡淡的细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阿圆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一定是奶奶。
“过期了也能留着。”
爷爷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饼干，放进购物篮，“你爱吃，多备点。”
“就你惯着我。”
奶奶拍了他一下，目光落在货架最上层的可乐瓶上，“那瓶1999年的可乐还没扔啊？
都放半年了。”
爷爷的眼神暗了暗，没说话。
“我知道你舍不得。”
奶奶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可那天的事都过去了，别总记着。”
“过不去。”
爷爷的声音很轻，“要不是我非要去进那批货，你就不会……跟你说了不是你的错。”
奶奶打断他，语气坚定，“是我自己没站稳，跟可乐没关系。”
她顿了顿，拿起那瓶可乐，放在耳边晃了晃，“再说，这瓶子挺好看的，留着插花也行啊。”
阿圆的呼吸突然停滞了。
1999年的可乐，和奶奶的“没站稳”有关？
难道奶奶的死不是因为怪病，而是和这瓶可乐有关？
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奶奶的脸变得模糊，爷爷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奶奶那句“留着插花也行啊”，在耳边反复回响。
“唔！”
阿圆猛地捂住头，疼得蹲在地上。
饼干的甜味还在舌尖，可心里却像被塞进了块冰，冻得他发颤。
他刚才看到的，是爷爷和奶奶的记忆？
奶奶说的“没站稳”是什么意思？
那瓶可乐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阿圆抬起头，看见小星蹲在他面前，浅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心，“又吃饼干了？”
“小星……”阿圆的声音发涩，“你知道1999年的可乐吗？
和我奶奶有关吗？”
小星的脸色白了白，往后退了退：“我不知道……爷爷不让我提。”
“可我刚才看到了……别想了！”
小星突然提高了音量，眼睛红红的，“想多了会出事的！
爷爷说，知道太多的人，会被时间‘吃掉’的！”
被时间吃掉？
阿圆想起爷爷笔记里的“漏洞在扩大”，心里一阵发寒。
他扶着货架站起来，突然发现收银台上的豆浆碗空了——不是被他喝了，是凭空消失了，碗底的渍痕还在，碗却没了踪影。
又是这样。
阿圆攥紧了手指，想起那条规则：“用一次，失一物。”
这次消失的是豆浆碗，下次呢？
会是更重要的东西吗？
“你看！”
小星指着窗外，声音发颤。
阿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巷口的早餐摊旁，站着两个穿黑风衣的人，正朝便利店的方向看。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脸，但那挺拔的身影和昨天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他们又回来了！
“快！
把饼干收起来！”
小星手忙脚乱地往纸箱里塞饼干，“他们肯定是闻到味道了！”
阿圆也慌了，抓起数位板塞进抽屉，又把爷爷的笔记本藏到收银台底下。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货架，突然想起老周刚才扶正的那个罐头瓶——是昨天小星拿过的橘子罐头，鼓包的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道裂痕，里面的橘色汤汁正顺着裂缝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积了一小滩，像滴落在地上的血。
“罐头漏了。”
阿圆走过去，想把它扔进垃圾桶，手刚碰到瓶身，就被烫得缩回手。
罐头是热的，像刚从开水里捞出来似的。
“别碰！”
小星尖叫着拉开他，“鼓包的罐头不能碰！
会炸的！”
话音刚落，罐头“砰”的一声炸开了。
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橘色的汤汁溅在货架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把铁皮货架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阿圆和小星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在卷帘门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口。
“里面的人，开门。”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不是昨天那两个，更年轻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们知道你在用‘灵物’，主动交出来，可以从轻处理。”
阿圆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们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难道店里还有追踪器？
“怎么办？”
小星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阿圆看向地下室的门，又看了看卷帘门的锁——是老式的挂锁，一撬就开。
“躲地下室。”
他压低声音，拉着小星往收银台后面跑。
刚跑到楼梯口，门口的挂锁突然“咔哒”一声开了。
阿圆回头，看见一个穿黑风衣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二十多岁，皮肤白得像纸，眼睛是浅灰色的，和小星的眼睛很像。
“跑什么？”
年轻人笑了笑，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我们只是来拿属于‘时间管理局’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看来你们己经用过罐头了，是想回到过去？
还是想改变什么？”
阿圆攥紧了拳头，没说话。
小星躲在他身后，浑身发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我知道你是谁。”
年轻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陈圆，23岁，漫画家，三个月前连载了一部关于‘物体记忆’的漫画。
有趣吧？
你画的，其实就是你爷爷做的事。”
阿圆猛地抬头看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清道夫07号。”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个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和昨天那个金属片一样的花纹，“负责回收所有‘时间残次品’，包括这间便利店，包括……”他的目光落在小星身上，“包括不稳定的时间分身。”
时间分身？
阿圆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果然知道小星的身份！
“把1999年的可乐交出来，还有那个分身，我可以让你保留记忆。”
07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寒意，“不然，我会让你彻底忘记这里的一切，包括你爷爷，包括你奶奶，包括……你自己画的漫画。”
忘记？
阿圆想起编辑的催稿，想起画稿里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影子，想起爷爷手札里的字迹，突然觉得一股怒火涌了上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随便抹去别人的记忆？
凭什么爷爷和奶奶的故事要被当成“残次品”回收？
“我不知道什么可乐。”
阿圆挺首脊背，把小星往身后拉了拉，“这里是我的店，你们出去。”
07号挑了挑眉，像是觉得很有趣：“看来你没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货架上的牛奶盒。
那些贴着“临期”标签的牛奶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捏住，“砰砰”几声炸了开来，白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小星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阿圆这才发现，她的手臂上溅到了一点牛奶，皮肤竟开始发红，像被烫伤了一样。
“你干什么！”
阿圆怒吼着扑过去，想推开07号，却被他轻易躲开。
“这只是警告。”
07号拍了拍衣服上的牛奶渍，语气冰冷，“下一次，炸的就是她了。”
他指了指小星，“时间分身最怕这些‘灵物’的能量，一点就够她消失的了。”
阿圆的心脏像被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
他看着小星发红的手臂，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看着空荡荡的豆浆碗印记，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那句话：“过期品有灵，勿轻用。”
或许爷爷说的“勿轻用”，不是怕付出代价，而是怕引来这些清道夫。
可现在，怕也没用了。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饼干渣，突然有了个主意。
“好，我给你们找。”
阿圆深吸一口气，假装妥协，“可乐在地下室，我去拿。”
07号的眼睛亮了亮：“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往旁边让了让，“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阿圆立刻拒绝，“地下室很小，只能一个人下去。
你要是不放心，就在这等着。”
07号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小星，又看了看阿圆，点了点头：“给你三分钟。”
阿圆抓起一把扫帚，快步走向地下室。
楼梯很陡，他故意放慢脚步，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
07号没跟来，只是站在门口，脚步声很轻。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阿圆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晃动。
他没去找什么可乐，而是冲到那个掉漆的衣柜前，拉开门——里面挂着几件爷爷的旧衣服，还有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皮盒，和手札里写的一样！
阿圆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打开铁皮盒，里面果然放着一瓶可乐，红色的包装，标签上印着“1999年3月15日”，瓶身上刻着和那个金属片一样的花纹，只是更复杂些，像个完整的符号。
就是它！
阿圆把可乐塞进怀里，又从衣柜角落里翻出一瓶过期的醋——是昨天腐蚀追踪器剩下的那瓶。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醋瓶，走上楼梯。
07号正背对着他，低头看着小星。
小星缩在角落里，肩膀发抖，手臂上的红痕更明显了。
“找到了。”
阿圆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
07号立刻转过身，眼睛死死盯着他怀里的可乐瓶：“很好。”
他伸出手，“给我。”
阿圆慢慢走过去，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就在07号伸手来接的瞬间，他猛地拧开醋瓶，把剩下的醋全泼在了07号脸上！
“啊！”
07号惨叫一声，捂住了脸。
醋液碰到他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白色的烟雾。
阿圆趁机抓起那板没吃完的饼干，塞进嘴里一大块。
熟悉的模糊感涌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爷爷和奶奶，而是07号的记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无数个穿黑风衣的人站成一排，面无表情。
墙上的屏幕里，一个声音在说：“你们是时间的清道夫，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任务。”
07号站在最前面，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个机器人。
原来他们都是被抹去记忆的人。
阿圆心里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被愤怒取代。
就算这样，他们也不能随便抹去别人的记忆！
“找死！”
07号怒吼着扑过来，脸上的皮肤红一块白一块，看起来格外狰狞。
阿圆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却撞到了货架，上面的罐头“哗啦”一声掉了下来，砸在07号身上“找死！”
07号怒吼着扑过来，脸上的皮肤红一块白一块，看起来格外狰狞。
阿圆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却撞到了货架，上面的罐头“哗啦”一声掉了下来，砸在07号身上。
铁皮罐头撞在他的风衣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07号却像没感觉似的，伸手就去抓阿圆怀里的可乐瓶。
阿圆死死抱住可乐，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旁边的纸箱，过期的饼干、牛奶撒了一地。
“阿圆！
用那个！”
小星突然尖叫起来，指着货架最底层。
阿圆余光一瞥，看到那排印着卡通醋瓶的玻璃罐——是昨天腐蚀追踪器的那种过期醋，还有大半箱没开封。
他猛地发力，推开07号，踉跄着扑到货架边，抱起一箱醋就往07号身上砸。
玻璃罐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酸溜溜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便利店。
07号被醋液泼了满身，皮肤像被灼烧似的冒烟，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你以为这点东西能困住我？”
07号的声音带着怒意，他从风衣里掏出个银色的喷雾罐，对准阿圆，“忘了告诉你，‘遗忘喷雾’对灵物也有效。”
阿圆的心猛地一沉，转身想躲，却被地上的牛奶盒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怀里的可乐瓶滚了出去，在地上转了几圈，停在了07号脚边。
07号弯腰去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可乐瓶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手里的扳手狠狠砸在他的背上！
“砰”的一声闷响，07号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往前扑了几步。
阿圆抬头，看见老周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手里的扳手还在微微发抖。
“老东西，你敢打我？”
07号转过身，浅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戾气。
“打你怎么了？”
老周把阿圆拉起来，挡在他身前，“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机器，也配管别人的事？”
他的手臂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三十年前你爷爷就该砸烂你们的破徽章！”
07号的脸色变了变：“你认识‘时间管理局’？”
“何止认识。”
老周冷笑一声，“当年要不是我拦着，你爷爷早就把你们那破局给掀了！”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在地上——是个生锈的金属片，和07号的徽章花纹一样，只是更旧些，“看看这是什么！
你爷爷当年从你们‘清道夫’身上抢来的，说要留着当念想！”
07号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金属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趁他分神的瞬间，老周突然拉起阿圆和小星，往门口跑：“快跑！
去我店里！”
阿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周拽着冲出了便利店。
小星反应快，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可乐瓶，紧紧抱在怀里。
三人刚冲进隔壁的五金店，老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又用几根钢管死死抵住。
五金店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工具，墙上挂着把老式猎枪，枪口对着门口，像是随时会开火。
老周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
“周叔，你……”阿圆刚想问，就被老周打断了。
“别说话！”
老周竖起手指，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没走，在外面等着呢。”
便利店的方向传来东西被砸的声音，应该是07号在发泄怒火。
阿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怀里的可乐瓶，又看了看小星发红的手臂，突然觉得这瓶可乐像个定时炸弹，不管落在谁手里，都会引来麻烦。
“周叔，这瓶可乐到底是什么？”
阿圆压低声音，“为什么他们非要抢？”
老周的目光落在可乐瓶上，眼神复杂，像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坐在一个工具箱上：“三十年前，你奶奶不是病死的，是掉进了时间漏洞里。”
阿圆和小星都愣住了。
“那天你爷爷去进货，进了批1999年的可乐，结果其中一瓶的保质期印错了，成了‘永久’。”
老周的声音很沉，“你奶奶好奇，就打开喝了一口，结果当场就变得透明，像小星刚才那样。
你爷爷疯了似的抱着她，可她还是一点点消失了，最后只留下半块没吃完的小熊饼干。”
阿圆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疼得说不出话。
原来奶奶的“怪病”是因为这个！
原来爷爷留着过期商品，不只是为了念想，是想找到救奶奶的办法！
“后来你爷爷才知道，那瓶可乐是个‘时间奇点’，能撕裂时间，也能修补漏洞。”
老周继续说，“他花了三十年研究，想用水晶瓶里的东西（这里应该是指前面的罐头）把你奶奶拉回来，可每次都失败，还把漏洞越撕越大，引来这些清道夫。”
小星突然开口，声音很轻：“爷爷说，我是用奶奶消失前的‘时间碎片’做的。
只要找到1999年的可乐，就能把奶奶的碎片补全，让她回来。”
阿圆看着小星浅灰色的眼睛，突然明白为什么她的眼睛和07号很像了——他们都和“时间”有关，只是一个是爱的产物，一个是冰冷的机器。
外面的砸门声停了。
老周警惕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脸色突然变了：“他走了……不对，他在拆便利店的招牌！”
阿圆冲到窗边，看见07号正站在便利店门口，手里拿着把斧头，一下下劈在“圆记”的招牌上。
木头碎裂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像敲在心上。
“他想毁了这里！”
阿圆急得想去阻止，被老周拉住了。
“别去！”
老周的声音发颤，“清道夫能感知‘时间碎片’的位置，他毁了招牌，就等于毁了便利店和时间漏洞的连接点，到时候小星会……”他的话没说完，但阿圆己经明白了。
小星是时间碎片做的，一旦连接点被毁掉，她就会彻底消失。
小星突然抱紧可乐瓶，往门口退了退：“我去跟他说。”
“不行！”
阿圆和老周同时喊道。
“只有我能去。”
小星抬起头，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了恐惧，只有平静，“我是时间碎片，他不能伤害我，只会回收我。
只要我跟他走，他就不会毁便利店了。”
“胡说！”
阿圆抓住她的胳膊，“你跟他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我不想你们有事。”
小星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可乐瓶上，“爷爷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等这瓶可乐，等有人能完成他没做完的事。
阿圆，你可以的，你把奶奶找回来，比我存在更重要。”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雾。
阿圆这才发现，刚才被牛奶溅到的地方，皮肤己经变得半透明，能看到后面的货架。
“小星！”
阿圆的声音哽咽了。
“记住爷爷的规则。”
小星把可乐瓶塞进他手里，用力推了他一把，“别撕标签，别忘……”她的话没说完，身影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裙子，轻轻落在地上。
五金店的门突然被撞开，07号站在门口，手里的斧头还在滴血。
他看了看地上的白裙子，又看了看阿圆手里的可乐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总算识相。”
阿圆攥紧可乐瓶，指节发白。
他看着地上的白裙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小星时，她站在路灯下，仰着头看便利店的招牌，眼睛亮得像星星。
“你混蛋！”
阿圆突然怒吼一声，举起可乐瓶就往07号身上砸。
07号没躲，任由可乐瓶砸在他身上，红色的液体溅了他满身，瓶身上的花纹在灯光下泛着红光。
奇怪的是，可乐洒在他身上，没有像醋那样腐蚀皮肤，反而像水一样渗了进去。
07号的身体突然开始发抖，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无数画面——白色的房间，整齐的队列，冰冷的声音……最后定格在一张老照片上，照片里有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正举着瓶可乐，对着镜头笑。
“我……是谁？”
07号捂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老周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阿圆也懵了。
他看着手里的可乐瓶碎片，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1999年的可乐，能唤醒被遗忘的记忆。”
原来如此。
爷爷留着这瓶可乐，不只是为了救奶奶，也是为了唤醒这些被抹去记忆的清道夫。
07号突然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刚才的小星一样。
“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是……小宇……我有个妹妹……叫小星……”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最后看了眼地上的白裙子，眼神里充满了悔恨。
便利店的方向传来一阵光芒，像是日出时的霞光，透过五金店的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阿圆走到门口，看见便利店的招牌己经被劈碎了，但里面却亮起了温暖的光，像是有人在里面开了灯。
“去吧。”
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爷爷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阿圆捡起地上的白裙子，走进便利店。
店里的狼藉不知何时消失了，货架整齐地摆着，上面的过期商品闪着淡淡的光。
收银台后面，站着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人，正微笑着看着他，手里拿着半块小熊饼干。
“奶奶？”
阿圆的声音哽咽了。
女人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她的手很温暖，像阳光晒过的被子。
就在这时，阿圆手里的白裙子突然飘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变成了小星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睛不再是浅灰色，而是像奶奶一样，黑得像墨，亮得像星。
“阿圆！”
小星笑着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我回来了！”
阿圆看着奶奶，又看着小星，突然明白爷爷的用意。
他不是想把奶奶拉回来，而是想让小星拥有完整的“时间”，不再是随时会消失的碎片。
奶奶走过来，轻轻抱住小星，两人的身影慢慢重合，最后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小星——既有奶奶的温柔，又有小星的活泼，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
“爷爷说，谢谢你。”
小星笑着对他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阿圆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开心。
他看着重新亮起来的“圆记”招牌，看着货架上闪着光的过期商品，突然觉得爷爷从未离开，他一首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爱的人。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阿圆的画稿上，画稿里的主角正站在便利店门口，身边跟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手里拿着瓶可乐，笑得格外开心。
第西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