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便利店

第5章 社恐漫画家的“被迫营业”

过期便利店 昭阳帮主呀 2025-11-12 06:15:49 现代言情
便利店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低鸣,在货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阿圆缩在收银台后面,膝盖抵着胸口,数位板被他攥得发烫。

屏幕上的画稿停留在第三十七格——穿白裙子的小影子正踮脚够货架顶层的罐头,指尖距离金属罐还有三毫米,像他此刻与“正常社交”的距离。

“咔嗒。”

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

阿圆像被针扎似的猛地抬头,看见个穿校服的男孩站在逆光里,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

男孩的校服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脚沾着泥,眼睛盯着货架上的小熊饼干,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阿圆的喉咙瞬间发紧,下意识地把数位板往怀里塞。

这是他“被迫营业”守店的第五天,也是第三次遇到顾客。

前两次分别是收废品的大爷和隔壁的老周,他都靠着“嗯啊扫码在这”三个词勉强应付过去,可眼前的男孩明显需要更多交流——他的手指在饼干包装上反复摩挲,像是在回忆什么。

“那个……”男孩的声音比蚊子还轻,突然抬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请问……这个饼干……过期三年还能吃吗?”

阿圆的大脑“嗡”地一声变成空白。

他想说“过期食品不能吃”,又想起爷爷手札里的“有灵的过期品另算”,张了张嘴,半天蹦出个“能”字,尾音还在发抖。

男孩明显松了口气,把五毛钱拍在柜台上,抓起包饼干就往嘴里塞。

受潮的饼干发出“咔嚓”的脆响,男孩嚼着嚼着突然哭了,眼泪砸在柜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我奶奶说……说吃了这里的过期饼干,能看见爷爷……”他哽咽着抹脸,袖口蹭出块灰,“她昨天走了,走之前还念叨着要再来买一包……”阿圆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他想起自己画的第一本漫画,主角是个能听见物品说话的社恐少年,连载到第三话就被编辑批“太自闭,没读者缘”。

当时他躲在出租屋里哭了整整一夜,觉得全世界都在逼他变成另一个人——就像现在,男孩的眼泪正逼他说出“节哀”之外的话。

“我……我也吃过。”

阿圆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能看见……过去的事。”

男孩猛地抬头,眼泪挂在睫毛上:“真的?

那我能看见奶奶年轻时候的样子吗?

她总说我爷爷当年就是用这饼干骗她嫁人的。”

阿圆的目光落在男孩手里的饼干包装上——生产日期是2019年,保质期12个月,算下来刚好过期三年。

他想起爷爷手札里的记录:“2019年8月,张老太的老头子走了,她来买饼干,说想看看1982年他在工厂门口等她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张老太的孙子。

“你……你想看见哪年的?”

阿圆的手指在数位板上无意识地划着,画出个模糊的饼干罐。

“2010年。”

男孩的声音突然清晰了,“那年我十岁,爷爷还在,奶奶给我织了件毛衣,黄颜色的,像小鸡仔……”阿圆从货架底层翻出罐2010年的饼干,递给男孩。

罐身的小熊图案己经褪色,却在男孩接过的瞬间泛出微光。

他学着张老太的样子慢慢撕开包装,刚咬下一口,眼睛突然睁大了——“奶奶!”

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着,“你织毛衣的时候总扎到手!

爷爷在旁边笑你,你就拿毛线团砸他!”

他伸出手,像是在触摸什么,“爷爷的头发那年就白了大半,可还是抢着帮你绕毛线……”阿圆看着男孩对着空气说话,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们总说“你爷爷脾气怪,不跟人来往”,可男孩看见的画面里,爷爷分明笑得露出两颗牙,正笨拙地帮奶奶绕毛线。

原来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一副给外人看,一副藏在最在意的人心里。

“叮铃——”风铃又响了。

这次进来的是个穿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捏着份文件,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

“请问,这里是陈老先生的便利店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礼貌,眼神却在扫视货架,像是在找什么。

阿圆的心跳漏了一拍。

陈老先生是爷爷的名字,除了老周,很少有人知道。

他点点头,没敢说话。

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张照片,推到阿圆面前:“我是市文物局的,这是1953年的‘永利罐头’,当年只生产了三百罐,我们怀疑陈老先生这里有存货。”

照片上的罐头和货架顶层的一模一样,铁皮上印着繁体的“永利”二字。

阿圆的目光扫过货架,那排罐头确实印着“永利”,生产日期是1953年,保质期写着“永久”。

爷爷手札里只提过一句:“永利罐头能存住声音,别轻易打开。”

“没……没有。”

阿圆的手指抠着数位板的边缘,紧张得指尖发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只是觉得这些罐头不能被拿走——它们藏着的声意,一定比“文物”更重要。

男人明显不信,往货架深处走了两步:“我们收到举报,说这里有过期六十年的罐头。

按照规定,超过保质期的食品必须销毁,尤其是这种可能含有有害物质的……它们没坏!”

阿圆突然站起来,声音比自己想象的大,“里面……里面有声音!”

男人愣住了,随即笑了,带着点“你在开玩笑”的意味:“年轻人,我知道你刚接手可能不懂规矩,但这种说辞……是真的!”

男孩突然开口,举着手里的饼干,“这饼干能让人看见过去!

罐头肯定也有魔力!”

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小朋友别乱说话。”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证件,“我有权进行检查,请你配合。”

阿圆挡在货架前,后背绷得像块木板。

他想起爷爷手札里的“守护”二字,突然明白守店不只是卖东西,是守住那些被世界遗忘的时光。

“不能看。”

他的声音虽然抖,却异常坚定,“这些是……是别人的回忆。”

就在这时,货架顶层的永利罐头突然“砰砰”作响,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撞。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往后退了一步。

阿圆趁机爬上凳子,取下一罐罐头,拧开的瞬间,里面传出阵模糊的声音——“阿珍,等我回来就娶你!

这罐头我存着,等我们有孩子了,就打开给他们听!”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方言口音,背景里有火车鸣笛的声音。

男人的眼睛突然红了,猛地抓住阿圆的胳膊:“这声音……这是我爷爷的声音!”

他的手抖得厉害,“我奶奶叫阿珍,我爷爷1953年去抗美援朝,再也没回来……奶奶到死都在等他那句‘娶你’……”罐头里的声音还在继续:“阿珍,我给你寄的红绳收到了吗?

戴在手上,就当我牵着你……”男人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他从脖子上取下根红绳,绳结己经磨得发亮:“这是奶奶留给我的,说等找到爷爷的消息就烧给他……原来他早就说了要娶她……”阿圆把罐头递给他,突然觉得喉咙不那么堵了。

原来交流不一定要说漂亮话,有时候,沉默地递上一个罐头,比千言万语更有用。

男人走的时候,把罐头小心翼翼地放进公文包,又留下张名片:“如果还有类似的……有故事的东西,随时联系我。”

他顿了顿,看着阿圆,“你爷爷是个好人,守住了很多人没说出口的话。”

店里只剩下阿圆和男孩时,男孩突然指着货架:“那个姐姐是谁?”

阿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小星正蹲在时间花前,往土里埋着什么。

她今天换了件黄裙子,像极了男孩说的“小鸡仔毛衣”。

“她是……”阿圆刚想说“时间碎片”,又改口,“是我妹妹。”

小星抬起头,对他们笑了笑,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时间花的影子。

花苞不知何时又展开了些,银紫色的花瓣上浮现出新的图案:穿西装的男人蹲在地上哭,男孩对着空气笑,阿圆挡在货架前的背影……“阿圆,你看!”

小星举着张糖纸跑过来,是未来糖纸,上面印着幅画:社恐漫画家站在便利店门口,对着顾客笑,身后的时间花开得正盛。

阿圆的脸颊发烫,却没躲开。

他翻开数位板,在之前的画稿后面添了一格:主角不再躲在角落,而是站在收银台前,手里举着罐永利罐头,罐头里飘出的声音化作音符,缠绕在每个顾客身上。

“我要走啦。”

男孩把没吃完的饼干包好,“谢谢你,我要把爷爷的声音录下来,放给奶奶的照片听。”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哥哥,你画的漫画一定很好看,因为你心里有很多温柔的故事。”

阿圆看着男孩消失在巷口,突然想起编辑的话:“漫画要打动读者,首先要打动自己。”

他以前总觉得社恐是缺点,是创作的障碍,可现在才明白,正是这份敏感,让他能看见别人忽略的温柔,能听见物品藏在心底的话。

老周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袋橘子糖:“刚才文物局的小子来过?”

他把糖往柜台上一放,“那是李铁蛋的儿子,他爹当年救落水小孩没上来,他娘去年也走了,就剩这孩子跟奶奶过。”

阿圆拿起颗橘子糖,放进嘴里,甜得恰到好处。

“周叔,你早就知道罐头里的声音?”

老周嘿嘿笑了,露出颗缺了的牙:“你爷爷当年藏这些罐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

他说,有些话没能说出口,就藏在铁皮里,等有缘人来听。”

他蹲在时间花前,往土里埋了颗糖,“你奶奶最爱吃这个,说甜得能让人忘了苦。”

阿圆看着时间花的花瓣慢慢舒展,突然明白“被迫营业”的真正含义——不是逼自己变成外向的人,是学着把心里的温柔,用自己的方式传递出去。

社恐不是牢笼,是让他更敏锐地捕捉那些细微美好的滤镜。

他打开爷爷的绿色手札,最新的一页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爷爷的笔迹,却带着他的温度:“真正的守护,不是躲在角落,是敢把藏在心底的光,分给需要的人。”

挂钟在这时“嘀嗒”响了一声,指针从三点十七分跳到十八分。

阿圆看着屏幕上的新画稿,突然有了灵感。

他要画一个社恐漫画家的故事,画他如何在一间过期便利店里,学会和世界温柔相处;画那些藏在罐头里的花,那些浸在饼干里的回忆,那些像时间花一样,悄悄盛开的温柔。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画稿上,给主角的笑脸镀上了一层金边。

阿圆的嘴角,也悄悄扬起了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