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逗生涯
第4章 雾夜故事会
夜雾裹挟着荒原残酷的静，盘踞在寂寥的营地中。
草地上的水珠湿了衣角，篝火摇晃着，像唯一剩下的心跳。
锅里还剩点汤，油腻的香气在夜风里逡巡，每个人脸上浮着映自火光的橙色阴影。
“行了，鸡肉刮得干净，三毛没偷皮，得给他记个功。”
赵大春一边撕着烧鸡，一边将最后一块肉分给阿德。
少年用手指蘸着盐巴，瞪大了眼，眨了两下，像是谢意又像好奇。
他还没完全学会外地的谢词，只能憨笑着点头。
苏芒抱着膝盖坐在一块岩石上，肩膀轻轻晃着。
她看上去心事重重，可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像是随时能发出一记冷幽默。
李三毛用鸡骨头剔牙，碎星映在他机灵的眼睛里，“你说这世道，再烂也饿不死我李三毛。”
他说，声音轻飘飘地钻进夜色里。
“我看你是饿不死，只会嘴贫。”
王叔叹了口气，又悄悄往阿德碗里多添点汤，假装自己手抖了，让少年没看见。
“小李，你哪天要是真饿感冒了，记得呼噜两声，别光偷鸡不打鸣。”
苏芒忽然转头，她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点戏谑：“咱们今晚，开个故事会吧？
就当驱走雾气。
谁先来？”
火苗陡然跳高了一点，照亮了几张面带倦容的脸。
阿德率先举手。
虽然他的话依然生涩，但肢体夸张，眼睛里带着明亮。
“我小时候，”他学着教会学校教的普通话，磕磕绊绊，“跟羊…一起睡草垛。
羊怕夜狼，每晚都要唱歌。
我唱错词，羊乱跳，我妈就用锅铲敲我头。
打不响，人都笑，说我脑袋比锅还硬。”
众人笑了，连沉默的王叔都咧了咧嘴。
赵大春哈哈一声：“阿德，这次换成锅铲要是敲在李三毛头上，得碎一屋铁皮。”
李三毛嗤了一声，反手把鸡骨头丢进火里：“那你行你来，赵老板，说你流浪前头那几锅黑面馒头到底啥味？”
赵大春拍了把膝盖，语气松快：“实话？
那黑面其实是我瞒着人头盖骨磨的粉。
就骗你们这些怕鬼的胆小鬼！”
苏芒“噗嗤”笑出声，把头埋进臂弯里：“赵师傅，你如果能真拿头骨磨面，今晚说的故事我都信你。”
阿德跟着点头，虽然没完全懂笑话，但气氛终于松快了一些。
他又补了一句：“我们家乡…有传说，夜雾里讲故事，能把狼骗远。”
赵大春大手一挥：“这世道狼也就跟我们一样，都是西处流浪的可怜蛋。”
众人静了一瞬。
雾气像绒布带子，悄悄盖住过去的伤疤。
苏芒清了清嗓子，目光望向火堆，眼里的光波动着，带点不易察觉的调侃：“其实，我也有故事要讲。
我逃出来那天，教会学校的修女戴着高帽子，哭着撒圣水。
我站在围墙后头，不知怎么想起了一句诗：‘雾色朦胧，笑留咬人的狗。
’我当时就觉得，这乱世，能咬人的，都是有能耐的。”
王叔问：“后来呢？”
苏芒耸肩，嘴角微扬：“后来我成了‘狗’吧，人都说学生得乖顺，我偏偏带着五个女生翻了墙，被邻村老汉抓住。
那老汉非要我们交粮票，我们没粮票，我就送了一本诗集。
结果他媳妇拿去卷烟叶。
我算是头一次见到诗卷成的烟，味道有点呛。”
赵大春乐得首拍大腿：“你这丫头，比我年轻那会还皮实。”
李三毛续上话，低咕道：“念书的也好不哪儿去。
我家小时候，妈说‘手脚快才有饭吃’。
我本来只是想溜到后院偷个馒头，没成想一脚踩在猫上，‘喵’得比警报还响。
以前我偷的是馒头，现在这世道只能偷命。”
大伙笑过之后，王叔却没说话，低头拣着火堆里的柴火。
赵大春察觉到了，递过去一块鸡骨头，语气很轻：“王叔，你家那边。
还好吗？”
王叔沉默片刻，把柴枝送进火里，青烟缓缓升起。
他终于开口，声线微微发涩：“我儿子跟我一样，生来就硬扎硬碰。
可你说这世道，要多硬才算过得去？
他后头没回来过，但我还习惯留下点饭。
待明天没事了，咱再给锅底刮刮，说不定就能熬出点头油来。”
火光跳动，印在王叔的眼角皱纹里。
没人再出声，只听阿德用母语轻声唱起家乡的哼调，模糊、悠长，像雾夜里一盏不灭的灯。
苏芒拾起地上的树枝，在泥土上写了几个字，反射着火光。
“笑对风沙”。
她转头，看着大家，各自背负着灰烬与盐霜，却又都在雾夜里挤成一团。
她眨眨眼，声音很明亮：“其实，只要咱们在一起，狼怕的不是雾，是火。
我们也一样。”
赵大春忽然大声道：“说得好！
明儿雾没散就多做两锅馒头，让狼闻香找不着！”
李三毛嘿嘿一笑，冲阿德眨眼：“那可别真让狼来了，到时候你先去顶上。”
阿德点点头，作了个拜火礼，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火堆快熄了，汤己见底。
众人缩进破毯里，雾夜之下，故事和笑声如针脚，缝合着彼此的惶恐和孤独。
等阿德的歌声悠悠落下，西周只余篝火残烬的红光，还有那一排在尘封天幕下，各异却倔强的面孔。
在荒原深处，他们用故事织就微型家庭的第一道暖意，也将明天悄悄留在歌声与柴火的余烬里。
草地上的水珠湿了衣角，篝火摇晃着，像唯一剩下的心跳。
锅里还剩点汤，油腻的香气在夜风里逡巡，每个人脸上浮着映自火光的橙色阴影。
“行了，鸡肉刮得干净，三毛没偷皮，得给他记个功。”
赵大春一边撕着烧鸡，一边将最后一块肉分给阿德。
少年用手指蘸着盐巴，瞪大了眼，眨了两下，像是谢意又像好奇。
他还没完全学会外地的谢词，只能憨笑着点头。
苏芒抱着膝盖坐在一块岩石上，肩膀轻轻晃着。
她看上去心事重重，可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像是随时能发出一记冷幽默。
李三毛用鸡骨头剔牙，碎星映在他机灵的眼睛里，“你说这世道，再烂也饿不死我李三毛。”
他说，声音轻飘飘地钻进夜色里。
“我看你是饿不死，只会嘴贫。”
王叔叹了口气，又悄悄往阿德碗里多添点汤，假装自己手抖了，让少年没看见。
“小李，你哪天要是真饿感冒了，记得呼噜两声，别光偷鸡不打鸣。”
苏芒忽然转头，她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点戏谑：“咱们今晚，开个故事会吧？
就当驱走雾气。
谁先来？”
火苗陡然跳高了一点，照亮了几张面带倦容的脸。
阿德率先举手。
虽然他的话依然生涩，但肢体夸张，眼睛里带着明亮。
“我小时候，”他学着教会学校教的普通话，磕磕绊绊，“跟羊…一起睡草垛。
羊怕夜狼，每晚都要唱歌。
我唱错词，羊乱跳，我妈就用锅铲敲我头。
打不响，人都笑，说我脑袋比锅还硬。”
众人笑了，连沉默的王叔都咧了咧嘴。
赵大春哈哈一声：“阿德，这次换成锅铲要是敲在李三毛头上，得碎一屋铁皮。”
李三毛嗤了一声，反手把鸡骨头丢进火里：“那你行你来，赵老板，说你流浪前头那几锅黑面馒头到底啥味？”
赵大春拍了把膝盖，语气松快：“实话？
那黑面其实是我瞒着人头盖骨磨的粉。
就骗你们这些怕鬼的胆小鬼！”
苏芒“噗嗤”笑出声，把头埋进臂弯里：“赵师傅，你如果能真拿头骨磨面，今晚说的故事我都信你。”
阿德跟着点头，虽然没完全懂笑话，但气氛终于松快了一些。
他又补了一句：“我们家乡…有传说，夜雾里讲故事，能把狼骗远。”
赵大春大手一挥：“这世道狼也就跟我们一样，都是西处流浪的可怜蛋。”
众人静了一瞬。
雾气像绒布带子，悄悄盖住过去的伤疤。
苏芒清了清嗓子，目光望向火堆，眼里的光波动着，带点不易察觉的调侃：“其实，我也有故事要讲。
我逃出来那天，教会学校的修女戴着高帽子，哭着撒圣水。
我站在围墙后头，不知怎么想起了一句诗：‘雾色朦胧，笑留咬人的狗。
’我当时就觉得，这乱世，能咬人的，都是有能耐的。”
王叔问：“后来呢？”
苏芒耸肩，嘴角微扬：“后来我成了‘狗’吧，人都说学生得乖顺，我偏偏带着五个女生翻了墙，被邻村老汉抓住。
那老汉非要我们交粮票，我们没粮票，我就送了一本诗集。
结果他媳妇拿去卷烟叶。
我算是头一次见到诗卷成的烟，味道有点呛。”
赵大春乐得首拍大腿：“你这丫头，比我年轻那会还皮实。”
李三毛续上话，低咕道：“念书的也好不哪儿去。
我家小时候，妈说‘手脚快才有饭吃’。
我本来只是想溜到后院偷个馒头，没成想一脚踩在猫上，‘喵’得比警报还响。
以前我偷的是馒头，现在这世道只能偷命。”
大伙笑过之后，王叔却没说话，低头拣着火堆里的柴火。
赵大春察觉到了，递过去一块鸡骨头，语气很轻：“王叔，你家那边。
还好吗？”
王叔沉默片刻，把柴枝送进火里，青烟缓缓升起。
他终于开口，声线微微发涩：“我儿子跟我一样，生来就硬扎硬碰。
可你说这世道，要多硬才算过得去？
他后头没回来过，但我还习惯留下点饭。
待明天没事了，咱再给锅底刮刮，说不定就能熬出点头油来。”
火光跳动，印在王叔的眼角皱纹里。
没人再出声，只听阿德用母语轻声唱起家乡的哼调，模糊、悠长，像雾夜里一盏不灭的灯。
苏芒拾起地上的树枝，在泥土上写了几个字，反射着火光。
“笑对风沙”。
她转头，看着大家，各自背负着灰烬与盐霜，却又都在雾夜里挤成一团。
她眨眨眼，声音很明亮：“其实，只要咱们在一起，狼怕的不是雾，是火。
我们也一样。”
赵大春忽然大声道：“说得好！
明儿雾没散就多做两锅馒头，让狼闻香找不着！”
李三毛嘿嘿一笑，冲阿德眨眼：“那可别真让狼来了，到时候你先去顶上。”
阿德点点头，作了个拜火礼，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火堆快熄了，汤己见底。
众人缩进破毯里，雾夜之下，故事和笑声如针脚，缝合着彼此的惶恐和孤独。
等阿德的歌声悠悠落下，西周只余篝火残烬的红光，还有那一排在尘封天幕下，各异却倔强的面孔。
在荒原深处，他们用故事织就微型家庭的第一道暖意，也将明天悄悄留在歌声与柴火的余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