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下,我与鬼拜堂

第5章 连夜奔逃

桃树下,我与鬼拜堂 凡梦散人 2025-11-19 11:14:31 悬疑推理
这一夜,狗剩几乎没合眼。

牛棚里比往常更冷,草堆似乎也格外扎人,硌得他浑身难受。

赵地主的骂声、婆娘的诅咒、茶摊老头的议论、那想象中的白衣女鬼和六块闪亮的大洋…… 各种画面和声音在他脑子里打架,让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离开的决心己经下定,但真到了要走的时候,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熟悉环境(哪怕这环境如此恶劣)的依恋,还是让他心乱如麻。

他想起爹娘刚死的那段日子,他像个野狗一样在村里流浪,捡别人扔掉的菜帮子,跟野狗抢食,晚上就缩在破庙里,冻得瑟瑟发抖,差点就死了。

是赵地主(或者说那个远房叔叔的说情)给了他一个遮风挡雨(虽然漏风)的牛棚和一口能吊命的吃食。

这算恩情吗?

狗剩心里很复杂。

如果没有这 “恩情”,他可能早就死了。

但这十年的辛苦和克扣,又让他觉得这 “恩情” 像一副沉重的枷锁,把他牢牢地捆在赵地主家,让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尊严。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鸡叫声,一声接一声,刺破了清晨的寂静。

狗剩一个骨碌爬起来。

不能再犹豫了!

再犹豫,天一亮,赵地主起来发现他没干活,肯定会起疑心,到时候想走就难了。

他没有什么行李。

只有一件破棉袄,一条补丁摞补丁的单裤,还有一双快磨破底的布鞋。

他把自己所有的 “家当”—— 几件破衣服,还有昨晚紧紧攥在手里、赵地主最终也没给他的那三十文铜钱,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包袱皮包起来,打了个结,背在肩上。

那包袱皮是他娘留下来的,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虽然己经褪色,却承载着他对爹娘唯一的念想。

他走到老黄牛身边,摸了摸它粗糙的皮毛。

老黄牛卧在那里,眼睛睁着,安静地看着他,像是知道他要离开。

“老黄,我走了。”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你自己好好的,别再让人欺负了。

以后没人给你偷偷加草料了,你自己多吃点。”

老黄牛 “哞” 地叫了一声,用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像是在告别。

狗剩心里一酸,赶紧扭过头。

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舍不得走。

这头牛,是他在赵地主家唯一的慰藉,是唯一不会欺负他、不会骂他的 “伙伴”。

他蹑手蹑脚地拉开牛棚的门栓,门栓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他屏住呼吸,溜了出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赵地主和婆娘还没起床,只有几只鸡在院子里踱步,发出 “咯咯” 的叫声。

东边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村子里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和寂静,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牲口粪便的气味。

他像个小偷一样,贴着墙根,快步走到院门口,轻轻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闪身出去,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尽量不让门发出太大的声音。

站在村口的土路上,回望了一眼在晨曦中轮廓模糊的赵家院落,还有那片他生活了十年、却从未给予他温暖的土地,狗剩心里百感交集。

没有留恋,只有一种逃离牢笼的轻快,和迈向未知的忐忑。

他紧了紧肩上的小包袱,辨认了一下方向 —— 王家庄在西南方向,隔着两座山梁。

他迈开了步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路还很长,山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

那个闹鬼的果园里等着他的,是福是祸,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往前走,不能回头。

冷风灌进他的破棉袄,冻得他瑟瑟发抖。

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昨晚没吃晚饭,现在饿得头晕眼花。

他从包袱里摸出昨天剩下的那块冷硬糠饼,一边走,一边用力啃着。

饼子粗糙难咽,硌得他牙龈生疼,可他吃得很香。

这是他自己挣来的路粮,是通向新生活的第一步。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金色的光芒洒在荒芜的山坡上,也照亮了狗剩前行的路。

他的身影在黄土路上被拉得很长,瘦小,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劲儿。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南坡,也就是他平时放牛的地方。

坡上的坟茔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一个个土包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让人心里发沉。

他不敢多看,加快了脚步。

路过一片树林时,风穿过树叶,发出 “哗哗”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后面跟着他,吓得他心里发毛,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次,却什么也没有。

他想起村里老人说的,南坡这片树林里闹鬼,说有个女子在里面上吊死了,晚上会出来找替身。

他越想越怕,脚步也更快了,几乎是小跑起来。

跑了一段路,他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喘口气,心脏砰砰首跳,后背都冒出了汗。

他知道,这是自己吓自己,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害怕。

他安慰自己,现在是白天,太阳照着,鬼不敢出来。

他又想起那六块大洋,想起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心里的恐惧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继续往前走,路上越来越荒凉,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偶尔能看到路边有废弃的土坯房,门窗都破了,里面黑漆漆的,像是张着嘴的怪兽,等着吞噬路过的人。

他路过一间废弃的房子时,听到里面传来 “呜呜” 的声响,像是女人的哭声,吓得他魂飞魄散,拔腿就跑,跑了很远才敢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房子还是静静地立在那里,没什么异常。

他知道,那可能是风吹过窗户的声音,可他还是不敢再靠近。

中午的时候,他走到了一条小溪边。

溪水清澈,里面还有几条小鱼在游。

他渴得厉害,趴在溪边,用手捧着水喝了几口,溪水冰凉,喝下去之后,肚子里的饥饿感更强烈了。

他从包袱里拿出最后一小块糠饼,慢慢啃着,心里盘算着路程。

他估计,再有大半天,就能到王家庄了。

下午,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风也变大了,吹得路边的野草东倒西歪,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是鬼哭。

他心里越来越不安,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在下雨前赶到王家庄。

走了没多久,果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湿了他的衣服,让他觉得更加寒冷。

路面也变得泥泞起来,他的布鞋很快就沾满了泥,沉甸甸的,走起来格外费力。

天黑的时候,他终于翻过了第二座山梁,远远地看到了一片房屋的轮廓,比他们村大得多,也整齐得多。

那应该就是王家庄了。

他心里一阵激动,加快了脚步,朝着那片房屋走去。

离王家庄越来越近,他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

既期待着能顺利找到王老爷,得到那份工作,拿到那六块大洋;又害怕那果园真的闹鬼,害怕自己会像之前的人一样,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狗剩,别怕!

为了六块大洋,为了改变命运,就算真的有鬼,你也得扛住!”

他走进了王家庄,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亮着灯,昏黄的灯光在雨中显得格外微弱。

他不知道王老爷家在哪里,只能沿着村里的土路慢慢走,希望能遇到个人问问。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面有个老头扛着锄头走来,应该是刚从地里回来。

他连忙上前,陪着小心问道:“老人家,劳驾问一下,王老爷府上怎么走?”

老头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你找王府干啥?”

“我…… 我听说府上招看果园的,想来应工。”

狗剩老实回答,心里有些紧张,生怕老头会像赵地主一样看不起他。

老头的脸色微微一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后生,那地方…… 邪性!

钱是多,可也得有命花啊!

前几个去的,哪个不是灰头土脸跑出来的?

有的还吓病了,躺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听我一句劝,回去吧!

找个安稳的活干,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狗剩心里一沉,但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谢谢老人家好意,我…… 我还是想去试试。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老头见他执意,叹了口气,用锄头指向路尽头:“喏,往前走,庄子最里头,门口有两尊石狮子的,最大的那个宅子就是。

你自己…… 好自为之吧。”

说完,老头摇摇头,扛着锄头快步走了,仿佛生怕跟他多沾上一点关系。

狗剩顺着老头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路尽头有一片高墙大院,气象森严。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肩上的包袱带,朝着那片高墙走去。

雨还在下,夜色越来越浓,那片高墙大院在黑暗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着他的到来。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六块大洋的希望,还是无法预料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