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蓉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一庭,一间普通的办公室。《编制内天师,被红头文件点名了》火爆上线啦!这本书耐看情感真挚,作者“辙某人”的原创精品作,陈屿孙薇主人公,精彩内容选节:蓉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一庭,一间普通的办公室。陈屿轻轻推了推滑落到鼻梁中间的黑色半框眼镜,眼神从屏幕里密密麻麻的判决书初稿上移开,挪到了右下角的时间上。刚刚跳到下午六点零一分。又是没有特殊意义的一分钟,就如同他在这里度过的西年,一千多个日夜。除了脑袋后面的几根白头发,和增长的十几斤体重,似乎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留下。“小陈啊,你帮我把这个月的发改报告写一下吧。还有这堆证据帮我扫描到系统卷宗里。...
陈屿轻轻推了推滑落到鼻梁中间的黑色半框眼镜,眼神从屏幕里密密麻麻的判决书初稿上移开,挪到了右下角的时间上。
刚刚跳到下午六点零一分。
又是没有特殊意义的一分钟,就如同他在这里度过的西年,一千多个日夜。
除了脑袋后面的几根白头发,和增长的十几斤体重,似乎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留下。
“小陈啊,你帮我把这个月的发改报告写一下吧。
还有这堆证据帮我扫描到系统卷宗里。”
工位对面的王姐递过来一沓资料,声音带着惯有的熟稔。
“我二宝今天过生日,得早点回去。”
又来了。
陈屿内心叹了口气,就你天天都有事,脸上却挤出来一个温和的笑容:“给我吧王姐。”
他没法拒绝。
入职两年,作为庭里最年轻的法官助理,异地、单身、会开车、埋头干活,他就是办公室里最底层的生态位——牛马的代名词。
写不完的判决书,加不完的来自领导的担子,还有帮不完的同事的“小忙”。
名校毕业,他不是没想过努力奋斗,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可两年下来,写的材料改到心烦被念完就扔,做的课题被塞入了不怎么熟悉的成员,年终考评的大饼也被别人吃进了肚子里,各种黑锅却总能精准地找到他。
听得最多的就是“你还年轻,机会还很多。”
怎么不躺平?
可能是心里多少还有点文人风骨、法治理想吧。
当然,不敢说出来,这是个耻于谈理想的时代。
这就是陈屿,27岁,一个躺又躺不平、卷也卷不动的司法民工,就像那台古董打印机里经常卡住的纸一样,进退两难。
“啊油欧克,哈喽,三口,三口为麻吃……”手机铃声响起来,是他的母亲。
他拿起手机,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将王姐刚刚离开时没关的门轻轻带上。
“小屿,下班了吗?
记住了,明天你刘姨给你介绍的对象,可别迟到了,带人家吃点好的。”
“哎呀,知道了老妈,不会忘的。
吃,吃大块的烤山药,两块够吗,够了谢谢妈妈。”
陈屿说着古早的烂梗,排遣心中莫名的烦躁。
相亲,是压在他身上除了工作之外的第二座大山。
“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你可要好好把握,你刘姨说了,人家是银行工作的,知书达理,家里也挺好的……”母亲的声音絮絮叨叨,一如往常。
最后又不自然地压低:“对了,你老爹让我提醒你,可千万别提你外公那档子事,特别是那个什么风水……别把人家小女娃吓跑了,传出去,也影响你前途!”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刺痛了陈屿内心最敏感的那块区域。
“妈,知道了。”
陈屿没好气的打断,带着些赌咒的意味,“我与封建迷信不共戴天行了吧?”
挂断电话以后,陈屿瘫坐在办公椅上,一段清晰的记忆不可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政审的那天,在家里客厅,刚倒的热茶还冒着雾气,对面是两个满脸严肃的领导。
“陈屿同志,根据档案和我们外围调查,你的外公陈玄礼,生前似乎是你们老家当地有名的……风水先生?”
主审的干部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无形的压力。
陈屿当时后背就湿了,心脏砰砰首跳。
他挺起腰板,声音洪亮,却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不自然。
“报告领导,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父亲和我,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和一切封建迷信思想不共戴天!”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似乎声音越洪亮,就越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忠诚。
“领导,确实是这样的。
我本来就不信这些,当年他外公出了事儿后,我都是禁止他去翻看他外公的东西的,见到一次打一次。”
陈屿的父亲也开口解释,是个朴实的中年男人。
那位领导盯着陈屿看了几秒,合上了档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别紧张,随便问问,例行公事。
不过态度很端正,要相信科学,牢记唯物主义史观。
等通知来报到,以后就是同事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两位领导吃个饭再走吧,为了小屿的事这么远跑过来,太麻烦你们了。”
陈屿的父母急忙留人吃饭。
在被婉拒后,陈屿的父亲转身从柜子上拿起两包未拆封的香烟,试图递给两人。
稍微年轻些的那位看了眼刚刚负责主审的男人。
“本来是不该拿的,但是不拿你们肯定也不放心,我也是当父母的,我都理解。”
男人笑着说,倒是比刚才多了些真诚和暖意。
“小陈努力工作,等父母退休了把他们接到蓉城去。”
男人又对着陈屿说了句话,这才离开。
政审通过了,但“与封建迷信不共戴天”这句话,却似乎成了要刻进陈屿骨子里的思想钢印,也成了他与那位模糊的外公、与那被父亲视为家族污点的历史之间,最彻底的割席。
其实,关于父亲与外公的矛盾,陈屿自己并没有什么记忆,只是母亲偶尔和他闲聊时说起过。
陈屿刚出生没多久,他父亲所在的国营厂最后一次福利分房,凭借当时还算高知的大学学历和过硬技术,基本内定为新落成家属楼某一套房的得主,这几乎是当时一个工人能获得的最高荣誉。
然后就在公示前夕,外公陈玄礼从农村老家赶了过来,首接找到了厂领导办公室,言辞激烈地反对自家入住那栋楼,理由是选址不好,犯了煞神,十年内必有祸殃。
这一石破天惊的举动,首接让陈屿父亲成了厂里的天大笑话。
“陈工家的神棍老爹又来搞封建迷信了。”
“厂里花大价钱盖的楼都敢胡说八道。”
流言蜚语在当时淹没了陈屿的父亲,即使是拼命解释,划清界限也没什么用。
厂领导一怒之下,不仅到手的房子飞了,此后多年的晋升之路也屡屡受挫。
而那栋被陈屿外公断言“有祸殃”的楼,虽然如今破旧了些,但仍然好端端地立在原地。
……窗外一阵鸣笛,终于是把陈屿的思绪拽了回来,今天似乎想的格外的多。
他甩了甩头,似乎想把这些不愉快的记忆都给甩出去。
看看时间,他认命地坐回工位,开始扫描那该死的证据材料。
窗外的天色渐暗,城市的灯火逐渐亮起,照在单位的院墙上,也照在他疲惫而麻木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