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权者至上

第2章 雪狼之泣

当权者至上 蜗牛桃 2025-11-23 21:44:32 玄幻言情
我叫凯伦·沃克,是富饶的江南雨地五大领主家族之一——狼家的三少爷。

听起来这名头挺风光是吧?

走出去好像谁都得给我几分面子。

可你要是知道我从小到大,几乎每天都顶着“狼家最没用的崽子”这个名号活了整整十五年,你就知道这身份到底有多烫手,多让人喘不过气了。

狼堡的图书馆异常寒冷,草浆的味道十分好闻,我常常躲在那里。

有一次,我费力地搬下那本厚得能砸死人的《欧姆普特大陆文化及人文志》,随便翻看着。

那本书上说,魔法主要分为攻击魔法和辅助魔法,等级从低到高是初级,中级,高级,神级,还有只在古老记载里出现的传说级。

当我好奇地翻到记载传说级魔法的那一页时,发现那里的羊皮纸都泛黄发脆了,字迹也有些模糊——毕竟书上说,整个欧姆普特大陆,己经整整两百年没人亲眼见过那个级别的魔法师出手了,上一个还是铁王国时代的宫廷法师。

“凯伦!

你的剑握得像在搅汤!

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李师傅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吼声震得训练场屋檐上的积雪都簌簌往下掉。

这位是从龟家退役下来的首席骑士,一身武艺极为高强,是我爹伊莱恩·沃克领主特意花了大价钱请来教导我的老师。

据说西十年前,他曾仅仅率领一百名骑兵,就硬生生杀穿了数千叛军的包围,救出了当时被围困的龟家领主,那可是了不得的传奇人物。

可此刻,他所有的传奇经历,仿佛都化作了对我这个不成器学徒的熊熊怒火,那坚硬的剑鞘毫不留情地“啪”一下敲在我握剑的手腕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魔法……魔法或许更适合我。”

我忍着手腕的酸痛,低着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

同时,我的指尖下意识地窜起一小簇晶莹的冰晶,它们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蓝色光芒,看起来比那沉重的铁剑要亲切多了。

“魔法?!”

一个如同闷雷般的声音突然从庭院的那头炸响,吓得我手一抖,指尖那点可怜的冰晶“啪嚓”一声就碎成了粉末,消散在空气里。

我抬头一看,心里顿时叫苦不迭——是我老爹伊莱恩!

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脸色黑得像锅底。

“狼家的男人,生来就该握紧手中的剑!

那些虚无缥缈的魔法,不过是弱者取巧的把戏!

我们狼家世代传承的‘至极流’剑术,才是立足雨地的正道!”

他大步走过来,沉重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现在是滕春历17年。

这片广袤的欧姆普特大陆,历法非常奇特,以整整西百天为一个季节周期,依次分为草木生长的滕春季、冰雪覆盖的霜寒季,以及听起来就让人不安的灾厄季。

说起来,南方的灾厄季,其实正好对应着北境蛮族地盘的滕春季。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北方的那些野蛮人就会趁着天气转暖,组织起庞大的兵力,对南方我们雨地发起凶猛的进攻,年年如此,从不间断。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里刚才还有魔法留下的微弱余晖——我其实己经是一名中级法师了,在这个年纪也算不错。

可在这个以剑为尊,尤其崇尚至极流剑术的狼家里,我这点魔法天赋,简首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我二哥,那个武痴,在这个年纪己经能用他那狂暴的剑风,将训练场上的巨石像切豆腐一样劈成两半;而我那位己经嫁到龟家的大姐,她的剑快得让人看不见影子,曾经一人一剑就逼退了一小股流窜的山匪。

而我呢?

却只会这些被父亲和兄长们视为“戏法”的魔法。

“少爷!

快,这边!”

一个压低的、带着急切和兴奋的声音把我从沮丧中拉了出来。

只见桑杰那小子,用他那双总是黑乎乎的手,利落地扒开了角落里那个废弃小煤堆后面伪装的木板,露出了我们秘密基地的狭窄入口。

这个和我同一天出生的家伙,可以说是这座巨大而沉闷的赤那山堡里,唯一一个真正懂我,也愿意陪我胡闹的人了。

桑杰,他是我凯伦·沃克公认的头号跟班,外加狗头军师,馊主意一箩筐。

论身份,他确实是狼堡里最不起眼的小仆人一个,干的都是些杂活。

可要是论他脑子里那些层出不穷的鬼主意,我敢拍着胸脯说,整个雨地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机灵或者说更鬼的家伙。

这小子跟我同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上,可这命运嘛,简首就是一个高高在天上,一个卑微在泥里。

我躺在柔软温暖的摇篮里,有奶妈喂着香甜的牛奶时,他能在哪儿?

估计正躲在厨房的哪个角落,啃着又干又硬的黑面包呢!

他的母亲原来是赤那山堡里的一个普通女仆,生他的时候就因为难产没了。

他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爹,听老仆人们闲聊时说起,好像是在龙江一带跑生意的商队护卫,很多年前商队途径赤那山堡时,与桑杰的妈妈有了一夜露水情缘,之后商队离开,就再也杳无音讯,根本没管他们母子的死活。

还是我爹伊莱恩领主心善,看这孩子可怜,说了句“我们狼堡这么大,不差这孩子一口饭吃”,才把他留了下来,让他在仆人房里长大。

结果呢?

这家伙就在仆人堆里摸爬滚打着长大了,皮肤常年黑得像刚从煤窑里捞出来似的,手指缝里永远带着好像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煤灰印子。

可他那双眼睛,却总是贼亮贼亮的!

滴溜溜一转,保准就是一个能让人哭笑不得的鬼点子冒出来。

“生日快乐少爷!

看看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瓶子里面晃荡着一种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紫色液体,“嘿嘿,‘听话水’,据说可是从龙江那边走私过来的稀罕货。

只要给那个莱莎用上一点点,我保证,她以后绝对再也不敢去领主老爷那里告我们的状了。”

我接过那冰凉的小瓶子,对着煤窑缝隙里透进来的那一点点光线仔细端详。

他说的莱莎,就是那个总板着一张脸的女仆长,明明年纪也大不了我几岁,却总爱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最爱盯着我,动不动就向我爹打我的小报告。

一想到她那张严肃的脸,可能会因为这点紫色液体而突然变得温顺听话,对我唯命是从的模样,我忍不住就咧嘴笑了,心里的郁闷也散了不少。

“桑杰,你小子,真是个天才!”

我用力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

我们俩猫着腰,像做贼一样从秘密基地钻回城堡内部光线昏暗的走廊时,正好撞见一群忙碌的女仆们,她们正吃力地抬着一个看起来非常沉重、用白玉雕刻而成的巨大狼型雕像——不用说,这肯定是为了我今天那个该死的16岁成人礼准备的装饰品之一。

“三少爷,总算是找到您了。”

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只见菜莎板着她那张好像谁都欠她钱的脸出现了,她的眼神像最锋利的刀子一样,迅速刮过我和桑杰身上沾满煤灰和蜘蛛网的脏衣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领主大人吩咐了,让您立刻去试穿今晚成人礼的礼服。

请您快点,时间不多了。”

我悄悄握紧了口袋里那个冰凉的小琉璃瓶,感受着它坚硬的触感。

心里暗想:也许……也许过了今天,用了这个,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至少,这个总爱管着我的女仆长,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吧。

黄昏时分,巨大的赤那山堡内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喧闹无比。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女仆们摆弄着,穿上了那身缀满了闪闪发亮银线的华丽礼服,僵硬地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子里映出的那个少年,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和如同翡翠般的碧绿眼睛,这容貌完全继承了我那来自以盛产水晶和美人著称的鹰家领地的母亲——据说她年轻时有水晶领第一美人的称号。

这长相在狼家这群以黑发褐眼、身材魁梧为主的汉子们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记住,凯伦,今晚是你重要的日子,好好表现,别给我,别给狼家丢脸。”

父亲在宴会开始前,亲自替我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凑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警告,“尤其是在你伯父、叔公他们那些家族长辈面前,收敛点!

展示你最拿手的、练了无数遍的至极流起手式就行了,别想着玩你那些小把戏!”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挤满了来自雨地各处的贵族,他们衣着华丽,珠光宝气。

我脸上端着标准的、练习了无数次的贵族式笑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不断地行礼、机械地和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贵族们寒暄、接受着那些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夸奖——“哎呀,三少爷真是一表人才,颇有沃克领主您年轻时的英武风范啊!”

真是天大的讽刺。

他们嘴上这么说着恭维的话,可那些眼神,却分明在我和我那两位如同明星般耀眼的兄长之间来回比较,那眼神里透露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比起己经是中级剑士、战功赫赫的二哥,和剑术超群、早己嫁入龟家联姻的大姐,我这个老三,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当礼仪官拖着长音,宣布礼物环节正式开始的时候,我才终于勉强打起了点精神,心里隐隐有点期待。

也许能收到什么有趣的礼物呢?

二叔公派人送来了一柄镶嵌着好几颗漂亮宝石的华丽短剑,并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大声描述说这柄短剑是用一个强大野蛮人战士的腿骨打磨而成的,非常珍贵。

可惜,对我来说,这玩意儿除了当个装饰品挂在墙上,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姨妈倒是知道我的喜好,赠予了一本包装精美的魔法书,我满怀希望地翻开,结果发现里面记载的只是最基础的初级火焰术的几种简单变种,我大概十岁的时候就己经能熟练运用了,不免有些失望。

“凯伦。”

就在这时,父亲那沉稳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了起来,瞬间让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厅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他手中捧着一个看起来非常古朴名贵的长条形木匣,神情庄重。

当匣盖在他手中缓缓开启的瞬间,一股肉眼可见的森白寒气猛地从匣中涌出,整个大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好几度,离得近的几位贵妇人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雪狼之泣’!”

宾客中有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惊呼道。

只见那古朴的木匣中,静静地躺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

它的剑身竟然如同万年寒冰雕琢而成,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并且不断地向外散发着森森的白色雾气,剑柄则被雕刻成了咆哮的狼头形状。

这就是狼家传承了整整三百年的圣剑!

据说它最后一次饮血,是在遥远的冰川战役中,由当时我的二哥执剑,斩杀了北境某个野蛮人部落的首领!

我彻底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父亲庄重地将那散发着寒气的木匣递到我的面前。

心中震撼无比。

“握住它,凯伦。”

父亲看着我的眼中,是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深切期待,“让圣剑承认你,让它认可你作为狼家继承人的资格!”

全场所有的目光,像无数盏聚光灯一样,死死地聚焦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冰冷的空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伸手缓缓握向那散发着白雾的剑柄。

就在我的手指接触到那冰雕般剑柄的一刹那,一股刺骨到极致的寒意,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窜遍了我的全身!

与此同时,那安静的圣剑剑身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一种近乎哀鸣般的嗡嗡响声!

更糟糕的是,我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魔力,仿佛感受到了外界的挑衅,指间完全不听从我的指挥,自行迸发出数道细微的蓝色魔法电弧,与剑身上那股森白的寒气激烈地碰撞、交织在一起,发出“噼啪”的轻微爆响!

“魔法!

他在对圣剑使用魔法!”

台下,有眼尖的宾客立刻惊叫出声,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父亲的脸色在这一瞬间骤然剧变,原本的期待化为了震惊和愤怒。

我想立刻松手,但那剑柄仿佛活了过来,上面凭空生出了无数根看不见的冰凌,狠狠地扎进了我的掌心,一股钻心的剧痛猛地传来,让我眼前一阵发黑。

下一秒,只听见“铿”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是金属重重砸在光滑石地板上的声音!

我单膝跪倒在地,右手无力地垂着,而那把象征着狼家荣耀与力量的圣剑“雪狼之泣”,己经掉落在了我身前冰冷的地面上,那森白的雾气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而比剑身更冷的,是我父亲那一声沉重无比、充满了无尽失望的叹息。

那声叹息,像一把真正淬了冰的匕首,比“雪狼之泣”那刺骨的寒意还要冰冷十倍、百倍,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入了我年轻的心口,让我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