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夜忌录之异闻四则
第5章 拆迁禁忌
城郊的荒草被推土机碾出两道深痕时，小李正叼着烟，把拆迁队的红旗插在老宅斑驳的院墙上。
红旗哗啦一声展开，衬得那座青砖灰瓦的老宅子更显破败——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土坯，窗棂朽得只剩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枝，院门口那对石狮子的眼睛被岁月磨平，却仍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沉。
“李哥，咱真不等那老东西来烧完香再开工？”
新来的小工小张攥着铁锹，眼神瞟向村口的方向。
早上他们刚到，村里的老支书就拄着拐杖追过来，拦在推土机前，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娃们，听我一句劝，这宅子邪性，开工前先在西墙根烧三炷香，给里头的人打个招呼，别冲撞了。”
小李“嗤”了一声，把烟蒂弹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老张，你才来不懂，这世上哪有什么邪性的东西？
都是这些老头老太太编出来吓人的。
赶工期要紧，耽误了交工，咱都得喝西北风去。”
他是拆迁队的工头，二十出头的年纪，浑身是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从小到大听多了这些封建迷信的说法，从来没当回事。
老支书还想再说什么，被小李不耐烦地挥手赶走了。
“赶紧干活，先拆院墙，再扒屋顶，争取三天之内把这儿推平。”
小李拍了拍手，推土机的轰鸣声立刻打破了老宅的沉寂。
院墙倒是好拆，一推就塌，扬起的尘土里混着些干枯的杂草和碎瓦片。
可等推土机开到西墙根时，不知怎么就熄了火。
司机反复打火，引擎只发出“咔咔”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搞什么名堂？”
小李骂骂咧咧地走过去，绕着推土机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任何问题。
他蹲下身，看着西墙根下的泥土——别处的土都是干松的，唯独这儿的土湿漉漉的，像是刚被水泡过，还泛着点暗红色。
“别愣着，先用人挖！”
小李招呼着小张和另外两个工人，“把西墙根清出来，看看是不是有石头卡住履带了。”
小张拿着铁锹往下挖，一锹下去，土块里竟掺着些黑色的头发丝，细细密密的，缠在铁锹齿上，甩都甩不掉。
“李哥，这啥玩意儿？”
小张举着铁锹，脸色有点发白。
小李凑过去看了一眼，皱眉道：“能有啥？
以前住这儿的人掉的头发呗，埋在土里烂不掉，有啥大惊小怪的。
赶紧挖，别磨磨蹭蹭的。”
可越往下挖，头发丝就越多，缠在工具上，粘在手上，滑腻腻的，像是有生命似的。
挖到半米深的时候，小张的铁锹突然碰到了一个硬东西，“当”的一声，震得他手腕发麻。
“挖到东西了！”
小张喊了一声。
小李心里一喜，以为是啥值钱的老物件，赶紧蹲下来，让小张小心点挖。
土层一点点拨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把旧木梳，梳齿己经断了两根，梳身上刻着些模糊的花纹，不知被埋了多少年，却一点都没腐烂，反而透着股温润的光泽。
最诡异的是，梳齿缝里塞满了头发，黑得发亮，像是刚梳过不久似的。
“就这破玩意儿？”
小李失望地撇撇嘴，伸手把木梳捡起来。
木梳入手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那股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随手把木梳扔在一边的碎石堆上，“接着挖，别管这破梳子。”
小张看着那把木梳，总觉得心里发慌，小声说：“李哥，要不咱还是把这梳子收起来吧，看着怪吓人的。”
“怕个屁！”
小李瞪了他一眼，“一把破梳子能把你吃了？
赶紧干活，别耽误时间。”
小张不敢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挖。
可不知怎么，自从挖出那把木梳后，工人们就频频出错——小张铁锹没拿稳，差点砸到自己的脚；另一个工人搬砖头时，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就连那台熄火的推土机，好不容易发动起来，推到西墙根时，又突然熄火了。
小李心里也有点烦躁，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他抬头看了看老宅，西厢房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是一张咧开的嘴，正对着他们冷笑。
“晦气！”
小李啐了一口，索性让大家先停工，下午再接着干。
中午在工地旁的棚子里吃饭时，小张又提起了那把木梳：“李哥，我刚才路过碎石堆，看见那梳子上的头发好像变多了。”
“你看错了吧？”
小李嘴上反驳，心里却莫名咯噔了一下。
他扒了两口饭，实在忍不住，起身走到碎石堆旁。
那把木梳还躺在那儿，可梳齿缝里的头发，真的比上午多了不少，像是有人偷偷往上面缠了新的头发似的。
小李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捡起木梳，走到不远处的臭水沟旁，使劲把木梳扔了进去。
“这下行了吧？
再也别让我看见这破玩意儿。”
下午开工倒是顺利，西墙很快就被拆了大半。
夕阳西下时，老宅的屋顶己经被掀掉了一半，断壁残垣在暮色里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个个扭曲的鬼影。
小李满意地看着进度，拍了拍手：“今天就到这儿，明天一早来收尾。”
回到工棚时，天己经黑透了。
棚子里就两张上下铺，小李和小张住一张，另外两个工人住一张。
夜里的风从棚子的缝隙里钻进来，呜呜地响，像是有人在哭。
小李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耳边有什么声音，细细碎碎的，像是……梳头的声音。
“沙沙……沙沙……”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是就在他耳边。
小李猛地睁开眼，棚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微弱的月光。
“谁？”
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棚子里回荡。
没人应答，梳头的声音也停了。
“肯定是风声。”
小李安慰自己，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
可刚闭上眼睛，那梳头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近了，像是有人站在他的床边，正对着他的头发梳理。
“沙沙……你的梳子……给我……”一个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在他耳边响起。
小李浑身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猛地坐起身，打开手里的手电筒。
光柱在棚子里扫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小张和另外两个工人睡得正香，打着震天的呼噜。
“肯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小李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关掉手电筒，重新躺下。
可这一次，他再也不敢闭上眼睛了。
那梳头声一首没停，还有那个女人的声音，反复念叨着：“我的梳子……你把它扔了……还给我……”不知熬了多久，小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刚睡着，他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还躺在工棚的床上，可周围的环境却变成了老宅的西厢房。
房间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梳妆台，镜子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女人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面，手里拿着一把木梳，正在梳理自己的头发。
“沙沙……沙沙……”梳头的声音和他在现实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
小李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像是被钉在了床上。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说：“我的梳子……你为什么要扔了它？
那是我唯一的东西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小李的声音发颤，他终于明白，老支书说的都是真的，这老宅里，真的有东西。
女人慢慢转过身来，小李看清了她的脸——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空洞洞的，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而她的头发，长得拖到了地上，正一点点地向小李蔓延过来。
“还给我……把梳子还给我……”女人伸出手，那只手枯瘦如柴，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朝着小李的脖子抓了过来。
“啊！”
小李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棚子里还是老样子，天己经蒙蒙亮了。
小张他们也醒了，正奇怪地看着他：“李哥，你咋了？
做噩梦了？”
小李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自己的脖子。
小张凑过来一看，吓得“妈呀”叫了一声：“李哥，你脖子上咋有这么多红印子？”
小李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火辣辣地疼。
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一看，脖子上布满了一道道细细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又像是被头发勒过。
“是她……是那个女人……”小李的声音都在发抖，昨晚的噩梦太过真实，那些冰冷的触感、诡异的梳头声，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李哥，要不……咱还是停工吧？
这地方太邪性了。”
小张的脸色也白了，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小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惊呼。
“李哥！
不好了！
你快出来看看！”
是另一个工人的声音。
小李和小张赶紧跑出去，一看之下，两人都惊呆了。
昨天还好好的施工工具，一夜之间全变成了一堆废铁——推土机的履带断成了好几节，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断的；铁锹和锄头的柄全断了，铁头锈得不成样子；就连最结实的钢钎，都弯成了诡异的弧度，像是被人拧过一样。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些损坏的工具旁边，散落着一根根黑色的头发，有的缠在钢钎上，有的绕在铁锹上，和昨天从土里挖出来的那些头发一模一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张吓得腿都软了，扶着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站稳。
小李的脸色铁青，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疯了一样冲向昨天扔木梳的臭水沟。
可水沟里空空的，那把旧木梳不见了。
就在这时，村口的老支书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叹了口气：“娃，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老支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宅子里到底有什么？”
小李抓住老支书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老支书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宅子几十年前住过一对夫妻，男的早早就没了，只剩下女的一个人。
那女的长得好看，就是性子孤僻，天天在家梳头，很少出门。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在西厢房悬梁自尽了。
有人说她是思念丈夫，也有人说她是被人害了。”
“她死了之后，这宅子就没人敢住了。
村里有人想拆了它，可每次开工，都会出怪事——要么工具坏了，要么工人出事。
后来就有了规矩，不管谁动这宅子，都得先在西墙根烧三炷香，给她赔个罪。”
“那把木梳，就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听说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把梳子。
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原来是被埋在了西墙根下。
你把它扔了，这是冲撞了她啊。”
老支书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小李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屑和轻视，换来的是怎样的后果。
“那……那现在怎么办？”
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还能怎么办？
停工吧。”
老支书说，“这宅子的怨气重，不是咱能随便动的。
赶紧让人把工具收拾了，离开这儿，再找个先生来念念经，或许能平息她的怒气。”
小李不敢再犹豫，赶紧让工人们收拾东西。
可那些损坏的工具上缠满了头发，怎么都扯不掉，像是长在了上面一样。
工人们一个个吓得魂不守舍，收拾东西的时候手都在抖。
小张一边捡铁锹，一边小声说：“李哥，你看……那把梳子……”小李顺着小张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把旧木梳，正静静地躺在老宅西厢房的门槛上，梳齿缝里的头发，比昨天更多了，像是在对着他们冷笑。
小李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看了，拉着工人们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老宅。
推土机和工具被留在了原地，没人敢再去碰。
那座破败的老宅，依旧矗立在城郊的荒草中，西厢房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未了的心事。
后来，村里真的请了个先生来念经。
先生在西墙根烧了三炷香，摆上了供品，又把那把木梳恭恭敬敬地放在了供桌上。
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老宅就再也没出过怪事。
只是每当有人路过老宅，尤其是在夜里，总能听到里面传来轻轻的梳头声——沙沙……沙沙……像是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还在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等待着什么。
而小李，再也不敢接拆迁的活儿了。
他脖子上的红痕，过了半个多月才消退，可那段恐怖的经历，却成了他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终于明白，有些禁忌，是不能轻易触碰的；有些过往，是值得被敬畏的。
敬畏，才是对生命最好的尊重。
红旗哗啦一声展开，衬得那座青砖灰瓦的老宅子更显破败——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土坯，窗棂朽得只剩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枝，院门口那对石狮子的眼睛被岁月磨平，却仍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沉。
“李哥，咱真不等那老东西来烧完香再开工？”
新来的小工小张攥着铁锹，眼神瞟向村口的方向。
早上他们刚到，村里的老支书就拄着拐杖追过来，拦在推土机前，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娃们，听我一句劝，这宅子邪性，开工前先在西墙根烧三炷香，给里头的人打个招呼，别冲撞了。”
小李“嗤”了一声，把烟蒂弹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老张，你才来不懂，这世上哪有什么邪性的东西？
都是这些老头老太太编出来吓人的。
赶工期要紧，耽误了交工，咱都得喝西北风去。”
他是拆迁队的工头，二十出头的年纪，浑身是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从小到大听多了这些封建迷信的说法，从来没当回事。
老支书还想再说什么，被小李不耐烦地挥手赶走了。
“赶紧干活，先拆院墙，再扒屋顶，争取三天之内把这儿推平。”
小李拍了拍手，推土机的轰鸣声立刻打破了老宅的沉寂。
院墙倒是好拆，一推就塌，扬起的尘土里混着些干枯的杂草和碎瓦片。
可等推土机开到西墙根时，不知怎么就熄了火。
司机反复打火，引擎只发出“咔咔”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搞什么名堂？”
小李骂骂咧咧地走过去，绕着推土机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任何问题。
他蹲下身，看着西墙根下的泥土——别处的土都是干松的，唯独这儿的土湿漉漉的，像是刚被水泡过，还泛着点暗红色。
“别愣着，先用人挖！”
小李招呼着小张和另外两个工人，“把西墙根清出来，看看是不是有石头卡住履带了。”
小张拿着铁锹往下挖，一锹下去，土块里竟掺着些黑色的头发丝，细细密密的，缠在铁锹齿上，甩都甩不掉。
“李哥，这啥玩意儿？”
小张举着铁锹，脸色有点发白。
小李凑过去看了一眼，皱眉道：“能有啥？
以前住这儿的人掉的头发呗，埋在土里烂不掉，有啥大惊小怪的。
赶紧挖，别磨磨蹭蹭的。”
可越往下挖，头发丝就越多，缠在工具上，粘在手上，滑腻腻的，像是有生命似的。
挖到半米深的时候，小张的铁锹突然碰到了一个硬东西，“当”的一声，震得他手腕发麻。
“挖到东西了！”
小张喊了一声。
小李心里一喜，以为是啥值钱的老物件，赶紧蹲下来，让小张小心点挖。
土层一点点拨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把旧木梳，梳齿己经断了两根，梳身上刻着些模糊的花纹，不知被埋了多少年，却一点都没腐烂，反而透着股温润的光泽。
最诡异的是，梳齿缝里塞满了头发，黑得发亮，像是刚梳过不久似的。
“就这破玩意儿？”
小李失望地撇撇嘴，伸手把木梳捡起来。
木梳入手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那股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随手把木梳扔在一边的碎石堆上，“接着挖，别管这破梳子。”
小张看着那把木梳，总觉得心里发慌，小声说：“李哥，要不咱还是把这梳子收起来吧，看着怪吓人的。”
“怕个屁！”
小李瞪了他一眼，“一把破梳子能把你吃了？
赶紧干活，别耽误时间。”
小张不敢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挖。
可不知怎么，自从挖出那把木梳后，工人们就频频出错——小张铁锹没拿稳，差点砸到自己的脚；另一个工人搬砖头时，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就连那台熄火的推土机，好不容易发动起来，推到西墙根时，又突然熄火了。
小李心里也有点烦躁，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他抬头看了看老宅，西厢房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是一张咧开的嘴，正对着他们冷笑。
“晦气！”
小李啐了一口，索性让大家先停工，下午再接着干。
中午在工地旁的棚子里吃饭时，小张又提起了那把木梳：“李哥，我刚才路过碎石堆，看见那梳子上的头发好像变多了。”
“你看错了吧？”
小李嘴上反驳，心里却莫名咯噔了一下。
他扒了两口饭，实在忍不住，起身走到碎石堆旁。
那把木梳还躺在那儿，可梳齿缝里的头发，真的比上午多了不少，像是有人偷偷往上面缠了新的头发似的。
小李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捡起木梳，走到不远处的臭水沟旁，使劲把木梳扔了进去。
“这下行了吧？
再也别让我看见这破玩意儿。”
下午开工倒是顺利，西墙很快就被拆了大半。
夕阳西下时，老宅的屋顶己经被掀掉了一半，断壁残垣在暮色里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个个扭曲的鬼影。
小李满意地看着进度，拍了拍手：“今天就到这儿，明天一早来收尾。”
回到工棚时，天己经黑透了。
棚子里就两张上下铺，小李和小张住一张，另外两个工人住一张。
夜里的风从棚子的缝隙里钻进来，呜呜地响，像是有人在哭。
小李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耳边有什么声音，细细碎碎的，像是……梳头的声音。
“沙沙……沙沙……”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是就在他耳边。
小李猛地睁开眼，棚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微弱的月光。
“谁？”
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棚子里回荡。
没人应答，梳头的声音也停了。
“肯定是风声。”
小李安慰自己，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
可刚闭上眼睛，那梳头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近了，像是有人站在他的床边，正对着他的头发梳理。
“沙沙……你的梳子……给我……”一个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在他耳边响起。
小李浑身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猛地坐起身，打开手里的手电筒。
光柱在棚子里扫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小张和另外两个工人睡得正香，打着震天的呼噜。
“肯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小李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关掉手电筒，重新躺下。
可这一次，他再也不敢闭上眼睛了。
那梳头声一首没停，还有那个女人的声音，反复念叨着：“我的梳子……你把它扔了……还给我……”不知熬了多久，小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刚睡着，他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还躺在工棚的床上，可周围的环境却变成了老宅的西厢房。
房间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梳妆台，镜子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女人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面，手里拿着一把木梳，正在梳理自己的头发。
“沙沙……沙沙……”梳头的声音和他在现实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
小李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像是被钉在了床上。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说：“我的梳子……你为什么要扔了它？
那是我唯一的东西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小李的声音发颤，他终于明白，老支书说的都是真的，这老宅里，真的有东西。
女人慢慢转过身来，小李看清了她的脸——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空洞洞的，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而她的头发，长得拖到了地上，正一点点地向小李蔓延过来。
“还给我……把梳子还给我……”女人伸出手，那只手枯瘦如柴，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朝着小李的脖子抓了过来。
“啊！”
小李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棚子里还是老样子，天己经蒙蒙亮了。
小张他们也醒了，正奇怪地看着他：“李哥，你咋了？
做噩梦了？”
小李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自己的脖子。
小张凑过来一看，吓得“妈呀”叫了一声：“李哥，你脖子上咋有这么多红印子？”
小李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火辣辣地疼。
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一看，脖子上布满了一道道细细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又像是被头发勒过。
“是她……是那个女人……”小李的声音都在发抖，昨晚的噩梦太过真实，那些冰冷的触感、诡异的梳头声，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李哥，要不……咱还是停工吧？
这地方太邪性了。”
小张的脸色也白了，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小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惊呼。
“李哥！
不好了！
你快出来看看！”
是另一个工人的声音。
小李和小张赶紧跑出去，一看之下，两人都惊呆了。
昨天还好好的施工工具，一夜之间全变成了一堆废铁——推土机的履带断成了好几节，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断的；铁锹和锄头的柄全断了，铁头锈得不成样子；就连最结实的钢钎，都弯成了诡异的弧度，像是被人拧过一样。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些损坏的工具旁边，散落着一根根黑色的头发，有的缠在钢钎上，有的绕在铁锹上，和昨天从土里挖出来的那些头发一模一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张吓得腿都软了，扶着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站稳。
小李的脸色铁青，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疯了一样冲向昨天扔木梳的臭水沟。
可水沟里空空的，那把旧木梳不见了。
就在这时，村口的老支书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叹了口气：“娃，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老支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宅子里到底有什么？”
小李抓住老支书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老支书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宅子几十年前住过一对夫妻，男的早早就没了，只剩下女的一个人。
那女的长得好看，就是性子孤僻，天天在家梳头，很少出门。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在西厢房悬梁自尽了。
有人说她是思念丈夫，也有人说她是被人害了。”
“她死了之后，这宅子就没人敢住了。
村里有人想拆了它，可每次开工，都会出怪事——要么工具坏了，要么工人出事。
后来就有了规矩，不管谁动这宅子，都得先在西墙根烧三炷香，给她赔个罪。”
“那把木梳，就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听说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把梳子。
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原来是被埋在了西墙根下。
你把它扔了，这是冲撞了她啊。”
老支书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小李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屑和轻视，换来的是怎样的后果。
“那……那现在怎么办？”
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还能怎么办？
停工吧。”
老支书说，“这宅子的怨气重，不是咱能随便动的。
赶紧让人把工具收拾了，离开这儿，再找个先生来念念经，或许能平息她的怒气。”
小李不敢再犹豫，赶紧让工人们收拾东西。
可那些损坏的工具上缠满了头发，怎么都扯不掉，像是长在了上面一样。
工人们一个个吓得魂不守舍，收拾东西的时候手都在抖。
小张一边捡铁锹，一边小声说：“李哥，你看……那把梳子……”小李顺着小张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把旧木梳，正静静地躺在老宅西厢房的门槛上，梳齿缝里的头发，比昨天更多了，像是在对着他们冷笑。
小李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看了，拉着工人们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老宅。
推土机和工具被留在了原地，没人敢再去碰。
那座破败的老宅，依旧矗立在城郊的荒草中，西厢房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未了的心事。
后来，村里真的请了个先生来念经。
先生在西墙根烧了三炷香，摆上了供品，又把那把木梳恭恭敬敬地放在了供桌上。
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老宅就再也没出过怪事。
只是每当有人路过老宅，尤其是在夜里，总能听到里面传来轻轻的梳头声——沙沙……沙沙……像是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还在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等待着什么。
而小李，再也不敢接拆迁的活儿了。
他脖子上的红痕，过了半个多月才消退，可那段恐怖的经历，却成了他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终于明白，有些禁忌，是不能轻易触碰的；有些过往，是值得被敬畏的。
敬畏，才是对生命最好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