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安
第5章 初识秦桑若
地窖里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清香，暂时压过了霉味。
三个时辰在这种沉静中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在绷紧的弓弦上行走。
谢淮安依言未敢动内力，全心感受着药力与幽煞掌毒在经脉深处的彼此消磨。
那冰寒刺骨的痛楚虽然还没有根除，却己化作另外一种酸麻钝痛，像被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雪，暂时封住了爆发的可能。
左臂依然运转不灵活，但至少，不再是无时无刻的煎熬。
苏奚晚始终守在洞口阴影里，像一尊雕像，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睛显示着她的清醒。
她的听觉和嗅觉始终不敢放松，捕捉着地面上传来的任何异动，杂沓的脚步声、忽远忽近的叫骂、甚至是不合时宜的寂静。
忽然，她耳朵微动，极低的声音道：“有人靠近。
很多。
脚步杂而乱，不是寻常住民。”
几乎同时，外间的葛婆婆捣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铛铛铛的捣着药，节奏却微微变了，带着某种警示的意味。
谢淮安睁开眼，目光清冽。
他虽不能动用内力，但五感依旧敏锐于常人。
他也听到了，那是一队至少十人以上的队伍，正粗暴地踹开附近某些屋舍的门，引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咒骂和哭嚎。
搜查来了，比预想的更快，更粗暴。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葛婆婆这间地面上的土屋门外，沉重的砸门声响起，如同擂鼓。
“开门！
开门！
靖天监办案！
搜查钦犯！”
一个嚣张的声音高声喝道，话音刚落，又大声喝道：“快开门！”
地窖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葛婆婆慢吞吞的脚步声响起，走向门口，伴随着她不满的嘟囔：“敲什么敲！
老婆子这门板可不经踹……什么钦犯不钦犯的，我这儿只有等死的老太婆和治不好的痨病鬼……”门吱呀一声开了。
上面的对话隐约传下来：“……见过一男一女没有？
男的二十七八，可能带伤，像个读书人！
女的穿黑衣服，带着一把快刀，模样挺俊俏，就是眼神凶得很！”
“官爷说笑了……”葛婆婆沙哑的声音带着嘲弄，“这黑水集哪来的读书人？
至于俏姑娘……呵呵，官爷您去‘醉春风’后面巷子里找找，或许那里有眼神不凶的……老东西！
少废话！
让我们进去搜！”
“搜？
行啊……不过老婆子可得提醒一句，下面躺着的几个，可是害了‘黑斑热’的，正浑身流脓呢……官爷们要是不怕染上，就请便吧。
反正老婆子也活够了，正好有官爷陪着一道上路……”上面瞬间安静了一下，显然，“黑斑热”这三个字吓住他们了，那是一种在西北之地令人闻风色变的瘟病，一旦染上，几乎无药可医，死状极惨。
“……晦气！”
领头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嫌恶和犹豫，“妈的……老虔婆，要是让老子知道你窝藏钦犯，定一把火烧了你这狗屁贼窝！
走…下一家…”脚步声骂骂咧咧地远去了。
地窖里，谢淮安和苏奚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凝重。
葛婆婆用这种方法暂时逼退了搜查，但也意味着，他们的行踪有可能暴露了，或许己经知道他们来到了镇上，靖天监的触角己经深入了黑水集，并且得到了某些地头蛇的默许甚至配合。
危险并未解除，只是暂时被一层薄薄的谎言隔开。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确认外面暂时安全，葛婆婆才慢腾腾地走下地窖。
她瞥了两人一眼，哼道：“罗刹的狗鼻子果然灵，还知道往我这老婆子的老鼠洞里嗅，你们不能久留了。”
“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听雪楼’。”
苏奚晚开口道。
葛婆婆浑浊的眼睛眯了一下：“柳七娘的地盘？
那个狐狸精……倒是个能藏人的去处，只要你们付得起价钱。”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谢淮安，“不过，你这身子骨，现在可经不起折腾，天黑前，最好别出去晃荡。”
她说完，不再理会二人，自顾自又去摆弄她的草药。
等待再次变得漫长，谢淮安继续闭目调息，尽可能多的恢复体力。
苏奚晚则利用这难得的间隙，仔细地擦拭着保养她的短刃和一把小巧却力道强劲的手弩，弩箭的箭头泛着幽蓝色的暗光，显然淬了剧毒。
太阳光的影子向西倾斜，地窖缝隙里透入的光线逐渐变为昏黄。
就在此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清的铃铛声，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突然从地窖唯一的通风口飘了进来。
那香气很特别，并非黑水集常见的劣质脂粉味，而是某种西域异域香料混合着成熟女子体香的靡靡之味，与这阴暗潮湿的地窖显得格格不入。
苏奚晚瞬间握紧了短刃，眼神锐利如刀，盯向通风口。
谢淮安也睁开了眼，看向那声音和香气传来的方向。
通风口外，似乎有人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娇媚入骨，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诱惑，却又透着一丝冰冷的算计。
“葛婆婆……您这儿的‘黑斑热’，香味儿倒是别致得很呐……”一个慵懒酥软的女声轻轻响起，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很清晰地钻入地窖每个人的耳中，“不知可否卖小女子几副方子？
也好拿回去，熏熏屋子，驱驱……苍蝇。”
话音未落，一道细小的黑色物体突然从通风口射入，“嗒”的一声轻响，落在谢淮安和苏奚晚之间的地面上。
那是一枚做工极其精巧的金色铃铛，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镂刻着繁复的曼陀罗花纹。
铃铛落地的瞬间，苏奚晚的短刃己然出鞘半寸，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谢淮安的目光则落在那枚铃铛上，瞳孔微微收缩，他们不认识这铃铛，但都明白这不是葛婆婆的客人，而且，来人精准地找到了他们，甚至识破了葛婆婆的谎言。
葛婆婆在外间冷冷地哼了一声，并未回应。
那女生又轻笑了一声，仿佛只是随口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并未期待回答。
细碎的脚步声和那撩人的香气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集市嘈杂的背景音中。
地窖内恢复了死寂，但那枚金色的铃铛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两人心中荡开了层层涟漪。
“她是谁？”
谢淮安轻声问，目光仍盯着那枚铃铛。
苏奚晚缓缓收刀入鞘，脸色凝重：“不知道。
但从这做派……像是‘百晓生’的人，或者……更麻烦。”
百晓生，一个神秘的情报组织，据说网罗天下能人，买卖消息，亦正亦邪，无孔不入。
谢淮安沉默片刻，俯身拾起了那枚铃铛。
入手微沉，带着一丝残留的、奇异的温热，铃铛内侧，似乎用极细的针尖刻了一个小小的字：“桑”。
这黑水集的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而真正的接应者还没有现身，不速之客却己悄然叩门。
夜幕，即将彻底笼罩这片法外之地。
三个时辰在这种沉静中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在绷紧的弓弦上行走。
谢淮安依言未敢动内力，全心感受着药力与幽煞掌毒在经脉深处的彼此消磨。
那冰寒刺骨的痛楚虽然还没有根除，却己化作另外一种酸麻钝痛，像被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雪，暂时封住了爆发的可能。
左臂依然运转不灵活，但至少，不再是无时无刻的煎熬。
苏奚晚始终守在洞口阴影里，像一尊雕像，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睛显示着她的清醒。
她的听觉和嗅觉始终不敢放松，捕捉着地面上传来的任何异动，杂沓的脚步声、忽远忽近的叫骂、甚至是不合时宜的寂静。
忽然，她耳朵微动，极低的声音道：“有人靠近。
很多。
脚步杂而乱，不是寻常住民。”
几乎同时，外间的葛婆婆捣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铛铛铛的捣着药，节奏却微微变了，带着某种警示的意味。
谢淮安睁开眼，目光清冽。
他虽不能动用内力，但五感依旧敏锐于常人。
他也听到了，那是一队至少十人以上的队伍，正粗暴地踹开附近某些屋舍的门，引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咒骂和哭嚎。
搜查来了，比预想的更快，更粗暴。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葛婆婆这间地面上的土屋门外，沉重的砸门声响起，如同擂鼓。
“开门！
开门！
靖天监办案！
搜查钦犯！”
一个嚣张的声音高声喝道，话音刚落，又大声喝道：“快开门！”
地窖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葛婆婆慢吞吞的脚步声响起，走向门口，伴随着她不满的嘟囔：“敲什么敲！
老婆子这门板可不经踹……什么钦犯不钦犯的，我这儿只有等死的老太婆和治不好的痨病鬼……”门吱呀一声开了。
上面的对话隐约传下来：“……见过一男一女没有？
男的二十七八，可能带伤，像个读书人！
女的穿黑衣服，带着一把快刀，模样挺俊俏，就是眼神凶得很！”
“官爷说笑了……”葛婆婆沙哑的声音带着嘲弄，“这黑水集哪来的读书人？
至于俏姑娘……呵呵，官爷您去‘醉春风’后面巷子里找找，或许那里有眼神不凶的……老东西！
少废话！
让我们进去搜！”
“搜？
行啊……不过老婆子可得提醒一句，下面躺着的几个，可是害了‘黑斑热’的，正浑身流脓呢……官爷们要是不怕染上，就请便吧。
反正老婆子也活够了，正好有官爷陪着一道上路……”上面瞬间安静了一下，显然，“黑斑热”这三个字吓住他们了，那是一种在西北之地令人闻风色变的瘟病，一旦染上，几乎无药可医，死状极惨。
“……晦气！”
领头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嫌恶和犹豫，“妈的……老虔婆，要是让老子知道你窝藏钦犯，定一把火烧了你这狗屁贼窝！
走…下一家…”脚步声骂骂咧咧地远去了。
地窖里，谢淮安和苏奚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凝重。
葛婆婆用这种方法暂时逼退了搜查，但也意味着，他们的行踪有可能暴露了，或许己经知道他们来到了镇上，靖天监的触角己经深入了黑水集，并且得到了某些地头蛇的默许甚至配合。
危险并未解除，只是暂时被一层薄薄的谎言隔开。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确认外面暂时安全，葛婆婆才慢腾腾地走下地窖。
她瞥了两人一眼，哼道：“罗刹的狗鼻子果然灵，还知道往我这老婆子的老鼠洞里嗅，你们不能久留了。”
“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听雪楼’。”
苏奚晚开口道。
葛婆婆浑浊的眼睛眯了一下：“柳七娘的地盘？
那个狐狸精……倒是个能藏人的去处，只要你们付得起价钱。”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谢淮安，“不过，你这身子骨，现在可经不起折腾，天黑前，最好别出去晃荡。”
她说完，不再理会二人，自顾自又去摆弄她的草药。
等待再次变得漫长，谢淮安继续闭目调息，尽可能多的恢复体力。
苏奚晚则利用这难得的间隙，仔细地擦拭着保养她的短刃和一把小巧却力道强劲的手弩，弩箭的箭头泛着幽蓝色的暗光，显然淬了剧毒。
太阳光的影子向西倾斜，地窖缝隙里透入的光线逐渐变为昏黄。
就在此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清的铃铛声，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突然从地窖唯一的通风口飘了进来。
那香气很特别，并非黑水集常见的劣质脂粉味，而是某种西域异域香料混合着成熟女子体香的靡靡之味，与这阴暗潮湿的地窖显得格格不入。
苏奚晚瞬间握紧了短刃，眼神锐利如刀，盯向通风口。
谢淮安也睁开了眼，看向那声音和香气传来的方向。
通风口外，似乎有人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娇媚入骨，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诱惑，却又透着一丝冰冷的算计。
“葛婆婆……您这儿的‘黑斑热’，香味儿倒是别致得很呐……”一个慵懒酥软的女声轻轻响起，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很清晰地钻入地窖每个人的耳中，“不知可否卖小女子几副方子？
也好拿回去，熏熏屋子，驱驱……苍蝇。”
话音未落，一道细小的黑色物体突然从通风口射入，“嗒”的一声轻响，落在谢淮安和苏奚晚之间的地面上。
那是一枚做工极其精巧的金色铃铛，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镂刻着繁复的曼陀罗花纹。
铃铛落地的瞬间，苏奚晚的短刃己然出鞘半寸，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谢淮安的目光则落在那枚铃铛上，瞳孔微微收缩，他们不认识这铃铛，但都明白这不是葛婆婆的客人，而且，来人精准地找到了他们，甚至识破了葛婆婆的谎言。
葛婆婆在外间冷冷地哼了一声，并未回应。
那女生又轻笑了一声，仿佛只是随口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并未期待回答。
细碎的脚步声和那撩人的香气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集市嘈杂的背景音中。
地窖内恢复了死寂，但那枚金色的铃铛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两人心中荡开了层层涟漪。
“她是谁？”
谢淮安轻声问，目光仍盯着那枚铃铛。
苏奚晚缓缓收刀入鞘，脸色凝重：“不知道。
但从这做派……像是‘百晓生’的人，或者……更麻烦。”
百晓生，一个神秘的情报组织，据说网罗天下能人，买卖消息，亦正亦邪，无孔不入。
谢淮安沉默片刻，俯身拾起了那枚铃铛。
入手微沉，带着一丝残留的、奇异的温热，铃铛内侧，似乎用极细的针尖刻了一个小小的字：“桑”。
这黑水集的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而真正的接应者还没有现身，不速之客却己悄然叩门。
夜幕，即将彻底笼罩这片法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