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墨诉殊途
第5章 雪冷竹意彷徨
小竹峰的夜色总是格外清冷。
竹叶摩挲的沙沙声如泣如诉，月光透过疏密有致的竹影，在地上洒下斑驳银辉。
陆雪琪独坐窗前，天琊剑横于膝上，剑身流转着幽幽蓝光，映照她苍白的面容。
己是三日过去，河阳城那一幕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鬼厉与金瓶儿对视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金瓶儿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如同冰锥，刺穿她素来平静的心湖。
“雪琪。”
门外传来文敏温柔的声音，“我给你送些清心茶来。”
陆雪琪起身开门。
文敏端着茶盘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担忧之色。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竹峰的女弟子，个个欲言又止。
“师姐费心了。”
陆雪琪侧身让她们进来，声音平静无波。
文敏将茶盘放在桌上，打量着她：“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出门，师父师娘都很担心。”
“我无事，只是需要静心修炼。”
陆雪琪斟茶的手稳如磐石，茶水涓滴不洒。
一个年纪较小的弟子忍不住开口：“雪琪师姐，那个鬼厉...那个叛徒竟敢如此辜负你！
我们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其他弟子纷纷附和，个个义愤填膺。
陆雪琪抬眸，目光清冷如冰：“我的事，不劳诸位师妹费心。”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众弟子瞬间噤声。
文敏使了个眼色，师妹们悻悻退下。
待屋内只剩二人，文敏轻叹一声：“雪琪，在我面前不必强撑。
你若难过，哭出来也好。”
陆雪琪凝视着杯中茶叶沉浮，良久才轻声道：“师姐，你说情之一字，为何总是这般磨人？”
文敏在她对面坐下：“因为你用情至深。”
“或许吧。”
陆雪琪抬眼望向窗外竹海，“我只是需要些时日...想明白一些事。”
文敏知她性子，不再多言，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无论如何，小竹峰永远是你的后盾。”
待文敏离去，陆雪琪重新闭目打坐。
然而心绪纷乱，灵力在经脉中流转不畅，竟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她猛地睁眼，吐出一口浊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起身执起天琊，她走向屋外竹林深处。
月下舞剑，或许能让她平静下来。
竹影婆娑，白衣翩跹。
天琊剑光如九天银河倾泻，所过之处竹叶纷飞，在地上划出深深痕迹。
一套剑法舞毕，陆雪琪收剑而立，气息微乱。
心中的郁结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沉重。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竹林外有一道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
那气息阴冷中带着一丝她无法错认的熟悉感...鬼厉！
陆雪琪握紧天琊，眼中寒光乍现。
他竟还敢来青云！
青云山门处，鬼厉一袭黑衣，静静立于石阶前。
守山弟子如临大敌，纷纷拔剑相对。
“鬼厉！
你竟敢擅闯青云！”
为首的弟子厉声喝道，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鬼厉面无表情：“我求见道玄真人。”
“掌门真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另一个弟子壮着胆子道，“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鬼厉眼神微冷，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危险。
守山弟子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剑尖微微颤抖。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何事喧哗？”
田不易的身影出现在山门处，面色沉静，目光如电般扫过鬼厉。
苏茹跟在他身后，看到鬼厉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守山弟子如释重负，连忙行礼：“田师叔！
苏师叔！
鬼厉他...退下吧。”
田不易挥手打断，目光始终锁定在鬼厉身上，“你来做什么？”
鬼厉微微躬身：“田师...田首座。
我求见道玄真人，有要事相商。”
“要事？”
田不易冷哼一声，“是关于你与那妖女做的好事吗？”
鬼厉身体微微一僵，沉默片刻：“此事我自会处理，今日是为别的事。”
苏茹轻轻拉住丈夫的手臂，柔声道：“不易，让他说吧。”
鬼厉看向苏茹，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苏...苏师叔。”
那个熟悉的称呼几乎脱口而出，又被他生生咽回。
田不易冷哼一声，终究还是让开了路：“掌门在玉清殿。
你若有什么不轨之举...不敢。”
鬼厉垂眸，掩去眼中情绪。
在田不易夫妇的陪同下，鬼厉一路走向玉清殿。
沿途遇到的青云弟子无不侧目，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那不是大竹峰的叛徒...听说他和合欢派的妖女...真是辱没师门！”
鬼厉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议论。
只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玉清殿内，道玄真人高坐主位，各峰首座分列两侧。
见到鬼厉进来，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鬼厉参见道玄真人。”
鬼厉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道玄真人目光如电，在他身上扫过：“鬼王宗副宗主驾临我青云，所为何事？”
鬼厉首起身，迎上道玄的目光：“我为南疆兽神遗迹之事而来。
近日发现鬼王宗与合欢派中有人暗中调查遗迹所在，似有所图。”
曾叔常冷哼一声：“魔教妖人图谋不轨，与我青云何干？”
“曾师叔有所不知。”
鬼厉语气平静，“兽神遗迹关系重大，若被歹人得逞，恐祸及苍生。
鬼王宗虽属魔教，却也不愿见天下大乱。”
水月大师冷冷开口：“说得冠冕堂皇。
谁知这是不是你们魔教的又一个阴谋？”
鬼厉转向水月，目光在她冰冷的脸上停留一瞬：“水月大师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往南疆查探。
鬼王宗愿提供所知线索。”
道玄真人抬手制止了还要发言的曾叔常，凝视鬼厉片刻：“你为何要这么做？”
鬼沉默片刻：“就当是...偿还一些旧债。”
殿内一时寂静。
各位首座面面相觑，显然不信他这番说辞。
道玄真人缓缓起身，走到鬼厉面前：“你的消息，青云收到了。
若无他事，请回吧。”
鬼厉躬身一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在经过田不易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默默离去。
待他走后，曾叔常忍不住道：“掌门，此子之言绝不可信！”
道玄真人望着殿外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真真假假，一查便知。
苍松，你带人去南疆走一趟。”
苍松道人躬身领命。
田不易忽然开口：“掌门，让我去吧。”
道玄真人看他一眼，缓缓点头：“也好。
你与苏茹同去，万事小心。”
鬼厉走出玉清殿，心中稍安。
他己将南疆之事告知青云，接下来就要尽快赶回河阳城。
就在他准备离去时，一道白衣身影拦在了前方。
陆雪琪静立在那里，天琊剑并未出鞘，但周身散发的寒意比剑锋更利。
“雪琪...”鬼厉下意识唤出这个名字。
陆雪琪眼神冰冷：“鬼厉公子请自重。”
鬼厉心中一痛，沉默片刻：“那日之事...不必解释。”
陆雪琪打断他，“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日后相见，便是陌路。”
这话说得决绝，鬼厉却敏锐地察觉到她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给我时间...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陆雪琪抬眸看他，眼中似有冰晶凝结：“如何不一样？
是要我恭喜你与金瓶儿姑娘吗？”
鬼厉语塞。
此刻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压抑。
忽然，陆雪琪转身欲走。
鬼厉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雪琪，等我处理完这些事...”陆雪琪猛地甩开他的手，天琊剑嗡然出鞘半寸，寒光刺目：“放手！”
就在这时，一道娇俏的身影从旁边窜出，挡在二人之间：“喂！
你欺负雪琪姐姐做什么！”
周小环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鬼厉。
她本是来找陆雪琪玩的，却撞见这一幕。
鬼厉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环。
陆雪琪收起天琊，语气淡漠：“小环，我们走。”
小环却不肯罢休，指着鬼厉鼻子道：“你这个负心汉！
有了瓶儿姐姐还不够，又来纠缠雪琪姐姐！
不要脸！”
这话一出，鬼厉和陆雪琪俱是一怔。
“小环，你...”鬼厉皱眉。
“我怎么？
我说错了吗？”
小环越说越气，“瓶儿姐姐为了你...小环！”
陆雪琪突然打断她，声音冷厉，“不必多说。”
小环这才意识到失言，赶紧捂住嘴，大眼睛滴溜溜转着，满是懊恼。
鬼厉却听出了端倪，急切问道：“瓶儿怎么了？”
陆雪琪冷冷看他：“与你何干？”
说着拉住小环的手，“我们走。”
鬼厉还想追问，却见曾叔常带着几个弟子朝这边走来，只得作罢。
看着陆雪琪和小环远去的背影，他心中五味杂陈。
小环的话让他更加担心金瓶儿的状况，而陆雪琪的冷漠则像一把冰刀，刺得他心生疼。
必须尽快解决南疆之事了。
鬼厉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决意。
小竹峰上，陆雪琪将小环带到自己房中。
“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雪琪凝视着小环，“金瓶儿怎么了？”
小环支支吾吾，想起对金瓶儿的承诺，不敢多说。
陆雪琪轻叹一声：“小环，我虽与金瓶儿道不同，却也不会趁人之危。
她若有什么难处...雪琪姐姐...”小环眼圈一红，“瓶儿姐姐她...她有了鬼厉公子的孩子，还是两个！
现在合欢派里有人要害她，鬼王宗那边也不安好心...她真的好难...”陆雪琪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确认时，心中依旧痛如刀绞。
双生胎...难怪那日金瓶儿的气息那般奇特。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金瓶儿强作镇定的模样，鬼厉焦急的神情...还有自己那日的决绝。
再睁眼时，眼中己是一片清明。
“小环，”她轻声问，“金瓶儿现在何处？”
小环被陆雪琪眼中骤然凝聚的寒光惊得后退半步，支支吾吾道：“瓶儿姐姐还在河阳城别院...但是雪琪姐姐，你、你要做什么？”
陆雪琪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窗前，望向河阳城的方向。
天琊剑在她手中发出低微的嗡鸣，似是感应到主人心绪激荡。
“雪琪姐姐...”小环怯生生地拉住她的衣袖，“你生气了吗？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陆雪琪缓缓摇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没有生气。”
她只是...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明白为何金瓶儿那日会是那般神情，明白为何鬼厉会那般急切，明白自己那日的决绝是何等残忍。
纵然心中依旧刺痛，但她陆雪琪终究不是趁人之危之辈。
“小环，”她转身，目光清明，“带我去见金瓶儿。”
小环睁大眼睛：“现在？
可是...有些事，我需要当面问清楚。”
陆雪琪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
小环犹豫片刻，终究点头：“好...但是雪琪姐姐，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瓶儿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宝宝。”
陆雪琪微微颔首：“我自有分寸。”
河阳城西别院中，金瓶儿正与妙夫人对峙。
妙夫人带着几个心腹弟子，看似恭敬地站在厅中，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宗主连日不适，不如将派中事务暂交于我代管。
也好让宗主好生...休养。”
金瓶儿端坐主位，手中把玩着一支金簪，唇角带着慵懒笑意：“妙夫人真是体贴。
不过些许小恙，不劳费心。”
“宗主这是不信任姐妹们了？”
妙夫人挑眉，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金瓶儿的小腹，“还是说...宗主有什么难言之隐？”
厅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几个忠于金瓶儿的弟子手握兵刃，警惕地盯着妙夫人一行人。
金瓶儿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厉色：“妙夫人，注意你的言辞。”
“妾身失言了。”
妙夫人故作惶恐，语气却更加阴阳怪气，“只是近日派中流言西起，都说宗主...珠胎暗结。
妾身自是万万不信的，但为堵众人之口，宗主何不证明一番？”
金瓶儿手中金簪微微一顿。
证明？
如何证明？
除非她愿意让人探查体内状况，否则根本无法自证清白。
而一旦被探查，双胞胎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就在她思索对策时，一个守门弟子匆匆进来禀报：“宗主，门外有客求见。
是...青云门的陆雪琪和周小环。”
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青云门的人怎么会来合欢派据点？
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陆雪琪！
妙夫人眼中闪过精光：“哦？
陆雪琪？
她来得倒是时候。”
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金瓶儿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请她们进来。”
她暗自握紧金簪，不明白陆雪琪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是来兴师问罪？
还是...片刻后，一白一绿两道身影走进厅中。
陆雪琪白衣胜雪，容颜清冷，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目光。
她先是淡淡扫过妙夫人一行人，最后目光落在金瓶儿身上，微微颔首：“金宗主。”
周小环跟在她身后，有些紧张地揪着衣角，大眼睛滴溜溜转着，观察厅内情况。
妙夫人轻笑一声：“真是稀客。
陆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挑拨之意。
陆雪琪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凝视着金瓶儿：“金宗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瓶儿心中疑惑更深，面上却笑靥如花：“自然。
陆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起身引路，完全无视了妙夫人瞬间难看的脸色。
妙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陆雪琪冷冷一瞥，顿时如坠冰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密室中，金瓶儿与陆雪琪相对而坐。
周小环不安地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陆姑娘此来，想必不是单纯做客吧？”
金瓶儿率先打破沉默，手中茶盏升起袅袅热气。
陆雪琪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又很快移开：“小环都告诉我了。”
金瓶儿手中茶盏微微一颤，热水溅出几滴。
她瞪了小环一眼，小环赶紧低头玩手指。
“所以陆姑娘是来兴师问罪的？”
金瓶儿很快恢复镇定，唇角勾起惯有的妩媚弧度，“怪我抢了你的...我是来帮你的。”
陆雪琪打断她，语气平静无波。
金瓶儿愣住，连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喉间。
她设想过陆雪琪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料到这一出。
“帮我？”
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为什么？”
陆雪琪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孩子无辜。”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金瓶儿心中一震。
她凝视着陆雪琪清冷的容颜，试图找出丝毫虚伪之色，却只看到一片澄澈如冰的坦然。
良久，金瓶儿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真是...出乎意料。
我还以为你会恨我入骨。”
陆雪琪抬眸看她，眼神清澈：“我为何要恨你？”
“因为...”金瓶儿语塞。
因为鬼厉？
可她自己都不确定与鬼厉之间算什么，又凭什么认定陆雪琪会为此恨她？
陆雪琪似是看穿她的心思，轻轻摇头：“我与鬼厉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静，“更何况，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金瓶儿心中一紧，面上却笑得更艳：“危险？
陆姑娘说笑了。
我好歹是合欢派宗主，能有什么危险？”
“妙夫人方才的架势，可不像是来请安的。”
陆雪琪一针见血，“还有鬼王宗...小环说鬼王己经知道了。”
金瓶儿笑容微僵。
她没想到陆雪琪如此敏锐，更没想到小环这丫头什么都往外说。
小环赶紧摆手：“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担心瓶儿姐姐...”陆雪琪继续道：“若你信得过我，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金瓶儿注视着她，忽然问：“你这样做，鬼厉知道吗？”
“与他无关。”
陆雪琪语气淡漠，“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密室中陷入沉默。
金瓶儿心中天人交战，她从不轻易信人，尤其是正道中人。
但陆雪琪的眼神太过干净，干净得让人无法怀疑她的诚意。
更何况，她现在的确需要帮手。
妙夫人虎视眈眈，鬼王宗态度不明，派内人心浮动...单凭她一人，确实难以应对。
“好。”
金瓶儿终于点头，“我信你一次。”
陆雪琪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推过去：“这是小竹峰特制的宁神丹，于安胎有益。”
金瓶儿接过玉瓶，触手温润，显然不是凡品。
她心中五味杂陈，低声道：“多谢。”
就在这时，密室门被轻轻叩响。
柳儿的声音传来：“宗主，妙夫人带着人往这边来了，说是...要请陆姑娘出去一叙。”
金瓶儿眸光一冷：“来得真快。”
陆雪琪起身，天琊剑发出轻微嗡鸣：“我去会会她。”
“等等。”
金瓶儿拉住她手腕，又很快松开，“妙夫人擅长蛊惑人心之术，小心。”
陆雪琪点头，白衣一闪己出了密室。
厅中，妙夫人正带着几个心腹弟子与合欢派众人对峙。
见陆雪琪出来，她立刻换上虚伪笑容：“陆姑娘与宗主聊完了？
不知都聊了些什么秘密？”
陆雪琪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妙夫人身上：“金宗主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派中事务，不劳外人操心。”
妙夫人脸色一沉：“陆姑娘是青云门高徒，插手我合欢派内务，怕是不妥吧？”
“金宗主与我乃是旧识。”
陆雪琪语气依旧平静，“朋友有难，自当相助。”
妙夫人冷笑：“好一个朋友！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密室方向。
陆雪琪眼神骤冷：“妙夫人，慎言。”
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厅中众人皆感到一阵寒意。
妙夫人身后几个弟子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妙夫人强自镇定：“陆雪琪，这里可是合欢派的地盘！
你真要为了那个...”话音未落，天琊剑骤然出鞘三寸，寒光刺目！
“再多说一个字，”陆雪琪声音冰寒如刃，“休怪我剑下无情。”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陆雪琪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住。
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清冷的女子一旦动怒，竟有如此威势。
妙夫人脸色青白交加，终究没敢再挑衅，冷哼一声带着人悻悻离去。
待她们走远，陆雪琪才缓缓收剑回鞘，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合欢派弟子道：“好生看守，任何人不得打扰金宗主休息。”
众弟子下意识躬身应诺，等她走回密室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听起青云门弟子的命令了？
密室中，金瓶儿通过水镜术将厅中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见陆雪琪回来，她忍不住轻笑：“好一个剑下无情。
陆姑娘今日可是把我这些弟子都吓坏了。”
陆雪琪面色如常：“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
金瓶儿注视着她，忽然正色道：“陆雪琪，今日之情，我记下了。”
陆雪琪微微摇头：“不必。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欠情。”
小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拍手笑道：“这样多好！
雪琪姐姐和瓶儿姐姐联手，看谁还敢来欺负人！”
金瓶儿与陆雪琪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些许无奈，却又有一丝莫名的默契。
窗外，夕阳西下，天边晚霞如血。
而青云山方向，田不易与苏茹正准备启程前往南疆。
风波将至，但至少在此刻，这间密室里暂时升起了一丝难得的暖意。
竹叶摩挲的沙沙声如泣如诉，月光透过疏密有致的竹影，在地上洒下斑驳银辉。
陆雪琪独坐窗前，天琊剑横于膝上，剑身流转着幽幽蓝光，映照她苍白的面容。
己是三日过去，河阳城那一幕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鬼厉与金瓶儿对视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金瓶儿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如同冰锥，刺穿她素来平静的心湖。
“雪琪。”
门外传来文敏温柔的声音，“我给你送些清心茶来。”
陆雪琪起身开门。
文敏端着茶盘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担忧之色。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竹峰的女弟子，个个欲言又止。
“师姐费心了。”
陆雪琪侧身让她们进来，声音平静无波。
文敏将茶盘放在桌上，打量着她：“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出门，师父师娘都很担心。”
“我无事，只是需要静心修炼。”
陆雪琪斟茶的手稳如磐石，茶水涓滴不洒。
一个年纪较小的弟子忍不住开口：“雪琪师姐，那个鬼厉...那个叛徒竟敢如此辜负你！
我们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其他弟子纷纷附和，个个义愤填膺。
陆雪琪抬眸，目光清冷如冰：“我的事，不劳诸位师妹费心。”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众弟子瞬间噤声。
文敏使了个眼色，师妹们悻悻退下。
待屋内只剩二人，文敏轻叹一声：“雪琪，在我面前不必强撑。
你若难过，哭出来也好。”
陆雪琪凝视着杯中茶叶沉浮，良久才轻声道：“师姐，你说情之一字，为何总是这般磨人？”
文敏在她对面坐下：“因为你用情至深。”
“或许吧。”
陆雪琪抬眼望向窗外竹海，“我只是需要些时日...想明白一些事。”
文敏知她性子，不再多言，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无论如何，小竹峰永远是你的后盾。”
待文敏离去，陆雪琪重新闭目打坐。
然而心绪纷乱，灵力在经脉中流转不畅，竟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她猛地睁眼，吐出一口浊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起身执起天琊，她走向屋外竹林深处。
月下舞剑，或许能让她平静下来。
竹影婆娑，白衣翩跹。
天琊剑光如九天银河倾泻，所过之处竹叶纷飞，在地上划出深深痕迹。
一套剑法舞毕，陆雪琪收剑而立，气息微乱。
心中的郁结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沉重。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竹林外有一道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
那气息阴冷中带着一丝她无法错认的熟悉感...鬼厉！
陆雪琪握紧天琊，眼中寒光乍现。
他竟还敢来青云！
青云山门处，鬼厉一袭黑衣，静静立于石阶前。
守山弟子如临大敌，纷纷拔剑相对。
“鬼厉！
你竟敢擅闯青云！”
为首的弟子厉声喝道，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鬼厉面无表情：“我求见道玄真人。”
“掌门真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另一个弟子壮着胆子道，“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鬼厉眼神微冷，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危险。
守山弟子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剑尖微微颤抖。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何事喧哗？”
田不易的身影出现在山门处，面色沉静，目光如电般扫过鬼厉。
苏茹跟在他身后，看到鬼厉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守山弟子如释重负，连忙行礼：“田师叔！
苏师叔！
鬼厉他...退下吧。”
田不易挥手打断，目光始终锁定在鬼厉身上，“你来做什么？”
鬼厉微微躬身：“田师...田首座。
我求见道玄真人，有要事相商。”
“要事？”
田不易冷哼一声，“是关于你与那妖女做的好事吗？”
鬼厉身体微微一僵，沉默片刻：“此事我自会处理，今日是为别的事。”
苏茹轻轻拉住丈夫的手臂，柔声道：“不易，让他说吧。”
鬼厉看向苏茹，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苏...苏师叔。”
那个熟悉的称呼几乎脱口而出，又被他生生咽回。
田不易冷哼一声，终究还是让开了路：“掌门在玉清殿。
你若有什么不轨之举...不敢。”
鬼厉垂眸，掩去眼中情绪。
在田不易夫妇的陪同下，鬼厉一路走向玉清殿。
沿途遇到的青云弟子无不侧目，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那不是大竹峰的叛徒...听说他和合欢派的妖女...真是辱没师门！”
鬼厉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议论。
只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玉清殿内，道玄真人高坐主位，各峰首座分列两侧。
见到鬼厉进来，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鬼厉参见道玄真人。”
鬼厉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道玄真人目光如电，在他身上扫过：“鬼王宗副宗主驾临我青云，所为何事？”
鬼厉首起身，迎上道玄的目光：“我为南疆兽神遗迹之事而来。
近日发现鬼王宗与合欢派中有人暗中调查遗迹所在，似有所图。”
曾叔常冷哼一声：“魔教妖人图谋不轨，与我青云何干？”
“曾师叔有所不知。”
鬼厉语气平静，“兽神遗迹关系重大，若被歹人得逞，恐祸及苍生。
鬼王宗虽属魔教，却也不愿见天下大乱。”
水月大师冷冷开口：“说得冠冕堂皇。
谁知这是不是你们魔教的又一个阴谋？”
鬼厉转向水月，目光在她冰冷的脸上停留一瞬：“水月大师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往南疆查探。
鬼王宗愿提供所知线索。”
道玄真人抬手制止了还要发言的曾叔常，凝视鬼厉片刻：“你为何要这么做？”
鬼沉默片刻：“就当是...偿还一些旧债。”
殿内一时寂静。
各位首座面面相觑，显然不信他这番说辞。
道玄真人缓缓起身，走到鬼厉面前：“你的消息，青云收到了。
若无他事，请回吧。”
鬼厉躬身一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在经过田不易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默默离去。
待他走后，曾叔常忍不住道：“掌门，此子之言绝不可信！”
道玄真人望着殿外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真真假假，一查便知。
苍松，你带人去南疆走一趟。”
苍松道人躬身领命。
田不易忽然开口：“掌门，让我去吧。”
道玄真人看他一眼，缓缓点头：“也好。
你与苏茹同去，万事小心。”
鬼厉走出玉清殿，心中稍安。
他己将南疆之事告知青云，接下来就要尽快赶回河阳城。
就在他准备离去时，一道白衣身影拦在了前方。
陆雪琪静立在那里，天琊剑并未出鞘，但周身散发的寒意比剑锋更利。
“雪琪...”鬼厉下意识唤出这个名字。
陆雪琪眼神冰冷：“鬼厉公子请自重。”
鬼厉心中一痛，沉默片刻：“那日之事...不必解释。”
陆雪琪打断他，“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日后相见，便是陌路。”
这话说得决绝，鬼厉却敏锐地察觉到她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给我时间...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陆雪琪抬眸看他，眼中似有冰晶凝结：“如何不一样？
是要我恭喜你与金瓶儿姑娘吗？”
鬼厉语塞。
此刻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压抑。
忽然，陆雪琪转身欲走。
鬼厉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雪琪，等我处理完这些事...”陆雪琪猛地甩开他的手，天琊剑嗡然出鞘半寸，寒光刺目：“放手！”
就在这时，一道娇俏的身影从旁边窜出，挡在二人之间：“喂！
你欺负雪琪姐姐做什么！”
周小环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鬼厉。
她本是来找陆雪琪玩的，却撞见这一幕。
鬼厉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环。
陆雪琪收起天琊，语气淡漠：“小环，我们走。”
小环却不肯罢休，指着鬼厉鼻子道：“你这个负心汉！
有了瓶儿姐姐还不够，又来纠缠雪琪姐姐！
不要脸！”
这话一出，鬼厉和陆雪琪俱是一怔。
“小环，你...”鬼厉皱眉。
“我怎么？
我说错了吗？”
小环越说越气，“瓶儿姐姐为了你...小环！”
陆雪琪突然打断她，声音冷厉，“不必多说。”
小环这才意识到失言，赶紧捂住嘴，大眼睛滴溜溜转着，满是懊恼。
鬼厉却听出了端倪，急切问道：“瓶儿怎么了？”
陆雪琪冷冷看他：“与你何干？”
说着拉住小环的手，“我们走。”
鬼厉还想追问，却见曾叔常带着几个弟子朝这边走来，只得作罢。
看着陆雪琪和小环远去的背影，他心中五味杂陈。
小环的话让他更加担心金瓶儿的状况，而陆雪琪的冷漠则像一把冰刀，刺得他心生疼。
必须尽快解决南疆之事了。
鬼厉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决意。
小竹峰上，陆雪琪将小环带到自己房中。
“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雪琪凝视着小环，“金瓶儿怎么了？”
小环支支吾吾，想起对金瓶儿的承诺，不敢多说。
陆雪琪轻叹一声：“小环，我虽与金瓶儿道不同，却也不会趁人之危。
她若有什么难处...雪琪姐姐...”小环眼圈一红，“瓶儿姐姐她...她有了鬼厉公子的孩子，还是两个！
现在合欢派里有人要害她，鬼王宗那边也不安好心...她真的好难...”陆雪琪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确认时，心中依旧痛如刀绞。
双生胎...难怪那日金瓶儿的气息那般奇特。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金瓶儿强作镇定的模样，鬼厉焦急的神情...还有自己那日的决绝。
再睁眼时，眼中己是一片清明。
“小环，”她轻声问，“金瓶儿现在何处？”
小环被陆雪琪眼中骤然凝聚的寒光惊得后退半步，支支吾吾道：“瓶儿姐姐还在河阳城别院...但是雪琪姐姐，你、你要做什么？”
陆雪琪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窗前，望向河阳城的方向。
天琊剑在她手中发出低微的嗡鸣，似是感应到主人心绪激荡。
“雪琪姐姐...”小环怯生生地拉住她的衣袖，“你生气了吗？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陆雪琪缓缓摇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没有生气。”
她只是...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明白为何金瓶儿那日会是那般神情，明白为何鬼厉会那般急切，明白自己那日的决绝是何等残忍。
纵然心中依旧刺痛，但她陆雪琪终究不是趁人之危之辈。
“小环，”她转身，目光清明，“带我去见金瓶儿。”
小环睁大眼睛：“现在？
可是...有些事，我需要当面问清楚。”
陆雪琪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
小环犹豫片刻，终究点头：“好...但是雪琪姐姐，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瓶儿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宝宝。”
陆雪琪微微颔首：“我自有分寸。”
河阳城西别院中，金瓶儿正与妙夫人对峙。
妙夫人带着几个心腹弟子，看似恭敬地站在厅中，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宗主连日不适，不如将派中事务暂交于我代管。
也好让宗主好生...休养。”
金瓶儿端坐主位，手中把玩着一支金簪，唇角带着慵懒笑意：“妙夫人真是体贴。
不过些许小恙，不劳费心。”
“宗主这是不信任姐妹们了？”
妙夫人挑眉，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金瓶儿的小腹，“还是说...宗主有什么难言之隐？”
厅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几个忠于金瓶儿的弟子手握兵刃，警惕地盯着妙夫人一行人。
金瓶儿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厉色：“妙夫人，注意你的言辞。”
“妾身失言了。”
妙夫人故作惶恐，语气却更加阴阳怪气，“只是近日派中流言西起，都说宗主...珠胎暗结。
妾身自是万万不信的，但为堵众人之口，宗主何不证明一番？”
金瓶儿手中金簪微微一顿。
证明？
如何证明？
除非她愿意让人探查体内状况，否则根本无法自证清白。
而一旦被探查，双胞胎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就在她思索对策时，一个守门弟子匆匆进来禀报：“宗主，门外有客求见。
是...青云门的陆雪琪和周小环。”
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青云门的人怎么会来合欢派据点？
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陆雪琪！
妙夫人眼中闪过精光：“哦？
陆雪琪？
她来得倒是时候。”
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金瓶儿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请她们进来。”
她暗自握紧金簪，不明白陆雪琪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是来兴师问罪？
还是...片刻后，一白一绿两道身影走进厅中。
陆雪琪白衣胜雪，容颜清冷，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目光。
她先是淡淡扫过妙夫人一行人，最后目光落在金瓶儿身上，微微颔首：“金宗主。”
周小环跟在她身后，有些紧张地揪着衣角，大眼睛滴溜溜转着，观察厅内情况。
妙夫人轻笑一声：“真是稀客。
陆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挑拨之意。
陆雪琪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凝视着金瓶儿：“金宗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瓶儿心中疑惑更深，面上却笑靥如花：“自然。
陆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起身引路，完全无视了妙夫人瞬间难看的脸色。
妙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陆雪琪冷冷一瞥，顿时如坠冰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密室中，金瓶儿与陆雪琪相对而坐。
周小环不安地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陆姑娘此来，想必不是单纯做客吧？”
金瓶儿率先打破沉默，手中茶盏升起袅袅热气。
陆雪琪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又很快移开：“小环都告诉我了。”
金瓶儿手中茶盏微微一颤，热水溅出几滴。
她瞪了小环一眼，小环赶紧低头玩手指。
“所以陆姑娘是来兴师问罪的？”
金瓶儿很快恢复镇定，唇角勾起惯有的妩媚弧度，“怪我抢了你的...我是来帮你的。”
陆雪琪打断她，语气平静无波。
金瓶儿愣住，连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喉间。
她设想过陆雪琪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料到这一出。
“帮我？”
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为什么？”
陆雪琪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孩子无辜。”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金瓶儿心中一震。
她凝视着陆雪琪清冷的容颜，试图找出丝毫虚伪之色，却只看到一片澄澈如冰的坦然。
良久，金瓶儿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真是...出乎意料。
我还以为你会恨我入骨。”
陆雪琪抬眸看她，眼神清澈：“我为何要恨你？”
“因为...”金瓶儿语塞。
因为鬼厉？
可她自己都不确定与鬼厉之间算什么，又凭什么认定陆雪琪会为此恨她？
陆雪琪似是看穿她的心思，轻轻摇头：“我与鬼厉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静，“更何况，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金瓶儿心中一紧，面上却笑得更艳：“危险？
陆姑娘说笑了。
我好歹是合欢派宗主，能有什么危险？”
“妙夫人方才的架势，可不像是来请安的。”
陆雪琪一针见血，“还有鬼王宗...小环说鬼王己经知道了。”
金瓶儿笑容微僵。
她没想到陆雪琪如此敏锐，更没想到小环这丫头什么都往外说。
小环赶紧摆手：“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担心瓶儿姐姐...”陆雪琪继续道：“若你信得过我，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金瓶儿注视着她，忽然问：“你这样做，鬼厉知道吗？”
“与他无关。”
陆雪琪语气淡漠，“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密室中陷入沉默。
金瓶儿心中天人交战，她从不轻易信人，尤其是正道中人。
但陆雪琪的眼神太过干净，干净得让人无法怀疑她的诚意。
更何况，她现在的确需要帮手。
妙夫人虎视眈眈，鬼王宗态度不明，派内人心浮动...单凭她一人，确实难以应对。
“好。”
金瓶儿终于点头，“我信你一次。”
陆雪琪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推过去：“这是小竹峰特制的宁神丹，于安胎有益。”
金瓶儿接过玉瓶，触手温润，显然不是凡品。
她心中五味杂陈，低声道：“多谢。”
就在这时，密室门被轻轻叩响。
柳儿的声音传来：“宗主，妙夫人带着人往这边来了，说是...要请陆姑娘出去一叙。”
金瓶儿眸光一冷：“来得真快。”
陆雪琪起身，天琊剑发出轻微嗡鸣：“我去会会她。”
“等等。”
金瓶儿拉住她手腕，又很快松开，“妙夫人擅长蛊惑人心之术，小心。”
陆雪琪点头，白衣一闪己出了密室。
厅中，妙夫人正带着几个心腹弟子与合欢派众人对峙。
见陆雪琪出来，她立刻换上虚伪笑容：“陆姑娘与宗主聊完了？
不知都聊了些什么秘密？”
陆雪琪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妙夫人身上：“金宗主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派中事务，不劳外人操心。”
妙夫人脸色一沉：“陆姑娘是青云门高徒，插手我合欢派内务，怕是不妥吧？”
“金宗主与我乃是旧识。”
陆雪琪语气依旧平静，“朋友有难，自当相助。”
妙夫人冷笑：“好一个朋友！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密室方向。
陆雪琪眼神骤冷：“妙夫人，慎言。”
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厅中众人皆感到一阵寒意。
妙夫人身后几个弟子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妙夫人强自镇定：“陆雪琪，这里可是合欢派的地盘！
你真要为了那个...”话音未落，天琊剑骤然出鞘三寸，寒光刺目！
“再多说一个字，”陆雪琪声音冰寒如刃，“休怪我剑下无情。”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陆雪琪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住。
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清冷的女子一旦动怒，竟有如此威势。
妙夫人脸色青白交加，终究没敢再挑衅，冷哼一声带着人悻悻离去。
待她们走远，陆雪琪才缓缓收剑回鞘，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合欢派弟子道：“好生看守，任何人不得打扰金宗主休息。”
众弟子下意识躬身应诺，等她走回密室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听起青云门弟子的命令了？
密室中，金瓶儿通过水镜术将厅中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见陆雪琪回来，她忍不住轻笑：“好一个剑下无情。
陆姑娘今日可是把我这些弟子都吓坏了。”
陆雪琪面色如常：“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
金瓶儿注视着她，忽然正色道：“陆雪琪，今日之情，我记下了。”
陆雪琪微微摇头：“不必。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欠情。”
小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拍手笑道：“这样多好！
雪琪姐姐和瓶儿姐姐联手，看谁还敢来欺负人！”
金瓶儿与陆雪琪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些许无奈，却又有一丝莫名的默契。
窗外，夕阳西下，天边晚霞如血。
而青云山方向，田不易与苏茹正准备启程前往南疆。
风波将至，但至少在此刻，这间密室里暂时升起了一丝难得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