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磊的江湖：为小姨子踏平青岛道
第三章：七哥的“规矩”
赵三被打懵了。
他躺在游戏厅门口的水泥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嘴角的血腥味混着唾沫咽下去，烧心。
旁边两个小弟一个抱着胳膊哼哼，一个捂着腿龇牙，刚才被聂磊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吓破了胆，这会儿才敢凑过来扶他。
“三哥，你咋样？”
黄毛忍着胳膊的疼，想把他拽起来。
“滚开！”
赵三一把甩开他的手，自己挣扎着坐起来，眼神怨毒地盯着聂磊几人消失的方向，“操他妈的！
敢打我？
不知道我是七哥的人？”
他摸了摸自己肿成猪头的脸，又看了看地上碎成渣的啤酒瓶，心里那股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在和平路这片晃悠了两年，虽说算不上一号人物，但仗着七哥的名头，谁见了他不得让三分？
今天居然被三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待岗仔”给揍了，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混？
“去，给我找七哥！”
赵三对着剩下那个没受伤的小弟吼道，“就说我被人欺负了，让他老人家给我做主！”
那小弟不敢怠慢，屁滚尿流地往七哥的场子跑。
赵三则被黄毛和另一个小弟扶着，一瘸一拐地往附近的小诊所挪，脸上的伤得先处理处理，不然见了七哥，丢人现眼。
七哥的场子在台东三路，一个叫“金夜”的舞厅。
九十年代末的青岛，舞厅正是红火的时候，昏暗的灯光，震耳的音乐，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扭着，烟雾缭绕，空气里全是廉价香水和劣质香烟的味道。
七哥不常在这里露面，他有自己的办公室，在舞厅二楼一个带隔间的雅座里。
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串紫檀手串，对面坐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是他的得力干将，人称“刀子”，据说以前是混码头的，下手黑，敢打敢拼。
“……所以，南边那片的海鲜摊，这个月的‘管理费’还没交齐，几个老东西跟我装傻充愣。”
刀子低着头，汇报着最近的“业务”。
七哥“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老东西？
再老也得懂规矩。
明天你去一趟，告诉他们，三天之内，钱不到位，摊子就别想摆了。”
“知道了七哥。”
刀子点头应着。
就在这时，赵三那个小弟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隔着老远就喊：“七哥！
七哥！
不好了！”
七哥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嚷嚷啥？
没规矩。”
那小弟吓得一哆嗦，赶紧停住脚步，喘着气说：“七哥，是……是赵三，他……他被人打了！
在和平路游戏厅门口，让人揍得老惨了！”
“谁打的？”
七哥放下手里的手串，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不……不认识，三个小子，看着像待岗的，挺横，说……说让赵三以后别在卫校那边晃悠了……”小弟结结巴巴地说。
旁边的刀子“嗤”地笑了一声：“赵三那怂样，被待岗的揍了？
真是丢七哥你的人。”
七哥没笑，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敲了几下，才对刀子说：“去看看。
问问是谁的人，不懂规矩。”
“好嘞。”
刀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夹克，眼神一冷，“七哥，用不用带几个人？”
“不用。”
七哥摆了摆手，“先去问问情况。
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人，总得知道为啥。”
刀子点点头，转身跟着那小弟下了楼。
此时的聂磊，还不知道麻烦己经找上门了。
他送完钱给苏媚，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想着先回趟家，把身上的土拍拍，脸上的划痕也处理一下，免得他妈看见了担心。
刚走到自家胡同口，就看见王浩在他门口等着，一脸急色。
“磊子，你可回来了！”
王浩见了他，赶紧迎上来，“出事了！”
“咋了？”
聂磊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我在修车摊，听旁边烟酒店的老李说，赵三去找七哥了！”
王浩压低声音，“七哥的人，刀子，己经往和平路那边去了，估计是查你的底细呢！”
聂磊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七哥，也知道刀子。
刀子这人，在台东这片是出了名的狠，据说以前跟人抢地盘，一刀子捅进对方肚子里，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种人，可比赵三难对付多了。
“知道了。”
聂磊定了定神，事到如今，怕也没用，“他找过来，无非就是想找回场子。
躲是躲不过去的。”
“那咋办？”
王浩急了，“要不……咱先出去避避？”
“避？
往哪儿避？”
聂磊苦笑了一下，“咱仨就住在这老城区，亲戚朋友都在这儿，能避到哪儿去？
再说了，这事因我而起，我要是跑了，你和李飞咋办？
还有苏媚她们家，不得被报复？”
王浩没话说了，蹲在地上，抓着头发，一脸愁容：“那……那总不能等着挨揍吧？
刀子可不是赵三，那是真敢下死手的！”
聂磊也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脑子里飞速转着。
硬拼肯定不行，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够刀子塞牙缝的。
跑，又跑不了。
那只剩下一条路了——认怂，道歉，赔钱。
可他心里有点不甘心。
明明是赵三先抢钱欺负人，他们只是讨个公道，凭啥要道歉赔钱？
“要不，找个人说说情？”
王浩突然抬头说，“我认识个在菜市场收摊的张叔，他以前跟七哥有点交情，要不……咱找他问问？”
聂磊摇摇头：“七哥那种人，眼里只有利益和规矩。
张叔跟他那点交情，估计不够看的。
再说了，咱现在连刀子的面都没见着，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咋样，冒然找人说情，万一弄巧成拙，更麻烦。”
就在这时，李飞也找了过来，他是听王浩的邻居说王浩在这儿，才赶过来的。
一听说刀子去找赵三了，李飞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看来，这关是躲不过去了。”
“我想好了。”
聂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咱去找刀子。”
“去找他？”
王浩和李飞都愣住了。
“对，去找他。”
聂磊点点头，眼神很坚定，“与其等着他找上门来，不如咱主动过去。
态度放低点，该认的错认了，该赔的钱赔了，看看能不能把这事了了。”
“可……可这不是等于白挨揍了吗？”
王浩有点不服气。
“挨揍咋了？”
聂磊看着他，“挨顿揍，能把这事了了，不让苏媚她们家受牵连，不让你和李飞跟着倒霉，值。
咱是小人物，跟他们硬刚，不值当。”
李飞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磊子说得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去看看情况再说，真要是不讲理，大不了再拼一次。”
“那……咱带点啥？”
王浩问。
“带钱。”
聂磊说，“把咱仨手里能动的钱，都凑一凑。
多带点，显得有诚意。”
三人没再多说，分头回家凑钱。
聂磊回了家，翻箱倒柜，把床板底下、墙缝里藏着的钱全找了出来，有整有零，一共才一百多块。
这是他攒了好久，准备给苏晴买条项链的钱，现在也顾不上了。
王浩和李飞也很快回来了，王浩凑了八十多，李飞手里宽裕点，凑了一百二。
加起来，一共三百零五块。
聂磊把钱仔细数了数，用报纸包好，揣在怀里。
“走吧。”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往外走。
三人一路往和平路走，路上谁都没说话，气氛有点压抑。
快到游戏厅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门口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
走近了才发现，赵三正站在那里，对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身材挺拔的男人哭诉着什么，脸上的伤己经处理过了，贴了几块纱布，但依旧肿得厉害。
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应该就是刀子了。
他背对着聂磊他们，肩膀很宽，头发剪得很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就是他们！”
赵三一眼就看见了聂磊三人，立刻指着他们喊了起来，“刀哥，就是这三个杂碎打的我！”
刀子缓缓转过身，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聂磊三人，最后落在聂磊脸上，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是你打的？”
聂磊心里一紧，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刀哥，是我。
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来赔罪了。”
“赔罪？”
刀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打了我的人，一句‘不对’就完了？”
“不死的刀哥。”
聂磊赶紧从怀里掏出那个报纸包，递了过去，“这是我们一点心意，您收下，算是给赵三哥的医药费和赔罪钱。
您看……这事能不能就算了？”
刀子没接那包钱，甚至都没看一眼，只是盯着聂磊：“知道赵三是七哥的人不？”
“知道，知道。”
聂磊连忙点头，“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赵三哥，也给七哥添麻烦了，我们认错。”
“在青岛混，得懂规矩。”
刀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七哥的规矩就是，我的人，在我的地盘上，谁也不能动。
动了，就得付出代价。”
赵三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是！
刀哥，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把我打成这样，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刀子没理赵三，依旧看着聂磊：“钱，我不要。
但规矩不能破。
说吧，这事想怎么了？”
聂磊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三百多块钱，根本摆不平这事。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刀哥，是我动手打的赵三哥，要打要罚，冲我来，跟我这两个兄弟没关系。”
王浩和李飞一听，急了：“磊子！”
“你倒是挺讲义气。”
刀子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但在我这儿，讲义气没用。
动了我的人，就得挨揍。
要么，你们三个，每人挨我手下三拳，这事就算了。
要么……”他顿了顿，眼神更冷了：“要么，我废你们一条胳膊，让你们长长记性。”
赵三一听，乐了：“对！
就让他们挨揍！
狠狠地揍！”
聂磊脸色发白，他自己挨三拳没关系，但王浩和李飞是因为帮他才卷进来的，让他们也挨揍，他心里过意不去。
“刀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替他们？”
聂磊咬着牙说，“他们是帮我，这事跟他们没关系，要打，就打我一个，九拳，我认了！”
“磊子，你疯了！”
王浩急得想上前，被李飞一把拉住了。
李飞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刀子看着聂磊，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笑了：“有点意思。
行，我成全你。”
他对旁边两个跟着他来的手下说，“给我打。
九拳，别打死了，留点分寸。”
那两个手下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一听这话，立刻狞笑着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咔咔”作响。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有人同情，有人看热闹，没人敢出声。
聂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扛过去，扛过去就好了。
“砰！”
第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肚子上。
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聂磊感觉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忍不住弯下腰，差点吐出来。
“站首了！”
那手下喝了一声，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砰！”
这一拳更重，聂磊感觉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一口气没上来，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但他死死咬着牙，硬是没哼一声，也没倒下。
王浩和李飞在旁边看着，拳头攥得死死的，眼里全是血丝，要不是理智尚存，早就冲上去了。
“砰！”
第三拳，第西拳……一拳比一拳重，聂磊的脸疼得发白，嘴唇咬出了血，汗水浸透了衣服，顺着脸颊往下流，但他始终没倒下，也没求饶。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疼痛，还有一个声音在喊：不能倒下，倒下了，就什么都完了。
打到第七拳的时候，聂磊终于撑不住了，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角溢出了一丝血沫。
“起来！
还有两拳！”
那手下喝斥道，就要上前拉他。
“行了。”
刀子突然开口了，“停手吧。”
那手下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刀子，但还是停下了手。
刀子走到聂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叫聂磊？”
聂磊抬起头，脸上全是汗和血，眼神却依旧倔强：“是。”
“有点种。”
刀子点了点头，“今天看在你替兄弟扛事的份上，这九拳，算你挨完了。
以后，在台东这片，老实点，别再惹事。”
说完，他没再看聂磊一眼，转身对赵三说：“走了。”
赵三还想说什么，但一看刀子的脸色，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跟着走了。
周围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也渐渐散去了。
王浩和李飞赶紧冲上去，把聂磊扶起来：“磊子！
你咋样？”
聂磊咳嗽了几声，咳出一口血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死不了……你他妈就是个傻子！”
王浩又气又急，眼眶都红了，“为了我和李飞，你至于吗？”
“啥……啥至于不至于的……”聂磊笑了笑，笑得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咱是兄弟……不是吗？”
李飞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王浩把聂磊扶稳，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有感动，也有愧疚。
三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往家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歪歪扭扭的，像三个打了败仗的士兵。
路上，聂磊靠在王浩身上，感觉浑身都疼，尤其是肚子和胸口，像被火烧一样。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委屈，也不是后悔，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踏实。
他知道，今天这顿揍，没白挨。
至少，他护住了兄弟，也暂时平息了这场风波。
至于七哥和刀子，他惹不起，但也没在怕的。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没权没势，那就得讲义气，有担当。
今天他替兄弟扛了九拳，明天，兄弟也会为他两肋插刀。
这或许，就是他们这种小人物，在这片江湖里，唯一能依靠的东西吧。
走到胡同口，聂磊停下脚步，对王浩和李飞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王浩还想说什么，被李飞拉住了：“让他静静吧。”
两人走后，聂磊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掏出刚才没送出去的那包钱，打开，看着里面皱巴巴的纸币，突然笑了。
笑了没两声，又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青岛的海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点咸腥，也带着点凉意。
聂磊抬头看着天上的晚霞，红彤彤的，像他刚才咳出的血。
他知道，这事还没完。
七哥和刀子，不会就这么彻底放过他。
但他不怕了。
疼过一次，才知道自己有多能扛。
他的江湖路，才刚刚开始，这点疼，算不了什么。
他得好好活着，不仅要活着，还得活出个人样来。
为了苏晴，为了苏媚，为了身边的兄弟，也为了自己这口气。
夜色，渐渐笼罩了青岛的老城区。
他躺在游戏厅门口的水泥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嘴角的血腥味混着唾沫咽下去，烧心。
旁边两个小弟一个抱着胳膊哼哼，一个捂着腿龇牙，刚才被聂磊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吓破了胆，这会儿才敢凑过来扶他。
“三哥，你咋样？”
黄毛忍着胳膊的疼，想把他拽起来。
“滚开！”
赵三一把甩开他的手，自己挣扎着坐起来，眼神怨毒地盯着聂磊几人消失的方向，“操他妈的！
敢打我？
不知道我是七哥的人？”
他摸了摸自己肿成猪头的脸，又看了看地上碎成渣的啤酒瓶，心里那股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在和平路这片晃悠了两年，虽说算不上一号人物，但仗着七哥的名头，谁见了他不得让三分？
今天居然被三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待岗仔”给揍了，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混？
“去，给我找七哥！”
赵三对着剩下那个没受伤的小弟吼道，“就说我被人欺负了，让他老人家给我做主！”
那小弟不敢怠慢，屁滚尿流地往七哥的场子跑。
赵三则被黄毛和另一个小弟扶着，一瘸一拐地往附近的小诊所挪，脸上的伤得先处理处理，不然见了七哥，丢人现眼。
七哥的场子在台东三路，一个叫“金夜”的舞厅。
九十年代末的青岛，舞厅正是红火的时候，昏暗的灯光，震耳的音乐，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扭着，烟雾缭绕，空气里全是廉价香水和劣质香烟的味道。
七哥不常在这里露面，他有自己的办公室，在舞厅二楼一个带隔间的雅座里。
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串紫檀手串，对面坐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是他的得力干将，人称“刀子”，据说以前是混码头的，下手黑，敢打敢拼。
“……所以，南边那片的海鲜摊，这个月的‘管理费’还没交齐，几个老东西跟我装傻充愣。”
刀子低着头，汇报着最近的“业务”。
七哥“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老东西？
再老也得懂规矩。
明天你去一趟，告诉他们，三天之内，钱不到位，摊子就别想摆了。”
“知道了七哥。”
刀子点头应着。
就在这时，赵三那个小弟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隔着老远就喊：“七哥！
七哥！
不好了！”
七哥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嚷嚷啥？
没规矩。”
那小弟吓得一哆嗦，赶紧停住脚步，喘着气说：“七哥，是……是赵三，他……他被人打了！
在和平路游戏厅门口，让人揍得老惨了！”
“谁打的？”
七哥放下手里的手串，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不……不认识，三个小子，看着像待岗的，挺横，说……说让赵三以后别在卫校那边晃悠了……”小弟结结巴巴地说。
旁边的刀子“嗤”地笑了一声：“赵三那怂样，被待岗的揍了？
真是丢七哥你的人。”
七哥没笑，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敲了几下，才对刀子说：“去看看。
问问是谁的人，不懂规矩。”
“好嘞。”
刀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夹克，眼神一冷，“七哥，用不用带几个人？”
“不用。”
七哥摆了摆手，“先去问问情况。
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人，总得知道为啥。”
刀子点点头，转身跟着那小弟下了楼。
此时的聂磊，还不知道麻烦己经找上门了。
他送完钱给苏媚，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想着先回趟家，把身上的土拍拍，脸上的划痕也处理一下，免得他妈看见了担心。
刚走到自家胡同口，就看见王浩在他门口等着，一脸急色。
“磊子，你可回来了！”
王浩见了他，赶紧迎上来，“出事了！”
“咋了？”
聂磊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我在修车摊，听旁边烟酒店的老李说，赵三去找七哥了！”
王浩压低声音，“七哥的人，刀子，己经往和平路那边去了，估计是查你的底细呢！”
聂磊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七哥，也知道刀子。
刀子这人，在台东这片是出了名的狠，据说以前跟人抢地盘，一刀子捅进对方肚子里，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种人，可比赵三难对付多了。
“知道了。”
聂磊定了定神，事到如今，怕也没用，“他找过来，无非就是想找回场子。
躲是躲不过去的。”
“那咋办？”
王浩急了，“要不……咱先出去避避？”
“避？
往哪儿避？”
聂磊苦笑了一下，“咱仨就住在这老城区，亲戚朋友都在这儿，能避到哪儿去？
再说了，这事因我而起，我要是跑了，你和李飞咋办？
还有苏媚她们家，不得被报复？”
王浩没话说了，蹲在地上，抓着头发，一脸愁容：“那……那总不能等着挨揍吧？
刀子可不是赵三，那是真敢下死手的！”
聂磊也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脑子里飞速转着。
硬拼肯定不行，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够刀子塞牙缝的。
跑，又跑不了。
那只剩下一条路了——认怂，道歉，赔钱。
可他心里有点不甘心。
明明是赵三先抢钱欺负人，他们只是讨个公道，凭啥要道歉赔钱？
“要不，找个人说说情？”
王浩突然抬头说，“我认识个在菜市场收摊的张叔，他以前跟七哥有点交情，要不……咱找他问问？”
聂磊摇摇头：“七哥那种人，眼里只有利益和规矩。
张叔跟他那点交情，估计不够看的。
再说了，咱现在连刀子的面都没见着，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咋样，冒然找人说情，万一弄巧成拙，更麻烦。”
就在这时，李飞也找了过来，他是听王浩的邻居说王浩在这儿，才赶过来的。
一听说刀子去找赵三了，李飞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看来，这关是躲不过去了。”
“我想好了。”
聂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咱去找刀子。”
“去找他？”
王浩和李飞都愣住了。
“对，去找他。”
聂磊点点头，眼神很坚定，“与其等着他找上门来，不如咱主动过去。
态度放低点，该认的错认了，该赔的钱赔了，看看能不能把这事了了。”
“可……可这不是等于白挨揍了吗？”
王浩有点不服气。
“挨揍咋了？”
聂磊看着他，“挨顿揍，能把这事了了，不让苏媚她们家受牵连，不让你和李飞跟着倒霉，值。
咱是小人物，跟他们硬刚，不值当。”
李飞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磊子说得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去看看情况再说，真要是不讲理，大不了再拼一次。”
“那……咱带点啥？”
王浩问。
“带钱。”
聂磊说，“把咱仨手里能动的钱，都凑一凑。
多带点，显得有诚意。”
三人没再多说，分头回家凑钱。
聂磊回了家，翻箱倒柜，把床板底下、墙缝里藏着的钱全找了出来，有整有零，一共才一百多块。
这是他攒了好久，准备给苏晴买条项链的钱，现在也顾不上了。
王浩和李飞也很快回来了，王浩凑了八十多，李飞手里宽裕点，凑了一百二。
加起来，一共三百零五块。
聂磊把钱仔细数了数，用报纸包好，揣在怀里。
“走吧。”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往外走。
三人一路往和平路走，路上谁都没说话，气氛有点压抑。
快到游戏厅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门口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
走近了才发现，赵三正站在那里，对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身材挺拔的男人哭诉着什么，脸上的伤己经处理过了，贴了几块纱布，但依旧肿得厉害。
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应该就是刀子了。
他背对着聂磊他们，肩膀很宽，头发剪得很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就是他们！”
赵三一眼就看见了聂磊三人，立刻指着他们喊了起来，“刀哥，就是这三个杂碎打的我！”
刀子缓缓转过身，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聂磊三人，最后落在聂磊脸上，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是你打的？”
聂磊心里一紧，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刀哥，是我。
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来赔罪了。”
“赔罪？”
刀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打了我的人，一句‘不对’就完了？”
“不死的刀哥。”
聂磊赶紧从怀里掏出那个报纸包，递了过去，“这是我们一点心意，您收下，算是给赵三哥的医药费和赔罪钱。
您看……这事能不能就算了？”
刀子没接那包钱，甚至都没看一眼，只是盯着聂磊：“知道赵三是七哥的人不？”
“知道，知道。”
聂磊连忙点头，“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赵三哥，也给七哥添麻烦了，我们认错。”
“在青岛混，得懂规矩。”
刀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七哥的规矩就是，我的人，在我的地盘上，谁也不能动。
动了，就得付出代价。”
赵三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是！
刀哥，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把我打成这样，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刀子没理赵三，依旧看着聂磊：“钱，我不要。
但规矩不能破。
说吧，这事想怎么了？”
聂磊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三百多块钱，根本摆不平这事。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刀哥，是我动手打的赵三哥，要打要罚，冲我来，跟我这两个兄弟没关系。”
王浩和李飞一听，急了：“磊子！”
“你倒是挺讲义气。”
刀子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但在我这儿，讲义气没用。
动了我的人，就得挨揍。
要么，你们三个，每人挨我手下三拳，这事就算了。
要么……”他顿了顿，眼神更冷了：“要么，我废你们一条胳膊，让你们长长记性。”
赵三一听，乐了：“对！
就让他们挨揍！
狠狠地揍！”
聂磊脸色发白，他自己挨三拳没关系，但王浩和李飞是因为帮他才卷进来的，让他们也挨揍，他心里过意不去。
“刀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替他们？”
聂磊咬着牙说，“他们是帮我，这事跟他们没关系，要打，就打我一个，九拳，我认了！”
“磊子，你疯了！”
王浩急得想上前，被李飞一把拉住了。
李飞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刀子看着聂磊，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笑了：“有点意思。
行，我成全你。”
他对旁边两个跟着他来的手下说，“给我打。
九拳，别打死了，留点分寸。”
那两个手下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一听这话，立刻狞笑着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咔咔”作响。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有人同情，有人看热闹，没人敢出声。
聂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扛过去，扛过去就好了。
“砰！”
第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肚子上。
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聂磊感觉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忍不住弯下腰，差点吐出来。
“站首了！”
那手下喝了一声，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砰！”
这一拳更重，聂磊感觉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一口气没上来，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但他死死咬着牙，硬是没哼一声，也没倒下。
王浩和李飞在旁边看着，拳头攥得死死的，眼里全是血丝，要不是理智尚存，早就冲上去了。
“砰！”
第三拳，第西拳……一拳比一拳重，聂磊的脸疼得发白，嘴唇咬出了血，汗水浸透了衣服，顺着脸颊往下流，但他始终没倒下，也没求饶。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疼痛，还有一个声音在喊：不能倒下，倒下了，就什么都完了。
打到第七拳的时候，聂磊终于撑不住了，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角溢出了一丝血沫。
“起来！
还有两拳！”
那手下喝斥道，就要上前拉他。
“行了。”
刀子突然开口了，“停手吧。”
那手下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刀子，但还是停下了手。
刀子走到聂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叫聂磊？”
聂磊抬起头，脸上全是汗和血，眼神却依旧倔强：“是。”
“有点种。”
刀子点了点头，“今天看在你替兄弟扛事的份上，这九拳，算你挨完了。
以后，在台东这片，老实点，别再惹事。”
说完，他没再看聂磊一眼，转身对赵三说：“走了。”
赵三还想说什么，但一看刀子的脸色，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跟着走了。
周围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也渐渐散去了。
王浩和李飞赶紧冲上去，把聂磊扶起来：“磊子！
你咋样？”
聂磊咳嗽了几声，咳出一口血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死不了……你他妈就是个傻子！”
王浩又气又急，眼眶都红了，“为了我和李飞，你至于吗？”
“啥……啥至于不至于的……”聂磊笑了笑，笑得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咱是兄弟……不是吗？”
李飞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王浩把聂磊扶稳，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有感动，也有愧疚。
三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往家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歪歪扭扭的，像三个打了败仗的士兵。
路上，聂磊靠在王浩身上，感觉浑身都疼，尤其是肚子和胸口，像被火烧一样。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委屈，也不是后悔，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踏实。
他知道，今天这顿揍，没白挨。
至少，他护住了兄弟，也暂时平息了这场风波。
至于七哥和刀子，他惹不起，但也没在怕的。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没权没势，那就得讲义气，有担当。
今天他替兄弟扛了九拳，明天，兄弟也会为他两肋插刀。
这或许，就是他们这种小人物，在这片江湖里，唯一能依靠的东西吧。
走到胡同口，聂磊停下脚步，对王浩和李飞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王浩还想说什么，被李飞拉住了：“让他静静吧。”
两人走后，聂磊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掏出刚才没送出去的那包钱，打开，看着里面皱巴巴的纸币，突然笑了。
笑了没两声，又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青岛的海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点咸腥，也带着点凉意。
聂磊抬头看着天上的晚霞，红彤彤的，像他刚才咳出的血。
他知道，这事还没完。
七哥和刀子，不会就这么彻底放过他。
但他不怕了。
疼过一次，才知道自己有多能扛。
他的江湖路，才刚刚开始，这点疼，算不了什么。
他得好好活着，不仅要活着，还得活出个人样来。
为了苏晴，为了苏媚，为了身边的兄弟，也为了自己这口气。
夜色，渐渐笼罩了青岛的老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