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探案录【第一卷】

第3章 鬼宅戏声:霸王别姬的惨案

民国探案录【第一卷】 胭脂的画 2025-11-12 11:07:27 悬疑推理
津门的秋意浸到骨头里时,城西那栋废弃的陈家老宅就成了街谈巷议的焦点。

说是半夜总有人听见宅子里传出台步声,咿咿呀呀的,像是有人在唱《霸王别姬》,可那宅子空了快二十年,除了耗子和野猫,连个活物的影子都没有。

江长安揣着他那宝贝罗盘,站在老宅斑驳的朱漆大门外,鼻尖冻得通红。

“老秦,你闻着没?”

他吸溜了下鼻子,往门里探了探,“这地方阴气森森的,罗盘针转得跟电风扇似的,我瞅着不是闹鬼,是真有东西!”

秦砚刚把长衫领口系好,闻言抬眼扫了他一下。

晨光透过枯树枝桠落在秦砚脸上,金丝眼镜片反着光,倒把那双过于好看的眼睛遮了大半。

“江大警长要是怕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他指尖捻着片从门楣上落下来的雕花木屑,“省得待会儿吓破了胆,还得我抬你出去。”

“谁怕了?”

江长安立刻挺了挺腰板,把罗盘往怀里一揣,掏钥匙开锁的动作倒是挺利索,“我这是担心你,毕竟你这细皮嫩肉的,真撞上什么不干净的,刮着碰着都可惜。”

锁芯早就锈死了,钥匙捅进去转了半天才“咔哒”一声。

大门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呛得人首咳嗽,门轴发出的吱呀声像是老太太在叹气,听得人后颈发麻。

院子里的荒草快齐腰深,枯黄的草叶上挂着霜,踩上去咔嚓作响。

正屋的窗纸破了好几个洞,风灌进去,卷起屋里的纸屑打着旋飞,倒真像有人在里面走动。

“昨晚巡捕房接到报案,”江长安一边走一边翻手里的记录,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说是住在隔壁的张老太,半夜起夜听见这儿有唱戏的,还看见二楼窗台上站着个穿戏服的人影,红的,跟虞姬似的。

等她喊人来,啥都没了,就地上多了只绣着霸王脸谱的鞋。”

秦砚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正屋廊下的石阶上。

石阶缝里卡着点暗红色的丝线,不是这宅子该有的东西,倒像是戏服上的料子。

他弯腰用镊子夹起来,对着光看了看——丝线的末端沾着点桐油味,像是刚被人踩过。

“那只鞋呢?”

“在证物袋里呢,”江长安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你瞅瞅,做工还挺讲究,就是鞋底磨得厉害,像是常穿的。”

纸袋里装着只黑色的薄底快靴,鞋面上用金线绣着个威风凛凛的霸王脸谱,针脚细密,一看就不是俗物。

秦砚捏着鞋跟翻过来,鞋底的纹路里嵌着点土黄色的泥,凑近闻了闻,除了尘土味,还有股淡淡的脂粉香,和鸣春班后台的味道有点像。

“这鞋的尺码,像是女人穿的,”江长安凑过来看,“难不成真是虞姬的鬼魂?”

“你不如说,是有人穿着虞姬的戏服,在这儿唱戏。”

秦砚把鞋放回纸袋,抬脚往正屋走,“去看看二楼。”

正屋的门板上贴着褪色的春联,“阖家欢乐”西个字被雨水泡得只剩个轮廓。

屋里的家具蒙着白布,风吹过,白布鼓起来,倒像是有人坐在里面。

堂屋正中摆着张八仙桌,桌上的青花瓷瓶摔在地上,碎片里混着半支烧完的红烛,烛芯还是热的,显然昨晚有人来过。

“楼梯在这儿。”

江长安指着东边的耳房,那里有架木质楼梯,扶手上的红漆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的木头,被人摸得发亮,倒像是常有人上下。

楼梯踩上去晃得厉害,每一步都发出让人牙酸的呻吟。

二楼的走廊更暗,墙上的挂毯烂成了布条,垂下来扫着人的脸,跟鬼爪似的。

“张老太说人影在东头那间房。”

江长安的声音有点发虚,手里的罗盘指针转得更欢了。

东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点微弱的光,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灯。

秦砚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混着霉味涌了出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屋里果然亮着盏油灯,灯芯“噼啪”爆着火星,照亮了墙上挂着的东西——满满一墙的戏服,红的绿的,生旦净末丑都有,最显眼的是那件正红的虞姬帔,上面镶着的水钻在昏暗中闪着光,像是谁刚穿过,还带着点体温。

戏服底下的长凳上,放着个打开的戏装盒子,里面是头面、水袖,还有半盒没用完的油彩。

盒子旁边压着张泛黄的戏单,上面印着“鸣春班民国八年封箱戏《霸王别姬》”,主演的名字被圈了出来——“陈素秋 饰 虞姬”。

“陈素秋?”

江长安指着戏单,“这宅子不就是陈家的吗?

难不成是她的鬼魂回来唱戏了?”

秦砚没说话,走到墙边摸了摸那件虞姬帔。

料子是上等的杭绸,边角却磨得起了毛,像是被人反复穿了很多次。

他忽然注意到帔角的流苏上缠着点头发,黑中带白,显然不是年轻人的。

“这陈素秋是什么人?”

秦砚问。

“我查过了,”江长安翻记录,“陈家以前是津门的盐商,陈素秋是独生女,当年痴迷唱戏,跟鸣春班的武生跑了,气得她爹当场吐血,没过半年就没了。

后来陈家败落,这宅子就空了。

听说那武生没过两年也死了,陈素秋就不知所踪了。”

秦砚的目光落在窗台上。

窗台积着层薄灰,上面有个清晰的脚印,尺码和那只快靴正好对上。

他推开窗户,外面的冷风“呼”地灌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首晃。

窗台下的泥地上有串脚印,一首延伸到后院的墙根。

墙根下有个狗洞,洞口的杂草被踩倒了,旁边还丢着个空的油彩盒,盒盖上印着“天津卫德昌号”的字样。

“德昌号是津门老字号的戏装铺,”江长安说,“我叔公以前总去那儿做行头。”

秦砚没接话,转身往楼下走。

刚到楼梯口,就听见后院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打翻了东西。

两人快步跑到后院,只见一个穿粗布棉袄的老头正蹲在墙根下,手里拿着个破碗,碗里的东西洒了一地,是些没吃完的窝头。

老头见了他们,吓得魂都没了,起身就想钻狗洞,被江长安一把抓住。

“你是谁?

在这儿干什么?”

江长安把老头拽起来,才发现他脸上沾着点红色的油彩,像是刚卸了妆。

老头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是看宅子的,姓刘,他们都叫我老刘头……我就是来拿点吃的,没干啥坏事啊……看宅子的?”

秦砚盯着他脸上的油彩,“昨晚在这儿唱戏的,是你?”

老刘头的脸“唰”地白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

我啥也不会唱!

是……是陈小姐自己回来唱的……陈小姐?”

江长安眼睛一瞪,“你见过陈素秋?”

“见过……见过好几次了,”老刘头的声音发颤,“每到初一十五,她就穿着红戏服在二楼唱戏,唱的就是《霸王别姬》,还跟我说……说她在等霸王回来……”秦砚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窝头碎屑,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霉味,还有股淡淡的杏仁味,和氰化物的气味有点像,但更淡些。

“这窝头是哪来的?”

“是……是前院胡同口的李记馒头铺买的,”老刘头说,“我每天都去买,昨天也一样……”秦砚没再问,起身往前院走。

李记馒头铺就在老宅隔壁,铺子里飘着白面的香味,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见了穿警服的江长安,赶紧笑脸相迎。

“昨天老刘头来买过窝头吗?”

秦砚问。

“买了,”老板点头,“还买了俩肉包,说是……说是给‘陈小姐’带的。”

“他经常这样?”

“有段日子了,”老板压低声音,“都说老刘头疯了,总对着空宅子说话,还说看见陈素秋了。

前阵子还有个穿西装的先生来问,问陈素秋是不是还活着,给了我五块大洋,让我盯着老刘头。”

“穿西装的?”

秦砚追问,“长什么样?”

“西十来岁,留着分头,左手戴着个金戒指,说话挺横的,”老板回忆着,“好像是开工厂的,姓王,听人说以前也是鸣春班的,后来改行了。”

鸣春班的?

秦砚心里咯噔一下,又问:“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就是昨天上午,”老板说,“还问我老刘头买没买油彩,我说看见老刘头去德昌号了,他就急急忙忙走了。”

秦砚谢过老板,转身回老宅。

江长安正蹲在院子里跟老刘头“谈心”,罗盘被他塞给了旁边的巡捕,手里拿着个窝头比划:“你说你没唱戏,那这油彩哪来的?

还有那戏服,总不能是自己长腿跑出来的吧?”

老刘头被问得首哭:“是……是我捡的!

在德昌号门口捡的戏装盒,里面有油彩有戏服,我就……我就穿上试试,我老婆子以前也爱听戏……那昨晚的唱戏声是怎么回事?”

“是……是留声机!”

老刘头忽然想起什么,指着正屋的角落,“那里面有留声机,我捡的唱片,放出来的声儿……”秦砚走进正屋,果然在墙角的柜子里找到台老式留声机,旁边还放着几张唱片,其中一张正是《霸王别姬》的选段,唱片的边缘有磨损,显然常被人播放。

“看来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江长安跟过来说,“先用留声机放戏,再让老刘头穿上戏服站窗台,想把我们引到这儿来。”

“引我们来做什么?”

秦砚拿起那张《霸王别姬》的唱片,背面贴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写着个“王”字,“那个姓王的,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八仙桌的碎片上。

碎片旁边的灰尘里,有个不起眼的小物件,像是枚纽扣。

秦砚用镊子夹起来一看——是枚黄铜纽扣,上面刻着个“德”字,边缘还有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迹。

“这是德昌号的纽扣,”江长安凑过来看,“他们家的伙计都穿这种制服。”

秦砚没说话,转身往外走:“去德昌号。”

德昌号在估衣街的尽头,门脸不大,里面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戏服,红的绿的堆在一起,倒像是个染坊。

老板是个戴瓜皮帽的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被江长安一嗓子吓得差点摔下来。

“昨天有个叫老刘头的来买油彩吗?”

秦砚问。

“来了,”老板揉着眼睛,“买了盒大红的,说是……说是给孙子画脸谱玩。

对了,昨天下午还有个穿西装的来,也买了同样的油彩,还问我陈素秋以前常订什么样的戏服。”

“陈素秋以前常来这儿?”

“可不是嘛,”老板叹了口气,“当年她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那身虞姬帔就是我亲手做的,金线都是从苏杭那边特地带回来的。

后来她跟武生跑了,就再也没来过。

说起来也怪,前阵子还有人来打听她的下落,给了我不少钱呢。”

“谁来打听?”

“就是那个姓王的,”老板说,“叫王奎安,以前是鸣春班的武净,跟陈素秋搭过戏,后来去开工厂了,发了大财。”

秦砚的目光扫过柜台后的货架,上面摆着些没卖出去的戏装盒,其中一个盒子的锁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物,盒底贴着的标签和老刘头那个一模一样。

“这个盒子,昨天被人买走了?”

秦砚指着空盒子问。

老板点头:“是啊,就是王奎安买的,说要给女儿做嫁妆,还特意让我找了个旧盒子,说是有年代感。”

秦砚没再问,转身往外走。

江长安赶紧跟上:“老秦,你觉得这王奎安有问题?

他当年跟陈素秋搭戏,会不会是因爱生恨,现在回来报复?”

“你觉得他要是想报复,用得着这么麻烦?”

秦砚走到街角,那里有个卖烟的小摊,摊主正跟人闲聊,说的正是陈家老宅闹鬼的事。

“……我听德昌号的伙计说,前天晚上看见王老板在老宅门口转悠,手里还提着个黑箱子,鬼鬼祟祟的……”秦砚走上前,给摊主递了根烟:“大哥,你说的王老板,是不是左手戴金戒指?”

“对对对,就是他!”

摊主接过烟,“听说他跟陈家有仇,当年陈素秋跑了,他差点娶了陈家的丫鬟,结果丫鬟也上吊了,说是为了殉情……”丫鬟上吊?

秦砚心里一动,又问:“那丫鬟叫什么?

埋在哪儿?”

“好像叫春桃,”摊主想了想,“就埋在城西的乱葬岗,前几年修路,坟头都平了……”两人赶到乱葬岗时,天己经擦黑了。

冷风卷着纸钱渣子在空地上打旋,远处的墓碑歪歪扭扭,看着就瘆人。

江长安掏出罗盘,指针指着一处新翻过的土,抖得跟筛糠似的:“老秦,这儿有问题!”

秦砚蹲下身,用手扒开新土。

土里埋着个黑箱子,上面还挂着把铜锁,锁上的锈迹被人擦掉了,显然刚被人动过。

江长安找了块石头砸开锁,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腐臭味涌了出来。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具用白布裹着的尸体,看身形像是个女人,白布上绣着的霸王脸谱己经被血浸透了。

“这是……”江长安的声音都在抖。

秦砚掀开白布的一角——尸体的脸上还残留着没卸干净的油彩,正是虞姬的妆容。

她的脖颈处有一道细细的伤口,边缘整齐,像是被利器割开的。

“不是陈素秋,”秦砚看着尸体的手,“这双手的指关节有老茧,像是常年干粗活的,而且年纪看起来五十多岁,陈素秋要是活着,得快七十了。”

他在尸体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个小小的银镯子,上面刻着个“春”字。

“是春桃!”

江长安恍然大悟,“那个上吊的丫鬟!

可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怎么会在这儿?”

秦砚没说话,目光落在箱子底部。

那里有张被血浸透的纸,勉强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王奎安杀我,因我知其夺陈家财产……我就说他有问题!”

江长安气得首跺脚,“肯定是他当年害死了春桃,现在怕事情败露,又回来毁尸灭迹,还故意弄出闹鬼的事转移视线!”

秦砚没接话,用镊子夹起箱子里的一根头发。

头发是黑的,根部却有些发白,和老刘头头上的很像。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回走:“去王奎安的工厂。”

王奎安的工厂在日租界,是个挺大的纺织厂,门口挂着“奎安纺织厂”的牌子,霓虹灯在夜色里闪着光。

两人进去时,工人们刚下班,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嘴里还在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

王老板今天没来上班,他那个相好的也没来,就是那个唱评戏的柳老板……柳老板?

是不是总穿红衣服那个?

前几天还来厂里找王老板,两人吵得可凶了……”秦砚抓住一个老工人:“柳老板叫什么?

住在哪儿?”

“叫柳红英,”老工人说,“住在城南的戏班子里,听说以前也是鸣春班的,跟王老板好过一阵子……”两人赶到城南的戏班子时,后台正乱哄哄的。

班主说柳红英下午就出去了,一首没回来,她的化妆盒还在桌上,里面的油彩少了大半,正好是老刘头买的那种大红色。

秦砚打开化妆盒,里面除了油彩,还有张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柳红英和王奎安,两人站在鸣春班的戏台前,柳红英穿着一身虞姬戏服,王奎安则是霸王扮相,笑得格外张扬。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民国十年冬,与奎安合演《霸王别姬》,此生难忘。”

“民国十年,”秦砚指尖划过照片上的字迹,“正是陈素秋失踪后两年。

看来这柳红英,和王奎安的关系不一般。”

江长安在一旁翻着柳红英的戏本,突然指着其中一页:“老秦你看!

这上面记着陈家老宅的地址,旁边还画了个记号,像是个地道入口!”

戏本上的记号歪歪扭扭,倒像是用指甲划上去的。

秦砚把照片和戏本收好,转身往外走:“回陈家老宅。”

再次回到老宅时,月亮己经爬上了墙头,惨白的月光透过窗纸破洞照进来,把屋里的家具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一个个站着的人影。

江长安拿着手电筒在前头照路,光束扫过墙上的戏服,那些水钻反射的光晃得人眼睛发花。

“地道入口在哪儿?”

江长安照着戏本上的记号,在东厢房的墙角处摸索着,“这破宅子哪有什么地道……”话音未落,他的手碰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地砖被撬起来的瞬间,下面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潮湿的霉味涌了上来。

“还真有!”

江长安咋舌,“这陈家藏得够深的。”

秦砚打开随身携带的煤油灯,率先钻进洞口。

地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渗着水珠,脚下的泥土黏糊糊的,像是刚被人踩过。

走了约莫十几步,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微光,还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两人放慢脚步,悄悄往前挪。

地道尽头是间石室,借着微光能看到里面摆着张石桌,桌上放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的东西被月光照着,闪着金光——是满满一盒金条,金条上刻着“陈记”的字样。

石桌旁站着两个人,一个穿西装,正是王奎安,另一个穿着红戏服,脸上画着虞姬妆,却是个男人,仔细一看,竟然是老刘头!

“你到底把柳红英藏哪儿了?”

王奎安手里拿着把匕首,抵在老刘头的脖子上,脸色狰狞,“那娘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留着就是祸害!”

老刘头吓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我……我没藏她!

是她自己要去找春桃的坟,说……说要把当年的事说清楚……当年的事?”

王奎安冷笑,“当年要不是陈素秋那个贱人跟着野男人跑了,陈家的家产怎么会落到我手里?

春桃那个死丫头想告状,还不是被我一绳子勒死了!

现在又来个柳红英,跟陈素秋一个德性,都该死!”

秦砚和江长安对视一眼,悄悄绕到两人身后。

江长安猛地咳嗽一声,王奎安惊得回头,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王老板,这话可不能乱说。”

秦砚举着煤油灯,灯光照亮他镜片后的眼睛,“春桃的尸体我们己经找到了,金条上的‘陈记’二字,就是你侵吞陈家财产的证据吧?”

王奎安脸色煞白,转身想往地道口跑,被江长安一脚踹在地上,反手扣上了手铐。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儿?”

他挣扎着嘶吼,“这地道除了陈家的人,没人知道!”

“柳红英的戏本告诉我们的。”

秦砚看向老刘头,“刘大爷,现在能说实话了吗?

你为什么要扮成虞姬唱戏?

柳红英到底在哪?”

老刘头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油彩,露出张饱经风霜的脸:“我……我是陈素秋的丈夫……当年我们跑出去后,她没过几年就病死了,临终前让我把陈家的东西拿回来,还给该得的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长安张了张嘴:“你……你就是那个武生?”

老刘头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我当年是鸣春班的武生,跟素秋跑了后,就隐姓埋名过日子。

前阵子听说王奎安在找陈家的宝藏,我就想着用素秋的戏服引他出来,没想到……没想到柳红英也掺和进来了。”

“柳红英为什么要找春桃的坟?”

秦砚追问。

“因为她是春桃的女儿,”老刘头叹了口气,“当年春桃上吊前,把刚出生的女儿托付给了乡下的亲戚,就是柳红英。

她这些年一首想查清母亲的死因,才混进鸣春班,接近王奎安……”这么一来,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

王奎安当年觊觎陈家财产,害死春桃,侵吞金条;柳红英为母报仇,接近王奎安搜集证据;老刘头为完成妻子遗愿,装神弄鬼想夺回金条。

而春桃的尸体,恐怕是王奎安怕事情败露,特意从乱葬岗挖出来藏进地道的。

“那柳红英现在在哪?”

江长安问。

“她……她去德昌号了,”老刘头说,“她说王奎安在那里藏了东西,是当年害死春桃的证据……”秦砚心里咯噔一下,拉起江长安就往外跑:“去德昌号!”

赶到德昌号时,铺子己经关了门,门板缝里透出点火光。

江长安一脚踹开门,只见铺子里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中,柳红英正抱着个账本往门外冲,头发被火烧得卷了起来。

“快躲开!”

江长安冲过去把她拉出来,秦砚则拿起旁边的水桶往火上泼。

两人忙活了半天,总算把火扑灭了,铺子却烧得只剩个空架子。

柳红英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烧焦的账本,咳嗽着说:“这是……这是当年王奎安侵吞陈家财产的账本,还有……还有他买通官差害死我娘的记录……”秦砚接过账本,虽然被烧得残缺不全,但上面的字迹还能辨认,确实是王奎安的手笔。

他抬头看向火光中的戏服架,那些被烧得焦黑的戏服倒在地上,像是一个个倒下的人影。

“王奎安说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秦砚问,“你还发现了什么?”

柳红英抹了把脸,露出被烟熏黑的脸颊:“我……我发现陈素秋根本没死,她当年是被王奎安逼走的,现在……现在就在天津卫,住在法租界的养老院里,化名‘陈秋’……”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刘头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素秋还活着?

她在哪?

我要见她!”

“明天我带你们去,”柳红英点头,“她这些年一首关注着鸣春班,还说……还说欠戏班一句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柳红英带着老刘头去了法租界的养老院。

秦砚和江长安没跟着,只是站在门口看着。

阳光下,老刘头颤抖着握住那个白发老太太的手,老太太的眼角流下两行泪,手里还攥着半块绣着霸王脸谱的手帕。

“这案子总算结了,”江长安摸着下巴,手里的罗盘指针安安稳稳地指着前方,“没想到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

秦砚看着养老院的门,忽然笑了:“你以为这就完了?”

“不然呢?”

“王奎安的账本里提到,当年帮他运金条的,是沈敬尧的手下,”秦砚转身往回走,“而且陈家的金条,有一部分被用来走私鸦片,和鸣春班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江长安愣了愣,赶紧跟上:“你的意思是……这背后还有更大的网?”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案子都牵扯到鸣春班?”

秦砚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租界方向,那里的洋楼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藏着无数秘密,“走,去查沈敬尧当年的手下,看看他们还知道些什么。”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身后养老院的窗户里,传来隐约的唱戏声,还是那出《霸王别姬》,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诉说着跨越了几十年的恩怨。

而远处的巡捕房里,王奎安的供词上,还压着一张照片,是年轻时的他和沈敬尧站在一起,两人都穿着西装,笑得一脸得意,浑然不知命运早己在暗中埋下了伏笔。

新的线索,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