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藏金

第4章 抉择之夜

黑土藏金 不良小松许 2025-11-12 12:06:15 现代言情
北大荒的夜,黑得像泼了墨,寒风裹挟着雪粒,扑簌簌地打在陈家窝棚的窗纸上。

油灯摇曳,昏黄的光晕里,陈大山蹲在灶台前熬药,铁锅里的药汤咕嘟作响,浓重的苦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铁柱攥着镐头,在门口来回踱步,脚步声沉重得如同压在他心头的石头。

炕上,秀芹搂着小丫,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贴在她怀里,咳嗽声一声接一声,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爹,不能再拖了!”

铁柱猛地停住脚步,镐头“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震得油灯的火苗猛地一晃。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大山,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焦躁:“金砂的事儿,必须上报政府!

王麻子那帮人就像闻到血的狼,再瞒下去,咱家都得搭进去!”

陈大山的手抖了一下,药勺里的汤药洒在灶台上,他抬头看向儿子,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惫:“铁柱,你以为我不想报?

可你看看这垦区,王麻子勾结赵老板,连勘探队都敢打!

官府要是被收买了,咱们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秀芹的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她轻轻拍着小丫的背,声音沙哑:“当家的,铁柱,丫儿的药只剩明儿一早了……金砂,是祸根,也是救命的稻草啊。”

她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决绝:“要不,咱们先藏住金脉,等勘探队来了,再偷偷上报?

至少,丫儿能先抓药治病。”

窝棚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大山沉默地蹲着,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药勺,指节发白。

铁柱攥紧拳头,镐头柄上的木纹深深嵌进掌心。

小丫的咳嗽声愈发急促,一声声像是敲在每个人心上。

“爹,秀芹姐,咱们不能当缩头乌龟!”

铁柱突然爆发,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震得窗纸簌簌作响:“金砂是国家的,不是咱家的!

王麻子他们敢抢,咱们就得拼!

上报政府,让国家来处理,总好过被他们活活逼死!”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把所有郁结的情绪都吼出来。

陈大山猛地站起来,药勺“当啷”一声掉进锅里,溅起的药汁烫得他手背发红。

他咬着牙,声音低沉却坚定:“铁柱,你不懂!

咱闯关东来,求的就是个活路!

官府里的事儿,黑得咱看不清!

刘老歪偷挖金砂,王麻子收买人心,勘探队都被打了——咱们要是这时候报官,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颤抖着指向炕上的小丫:“丫儿还烧着,药还没着落,你让爹怎么选?”

秀芹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紧紧搂住小丫,泣不成声:“当家的,铁柱,咱都是苦命人……金砂是烫手的山芋,可丫儿的命比金子贵啊!

要不,咱们……咱们先藏起来,等丫儿病好了,等勘探队站稳脚跟了,再……”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铁柱猛地转身,镐头“哐”地砸在门框上,木屑纷飞:“藏?

能藏到什么时候?

王麻子天天带人转悠,刘老歪那帮地痞像狗一样盯着咱家地!

今天藏,明天偷,后天打,咱家能扛到几时?”

他红着眼,声音哽咽:“爹,秀芹姐,咱不能为了怕,把良心丢了!

金砂是国家的,咱上报,是尽本分!

就算官府黑了心,咱至少对得起天地良心!”

陈大山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在土墙上,震落一片墙皮。

他颓然坐下,双手捂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铁柱……爹不是怕死,是怕连累你们啊……咱家三代人,闯关东,开荒地,就图个安稳日子……金砂,金砂……它不该来,不该来啊!”

窝棚里陷入死寂,只有小丫的咳嗽声断断续续。

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着三人纠结的面庞。

铁柱的拳头攥得更紧,指节咔咔作响;秀芹搂着小丫,泪湿衣襟;陈大山蜷缩在墙角,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雪地里潜行。

铁柱警觉地抄起镐头,轻手轻脚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张望。

月光稀薄,只见远处几个黑影在涝洼塘方向晃动,依稀传来压低的声音:“……王干事说,陈家肯定藏了金脉……”铁柱瞳孔骤缩,转身压低声音:“爹,是刘老歪他们!

又偷挖去了!”

陈大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霍然起身,抓起铁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铁柱,跟爹去!

秀芹,看好丫儿!”

父子俩推开窝棚门,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涝洼塘,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秀芹搂着小丫,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争执声,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轻轻抚摸女儿滚烫的额头,喃喃道:“丫儿,娘不该让你生在这乱世……金子,金子啊,它该是亮堂堂的好东西,咋就成了害人的祸根呢……”小丫迷迷糊糊睁开眼,烧得通红的小脸贴在她颈间,气若游丝:“娘……爹……金子……能换药吗?”

涝洼塘边,刘老歪带着几个地痞正疯狂挖掘冻土,铁器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铁柱和陈大山冲上前,铁柱的镐头猛地砸向刘老歪的铁锹,火星西溅:“刘老歪!

你还敢来偷挖!”

刘老歪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一哆嗦,铁锹差点脱手。

他看清来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梗着脖子冷笑:“陈大山,铁柱,别装蒜了!

金子就在你们家地里,见者有份!

你们藏着掖着,不怕遭天谴?”

陈大山攥紧铁锹,声音低沉却如惊雷:“金子是国家的,谁也别想动!

刘老歪,你勾结王麻子,犯的可是死罪!”

刘老歪啐了一口,抹去嘴角的血迹,阴阳怪气地道:“死罪?

陈大山,你少吓唬人!

王干事说了,只要挖出金脉,咱们都有好处!

你陈家想独吞?

做梦!”

他挥舞铁锹,作势要再挖,几个地痞也围了上来。

铁柱眼瞅着局势要失控,镐头举过头顶,怒吼道:“谁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陈大山却一把拉住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刘老歪,突然将铁锹往冻土上一插,声音响彻夜空:“刘老歪,王麻子,你们听着!

这金子,我们陈家不藏了!

明儿个,我就去县城,上报政府!

你们要是敢再动,咱们就一起死在这涝洼塘!”

刘老歪愣住了,地痞们也纷纷停手。

陈大山转身,弯腰抓起一把冻土,金砂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他猛地将土块撒向空中,金砂如星雨般坠落:“金子是祸根,可也是试金石!

谁要它,谁就得先问问自己的良心!”

说罢,他拉着铁柱,大步离开。

刘老歪望着他们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啐了一口,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窝棚,陈大山浑身是雪,铁柱也气喘吁吁。

秀芹慌忙起身,颤抖着给两人拍掉身上的雪,声音带着哭腔:“当家的,铁柱,你们可算回来了……丫儿,丫儿她……”她突然哽咽得说不出话。

陈大山心头一沉,冲上炕头,只见小丫烧得浑身滚烫,小脸煞白,呼吸微弱。

他猛地攥住秀芹的手,声音颤抖:“秀芹,丫儿咋样了?”

秀芹泣不成声:“药……药熬好了,可丫儿喝不下了……”陈大山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在墙上。

他咬着牙,突然转身冲向炕洞,掏出那袋金砂。

铁柱见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爹,你要干啥?”

陈大山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铁柱,上报政府!

现在就去!

丫儿的命,比金子重!

咱不能为了金子,让孩子没了命!”

他猛地甩开铁柱的手,抓起布袋往外冲。

铁柱和秀芹慌忙跟上,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县城,身影在风雪中渐渐模糊。

那夜,陈家窝棚的油灯彻夜未熄。

灯油将尽时,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北大荒的荒原。

远处,勘探队的吉普车正冲破风雪,向着垦区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