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1978年,冬。金牌作家“逆海崇帆”的优质好文,《我的东北表姐》火爆上线啦,小说主人公林向南王雪梅,人物性格特点鲜明,剧情走向顺应人心,作品介绍:1978年,冬。黑山县火车站。风是硬的,像无数把看不见的刀子,从西面八方扎进骨头缝里。林向南把脖子死死缩进单薄的衣领,每一次呼吸,肺里都像是被冰碴子刮过。他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座人形的冰雕。周围出站的人,个个都裹在厚实的棉袄里,戴着狗皮帽子,哈出的白气又浓又长。他们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从没见过雪的怪物。林向南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封被体温捂热、边缘却己起毛的信。母亲的字迹,秀气又无力。“向南,...
黑山县火车站。
风是硬的,像无数把看不见的刀子,从西面八方扎进骨头缝里。
林向南把脖子死死缩进单薄的衣领,每一次呼吸,肺里都像是被冰碴子刮过。
他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座人形的冰雕。
周围出站的人,个个都裹在厚实的棉袄里,戴着狗皮帽子,哈出的白气又浓又长。
他们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从没见过雪的怪物。
林向南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封被体温捂热、边缘却己起毛的信。
母亲的字迹,秀气又无力。
“向南,去找你雪梅表姐,她是妈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走向车站里那唯一一部老式手摇电话,按照信上的号码,用冻得发僵的手指,费力地摇动金属手柄。
电流的滋滋声后,一个慵懒的女声传来:“村委会,喂?”
“我找,王雪梅。”
他的南方口音在寒气中有些发颤。
那头顿了一下,声音陡然变得警惕:“我就是,你哪位?”
林向南喉结滚动了一下。
“表姐,我是向南,林向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不是没信号,而是一种能让空气都冻结的安静。
几秒后,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己经没了刚才的警惕,只剩下一种剔除了所有感情的疏远。
“你在哪?”
“火车站。”
“等着。”
林向南还想问一句大概要多久,听筒里却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电话挂了。
他握着冰凉的话筒,那股寒意顺着手臂,一路钻进了心里。
这就是母亲口中,唯一的亲人?
他在车站门口的水泥台阶上坐下,把那只洗得发白的帆布行李袋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母亲病逝后,父亲很快娶了填房。
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件多余的旧家具。
那个家,早就没了他的一席之地。
他只能拿着母亲最后的遗物,来投奔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素未谋面的东北表姐。
天色从灰白,慢慢变成了墨蓝。
车站的人走光了,风声尖啸,卷起地上的碎冰碴子。
就在林向南感觉自己的脚趾快要失去知觉时,一个高挑的身影逆着风,站定在他面前。
女人穿着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蓝色棉袄,两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一张干净的瓜子脸,下颌线条清晰而倔强。
她的目光首接、锐利,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
“林向南?”
“是我。
表姐?”
他仰起头,声音有些沙哑。
“嗯。”
王雪梅只应了一声,视线落在他那身不合时宜的夹克上,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南方来的,就是不禁冻。”
一句平淡的陈述,没有半分多余的关怀。
她转身就走。
“跟上。”
林向南赶紧拎起行李,踉跄地跟了上去。
车站外,一辆手扶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
车斗里,几个同村的汉子正缩着脖子闲聊。
王雪梅利落地翻身上车,在角落里坐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林向南也笨拙地爬了上去。
拖拉机在颠簸的冰土路上行驶,每一次震动,都让林向南的牙齿打颤。
黑暗中,王雪梅的声音突然响起,清晰而冷硬。
“钱和票呢?”
林向南一怔。
“什么?”
“你身上的钱,还有粮票,拿出来。”
林向南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表姐,我自己……拿出来。”
王雪梅的音量没变,但那三个字像是三根冰针,扎得人无法反抗。
她侧过头,昏暗中,林向南只能看到她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
“你刚来,这儿的规矩你不懂,钱票放在你身上就是个祸害。
我替你保管。”
林向南的手插在口袋里,没有动。
那是他全部的底气。
二十块钱,还有母亲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收好的,十五斤全国粮票。
车斗里其他人聊天的声音停了,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投了过来,带着看热闹的意味。
窘迫和屈辱,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最终,他还是屈服了。
他从最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掏出那个用旧手绢包得方方正正的小包,递了过去。
王雪梅接过来,手指隔着布料捏了捏厚度,甚至没打开看一眼,就干脆地揣进了自己怀里。
拖拉机停下。
“到了。”
王雪梅率先跳下车。
林向南跟着下来,打量着西周。
这就是红旗村。
比他能想象到的一切,都更加破败。
王雪梅的家在村子最西头,三间孤零零的土坯房,院墙塌了半边,用几根木头歪歪斜斜地撑着。
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陈年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屋里很暗,一铺大炕占据了半个房间,除此之外,只有一张用砖头垫着一条腿的破桌子。
墙上光秃秃的,只有几个孤零零的铁钉。
晚饭,是两个黑乎乎的窝窝头,一碗寡淡得看不见半点油花的大白菜汤,和一小碟咸菜疙瘩。
王雪梅把碗筷摆好,将灶膛里煨着的一个煮鸡蛋,放到了林向南面前。
那是饭桌上唯一带有色彩和温度的东西。
他没动。
“吃。”
王雪梅自己拿起一个窝窝头,面无表情地就着咸菜啃了起来,吃得很快,像是完成一个任务。
林向南看着她。
这个女人,对自己,远比对别人更狠。
晚上。
“你睡炕梢。”
王雪梅指了指火炕最外侧,最不热的位置。
“……好。”
偌大的火炕上,只有一床打了补丁的旧被子。
她睡炕头,他睡炕梢。
中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他能清晰地听到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空气里,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尴尬。
他蜷缩着身体,背对着她,整夜无法入眠。
下半夜,他刚有点迷糊,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笃,笃笃。
一下,再跟两下,节奏诡异而固定。
炕头上的王雪梅,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坐了起来,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没有点灯,摸索着披上棉袄,赤脚下地,走到门口。
她压低声音。
“谁?”
门外,一个粗壮的男声同样压得极低,像是在喉咙里滚动。
“姐,是我。”
王雪梅拉开一道门缝,整个人闪了出去。
林向南屏住了呼吸,耳朵竖了起来。
“东西呢?”
是王雪梅的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都在这儿了,姐。
这次的货色不错,有两根品相好的。”
“嗯。”
“钱……明天老地方。
让柱子机灵点,最近风声紧。”
“晓得的,姐。”
外面传来布袋摩擦的沉重声响。
片刻后,王雪梅回到了屋里,将门闩重新插好。
她没有立刻上炕,而是就站在那片黑暗里,一动不动。
林向南能感觉到,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审视,冰冷。
他紧闭双眼,连呼吸都放缓了,全力扮演一个熟睡的死人。
刚才那个“姐”字,喊得恭敬又畏惧。
那个白天沉默寡言、连饭都舍不得吃好的朴素村姑,和此刻黑暗中发号施令的“大姐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这个表姐,到底是什么人?
许久,王雪梅才重新上了炕,躺下。
黑暗中,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情绪,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林向南的耳中。
“在这里,不该看的别看。”
“不该问的,别问。”
“想活下去,就给我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