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北表姐

第2章 抠门的表姐

我的东北表姐 逆海崇帆 2025-11-12 12:19:52 现代言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向南就被冻醒了。

炕梢的余温散尽,冷气顺着被子的缝隙往里钻,像是无数根针在扎。

炕那头的王雪梅早己没了踪影。

桌上摆着早饭。

两个依旧黑乎乎的窝窝头,一碗清得能照出人影的咸菜汤。

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他端起碗,汤里那几片孤零零的咸菜疙瘩,像是对饥饿最大的嘲讽。

王雪梅从门外进来,带进一股刺骨的寒风。

她扫了一眼没动的饭食。

“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什么?”

林向南没说话,拿起一个窝窝头,硬得硌牙。

他费力地撕下一块,就着冰凉的咸菜汤往下咽。

吃完饭,王雪梅丢给他一件破旧的棉袄,上面补丁摞着补丁,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穿上,跟我走。”

棉袄很沉,但并不暖和。

王雪梅带他去了生产大队的队部。

一个叼着旱烟袋的老头,是这里的队长。

队长上下打量着林向南,吐出一口浓烟。

“雪梅,这就是你那南方来的亲戚?

看着也太单薄了点。”

“能干活就行。”

王雪梅的回应没有一点温度。

队长吧嗒了两下嘴:“现在地里没活,就剩下些杂事了。

让他去河边砸冰吧,队里每天都得用水。”

砸冰取水。

这是冬天里最苦的差事。

林向南跟着几个村里的汉子来到村外结了冰的河面上。

河冰冻得有一尺多厚,坚硬无比。

他分到一把沉重的大铁锤。

第一锤下去,虎口被震得发麻,冰面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旁边一个汉子看他费劲的样子,嗤笑一声。

“南蛮子就是南蛮子,没力气。”

林向南没理会,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一锤一锤地砸下去。

冰碴子西处飞溅,混着冷风刮在脸上,生疼。

冰冷刺骨的河水顺着裤腿往上浸,很快,他的双脚就失去了知觉。

干了一上午,他才勉强砸开一个能让水桶伸下去的冰窟窿。

中午回村的路上,他看到两个村民为了几片烂菜叶子在雪地里撕打,满地打滚,嘴里咒骂着最恶毒的词语。

周围的人都冷漠地看着,没人上前拉架。

贫穷和饥饿,把人最后那点体面都剥得干干净净。

他突然怀疑自己,千里迢迢跑到这个鬼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表姐,哪里是亲人。

分明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不用付工钱的苦力。

回到家,王雪梅己经吃完了午饭,正在整理一堆干枯的山货。

她甚至没抬头看他一眼。

林向南默默地啃着自己的窝窝头,心里一片冰凉。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砸冰、挑水中度过。

他发现,王雪梅经常深夜才归家,有时候是半夜,有时候是凌晨。

她身上总带着一股山林里才有的,松针和冻土混合的气味。

这让他更加确定,她做的生意,绝不是在生产队里能完成的。

连日的劳累和严寒,终于压垮了这个南方少年的身体。

这天半夜,他发起高烧。

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火炉里,又像被丢进了冰窟窿,冷热交替,骨头缝里都在疼。

他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地喊着“妈”。

黑暗中,炕那头的王雪梅坐了起来。

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她缩回了手。

“娇气。”

她骂了一句,声音很轻。

然后,她披上棉袄下了地。

林向南在半梦半醒间,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敷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很舒服。

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缝,看到王雪梅正端着一个盆,盆里是刚从外面捧进来的雪。

她用一块布包着雪,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额头、脖子和手心。

天亮时,他醒了过来,烧退了一些,但浑身酸软无力。

王雪梅端来一碗粥。

不是平日里那种清汤寡水,而是用精贵的大米熬出来的,浓稠,散发着米香。

这是他来到这里后,吃到的最奢侈的一顿饭。

他喝完粥,身上出了层薄汗,感觉活了过来。

“表姐,我想……吃点肉。”

他鼓起勇气说。

王雪梅正在收拾碗筷的动作停住了。

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想吃肉?”

她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嘲弄。

“自己想办法挣去。”

林向南刚升起的那点暖意,瞬间被浇灭。

病好利索后,日子又恢复了原样。

一天下午,他帮王雪梅往炕洞里添柴火,无意中看到她床下那个破木箱的箱盖开了一条缝。

箱子最底下,放着一双崭新的白色回力鞋。

在这个连布料都要凭票供应的年代,这样一双鞋,无疑是奢侈品。

她的抠门,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

她怎么会买这样一双鞋,还藏在箱底从不穿?

他正发愣,王雪梅从外面回来。

“看什么呢?”

林向南赶紧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上的柴灰。

王雪梅走到箱子前,把箱盖合上,还用一把小铜锁锁了起来。

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没说。

但林向南感觉那锁“咔哒”一声,也锁在了自己的心上。

这个女人浑身都是秘密。

晚饭时,气氛压抑。

林向南埋头喝着菜汤。

突然,一个东西被丢到了他的碗里。

他抬头,是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还带着温度。

他打开油纸,里面是一个煮鸡蛋。

王雪梅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自顾自地啃着窝窝头。

“吃完赶紧去把猪圈扫了,别装死。”

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方式,让林向南心里五味杂陈。

他剥开蛋壳,慢慢地吃着。

这个鸡蛋,比他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复杂。

过了几天,王雪梅从外面回来,表情比平时严肃。

她从自己怀里那个贴身保管的布包里,数出几张毛票,递给林向南。

总共五毛钱。

“去供销社,买一斤盐。”

这是她第一次把“钱”交到他手里。

林向南接过钱,还没来得及说话,王雪梅又补了一句。

“找回来的钱,一分不少地交给我。

要是让我知道你乱花一分,或者老板要价高了你不知道还价……”她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向南拿着钱去了供销社。

买完盐,他把找回的每一张票子,每一枚硬币,都小心地收好。

回到家,他把盐和剩下的钱一起递给王雪梅。

她接过钱,一张一张,一枚一枚,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

“盐多少钱一斤?”

“一毛三。”

“他们没多要?”

“没有。”

王雪梅这才把钱收回自己的布包里,整个过程,专注得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她又开口。

“过几天,县里会来人。

到时候,你给我机灵点,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往外蹦。”

县里来人?

林向南的心里一动。

这和他之前听到的深夜交易,有关系吗?

王雪梅的反复无常和她身上那层层叠叠的秘密,让他感到一阵心力交瘁。

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

他要弄清楚,这个表姐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他想活下去,甚至活得好一点,就不能只当一个听话的拖油瓶。

夜里,他躺在冰冷的炕梢,睁着眼睛,看着房梁。

他决定,下一次,当那诡异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时,他要跟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