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诺之规
第3章 锋芒初触
九月午后的阳光，透过程诺中学大礼堂高耸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晕。
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以及一种不同于往日自习课的、粘稠而压抑的躁动。
近千名初三学生被迫放下手中的试卷与习题，整齐地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那空旷而灯光聚焦的主席台。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时起时伏，却又在某个瞬间被无形的力量骤然掐断，只剩下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
一切的源头，是台上那个男人。
他太年轻了。
这是所有人第一眼的共识。
年轻得几乎与“总裁”、“捐赠方代表”这类充满权柄与铜臭味的词汇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致合体的炭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第一颗纽扣随意解开，勾勒出一种奇异的混合气质——既有超越年龄的沉稳，又隐隐透出一丝不容忽视的锐利锋芒。
但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微微垂眸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再抬眼，目光淡漠如冰泉般扫过全场时，那点因年轻而产生的轻微质疑便瞬间蒸发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并非咆哮或怒目，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源于绝对自信和掌控力所带来的冰冷气场，无声无息地攫住了每个人的呼吸。
凌宸。
MYA商业帝国那位传说中年轻得过分的主宰者，程诺中学崭新图书馆和尖端科技楼背后最大的金主。
今天，他应校长三顾茅庐般的恳请，来此进行一场名为“效率与未来”的简短演讲。
他的声音透过质量极佳的音响传来，低沉、清晰，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像最精密的仪器读数。
“……资源的优化配置并非基于感性认知，而取决于数据驱动的决策模型。
MYA旗下三所科技子公司去年的研发投入边际效益递增比率，分别达到了百分之十七点西、百分之二十一点一和百分之十八点九，这并非偶然，而是基于严格的……”话语是高效的，逻辑是坚不可摧的，内容对于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而言，却如同天书。
台下大部分学生努力维持着专注的神情，眼神却己开始涣散，只在老师目光扫过时猛地惊醒，重新摆出倾听的姿态。
在这片被强大气场强行镇压的寂静海洋中，有一个小小的孤岛，正无声地散发着不耐烦的躁动。
程诺坐在第三排最中央的位置——那是年级第一的专属座位。
他身体微微后靠，一只手臂搭在旁边的空椅背上，修长的手指间，一支昂贵的金属钢笔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旋转着，划出银色的弧光。
他的校服外套随意敞开着，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挺括。
嘴角噙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轻蔑弧度。
凌宸讲的这些东西，在他听来，不过是包裹在华丽术语里的资本游戏，枯燥、乏味，且距离他的世界无比遥远。
他的天赋让他能轻易理解那些数据和逻辑，但他的骄傲和正处于鼎盛时期的叛逆，让他对此嗤之以鼻。
全校第一的光环，各科老师无原则的偏爱，竞赛奖牌拿到手软的经历，早己将他浇灌成一株骄傲到近乎傲慢的向日葵，只习惯仰望自己认定的太阳，而非台上那个冷冰冰的、散发着铜臭气的“天才”。
笔越转越快。
他的眼神飘向窗外，看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又百无聊赖地收回来，最终，一个被强行压抑的哈欠冲破了他的克制，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眼角渗出一丝生理性的泪水。
这个细微至极、转瞬即逝的懈怠，却没有逃过台上那双始终在冷静扫描全场的眼睛。
凌宸的演讲，恰在此时有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短暂得如同错觉。
他的目光精准地穿过人群，像手术刀般钉在程诺身上。
没有预兆，他彻底脱离了讲稿，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清晰地敲打在礼堂每一个角落：“第三排，穿黑色校服外套，戴银色腕表，正在转笔的同学。”
“唰——”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
窃窃私语声死去了，连空调的嗡鸣似乎都骤然降低。
校长和几位主任的脸色几乎是同时微微一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程诺旋转的笔猛地一滞，“啪”一声轻响掉落在光洁的桌面上。
他猝不及防，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倏然坐首。
脸上那点不耐烦和慵懒迅速褪去，被一层惯有的、用于对外防御的冰冷面具所覆盖。
他抬起眼，毫不避讳地迎向那道冰冷的目光，下颌线绷紧，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被突然袭击后的挑衅火花。
“我刚刚提到，MYA旗下科技公司去年研发投入的边际效益递增比率，”凌宸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责问都更具压迫感，“根据你的表情和身体语言，你似乎持有不同见解？
或者，你认为这个话题本身，无聊到不值得你投入哪怕最基本的注意力？”
死寂。
空气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程诺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一下冲上头顶，脸颊和耳根瞬间烧烫。
他讨厌这种感觉，极度讨厌！
被当众点名，像小学生一样被训斥，尤其是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不专注”！
他的骄傲被狠狠刺痛了。
几乎是本能地，他豁然站起身，动作大得让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甚至没有经过思考，那些刚刚被动灌入耳中的数据和词汇，就在他超群的大脑里自动组合、分析、反驳。
“边际效益递增的前提是技术创新转化的持续性，”程诺的声音带着少年人清亮的质地，却因愤怒而显得锐利，“您引用的百分之二十一点一的数据，是基于Q3季度‘星辉’项目阶段性突破的预估，但该项目核心专利在Q4初期遭遇海外诉讼，目前处于停滞状态。
忽略这个变量谈论全年边际效益，结论是否本身就有失偏颇？”
他一口气说完，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下颌扬得更高，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想挑刺？
那我奉陪到底！”。
这并非深思熟虑的见解，更多是急智下的反击，是少年人被逼到墙角后亮出的獠牙，尖锐，不计后果，带着炫技般的咄咄逼人。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交锋惊呆了。
台上的凌宸，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兴趣。
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亮光，如同暗夜里划过雪原的冷电，转瞬即逝。
那是一种发现预期之外猎物的审视，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
“短期记忆能力出色，瞬时反应速度超常，逻辑推导能力及格。”
凌宸淡淡地开口，像在评估一件工具，语气里听不出半分赞赏，“但是，”他话锋一转，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珠，精准地砸下来，“抓不住核心议题，滥用信息碎片炫耀浅薄的知识储备，缺乏对演讲者最基本的尊重，以及对商业环境复杂性的最低限度敬畏。
徒有小聪明，毫无大智慧。”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程诺骄傲的心上。
他的脸由红转白，手指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否定他！
不仅否定他的行为，更否定他引以为傲的智力本身！
还是在全校师生面前！
“下课后来找我。”
凌宸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第二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弹开了一粒碍眼的灰尘。
他 seamlessly 接回了之前的演讲节奏，冷静平稳的语调没有一丝裂缝，仿佛那段充满火药味的插曲从未发生。
剩下的时间，对程诺来说如同漫长的酷刑。
他能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幸灾乐祸的。
他僵硬地坐着，挺首背脊，维持着最后的风度，但胸腔里却像有座火山在咆哮，愤怒和屈辱交织沸腾。
会议终于结束。
学生们如蒙大赦，潮水般涌出礼堂。
程诺坐在原地没动，首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猛地站起身，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难堪的地方。
“程诺同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一丝不苟的男人拦住了他，是凌宸的助理，“凌先生请你过去一趟。”
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以及一种不同于往日自习课的、粘稠而压抑的躁动。
近千名初三学生被迫放下手中的试卷与习题，整齐地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那空旷而灯光聚焦的主席台。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时起时伏，却又在某个瞬间被无形的力量骤然掐断，只剩下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
一切的源头，是台上那个男人。
他太年轻了。
这是所有人第一眼的共识。
年轻得几乎与“总裁”、“捐赠方代表”这类充满权柄与铜臭味的词汇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致合体的炭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第一颗纽扣随意解开，勾勒出一种奇异的混合气质——既有超越年龄的沉稳，又隐隐透出一丝不容忽视的锐利锋芒。
但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微微垂眸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再抬眼，目光淡漠如冰泉般扫过全场时，那点因年轻而产生的轻微质疑便瞬间蒸发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并非咆哮或怒目，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源于绝对自信和掌控力所带来的冰冷气场，无声无息地攫住了每个人的呼吸。
凌宸。
MYA商业帝国那位传说中年轻得过分的主宰者，程诺中学崭新图书馆和尖端科技楼背后最大的金主。
今天，他应校长三顾茅庐般的恳请，来此进行一场名为“效率与未来”的简短演讲。
他的声音透过质量极佳的音响传来，低沉、清晰，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像最精密的仪器读数。
“……资源的优化配置并非基于感性认知，而取决于数据驱动的决策模型。
MYA旗下三所科技子公司去年的研发投入边际效益递增比率，分别达到了百分之十七点西、百分之二十一点一和百分之十八点九，这并非偶然，而是基于严格的……”话语是高效的，逻辑是坚不可摧的，内容对于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而言，却如同天书。
台下大部分学生努力维持着专注的神情，眼神却己开始涣散，只在老师目光扫过时猛地惊醒，重新摆出倾听的姿态。
在这片被强大气场强行镇压的寂静海洋中，有一个小小的孤岛，正无声地散发着不耐烦的躁动。
程诺坐在第三排最中央的位置——那是年级第一的专属座位。
他身体微微后靠，一只手臂搭在旁边的空椅背上，修长的手指间，一支昂贵的金属钢笔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旋转着，划出银色的弧光。
他的校服外套随意敞开着，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挺括。
嘴角噙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轻蔑弧度。
凌宸讲的这些东西，在他听来，不过是包裹在华丽术语里的资本游戏，枯燥、乏味，且距离他的世界无比遥远。
他的天赋让他能轻易理解那些数据和逻辑，但他的骄傲和正处于鼎盛时期的叛逆，让他对此嗤之以鼻。
全校第一的光环，各科老师无原则的偏爱，竞赛奖牌拿到手软的经历，早己将他浇灌成一株骄傲到近乎傲慢的向日葵，只习惯仰望自己认定的太阳，而非台上那个冷冰冰的、散发着铜臭气的“天才”。
笔越转越快。
他的眼神飘向窗外，看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又百无聊赖地收回来，最终，一个被强行压抑的哈欠冲破了他的克制，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眼角渗出一丝生理性的泪水。
这个细微至极、转瞬即逝的懈怠，却没有逃过台上那双始终在冷静扫描全场的眼睛。
凌宸的演讲，恰在此时有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短暂得如同错觉。
他的目光精准地穿过人群，像手术刀般钉在程诺身上。
没有预兆，他彻底脱离了讲稿，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清晰地敲打在礼堂每一个角落：“第三排，穿黑色校服外套，戴银色腕表，正在转笔的同学。”
“唰——”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
窃窃私语声死去了，连空调的嗡鸣似乎都骤然降低。
校长和几位主任的脸色几乎是同时微微一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程诺旋转的笔猛地一滞，“啪”一声轻响掉落在光洁的桌面上。
他猝不及防，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倏然坐首。
脸上那点不耐烦和慵懒迅速褪去，被一层惯有的、用于对外防御的冰冷面具所覆盖。
他抬起眼，毫不避讳地迎向那道冰冷的目光，下颌线绷紧，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被突然袭击后的挑衅火花。
“我刚刚提到，MYA旗下科技公司去年研发投入的边际效益递增比率，”凌宸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责问都更具压迫感，“根据你的表情和身体语言，你似乎持有不同见解？
或者，你认为这个话题本身，无聊到不值得你投入哪怕最基本的注意力？”
死寂。
空气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程诺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一下冲上头顶，脸颊和耳根瞬间烧烫。
他讨厌这种感觉，极度讨厌！
被当众点名，像小学生一样被训斥，尤其是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不专注”！
他的骄傲被狠狠刺痛了。
几乎是本能地，他豁然站起身，动作大得让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甚至没有经过思考，那些刚刚被动灌入耳中的数据和词汇，就在他超群的大脑里自动组合、分析、反驳。
“边际效益递增的前提是技术创新转化的持续性，”程诺的声音带着少年人清亮的质地，却因愤怒而显得锐利，“您引用的百分之二十一点一的数据，是基于Q3季度‘星辉’项目阶段性突破的预估，但该项目核心专利在Q4初期遭遇海外诉讼，目前处于停滞状态。
忽略这个变量谈论全年边际效益，结论是否本身就有失偏颇？”
他一口气说完，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下颌扬得更高，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想挑刺？
那我奉陪到底！”。
这并非深思熟虑的见解，更多是急智下的反击，是少年人被逼到墙角后亮出的獠牙，尖锐，不计后果，带着炫技般的咄咄逼人。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交锋惊呆了。
台上的凌宸，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兴趣。
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亮光，如同暗夜里划过雪原的冷电，转瞬即逝。
那是一种发现预期之外猎物的审视，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
“短期记忆能力出色，瞬时反应速度超常，逻辑推导能力及格。”
凌宸淡淡地开口，像在评估一件工具，语气里听不出半分赞赏，“但是，”他话锋一转，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珠，精准地砸下来，“抓不住核心议题，滥用信息碎片炫耀浅薄的知识储备，缺乏对演讲者最基本的尊重，以及对商业环境复杂性的最低限度敬畏。
徒有小聪明，毫无大智慧。”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程诺骄傲的心上。
他的脸由红转白，手指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否定他！
不仅否定他的行为，更否定他引以为傲的智力本身！
还是在全校师生面前！
“下课后来找我。”
凌宸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第二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弹开了一粒碍眼的灰尘。
他 seamlessly 接回了之前的演讲节奏，冷静平稳的语调没有一丝裂缝，仿佛那段充满火药味的插曲从未发生。
剩下的时间，对程诺来说如同漫长的酷刑。
他能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幸灾乐祸的。
他僵硬地坐着，挺首背脊，维持着最后的风度，但胸腔里却像有座火山在咆哮，愤怒和屈辱交织沸腾。
会议终于结束。
学生们如蒙大赦，潮水般涌出礼堂。
程诺坐在原地没动，首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猛地站起身，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难堪的地方。
“程诺同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一丝不苟的男人拦住了他，是凌宸的助理，“凌先生请你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