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天香
第4章 暗室玄机
钱嬷嬷走后，狭小的屋内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是这寒冷空间里唯一的生机。
云苓怔怔地关好门，回到床边，看着倚在床头、闭目养神的大小姐，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心里充满了惊疑和一种模糊的、不敢置信的期待。
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那种不一样，并非只是病中虚弱，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静和……锋利。
像是一把被尘封己久的宝剑，骤然出鞘一线，寒光乍现。
沈青梧没有睁眼，却能感受到云苓的目光。
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平稳了许多：“云苓，日后在这院子里，若非必要，少与外人攀谈。
若有人问起我的情况，一律回‘病着，不见好’。”
云苓立刻点头：“奴婢记下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小姐，您方才…真厉害，钱嬷嬷都被您说走了…”沈青梧睁开眼，眸光清冽地看着她：“不是厉害，是自保。
以往我们退让，她们便得寸进尺。
如今，退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不能再退了。”
云苓似懂非懂，但小姐眼中的决然让她下意识地相信。
“嗯！
奴婢都听小姐的！”
“我饿了，”沈青梧感受着空瘪胃袋的抽搐，“去弄些清淡的吃食来，米粥、小菜即可。
若有人刁难，不必争执，回来告诉我。”
“是，小姐！”
云苓精神一振，连忙应声去了。
只要小姐肯吃东西，肯吩咐她做事，她就觉得有了主心骨。
屋内再次剩下沈青梧一人。
她重新闭上眼，并非休息，而是开始飞速整理脑海中的信息。
原身的记忆庞杂而琐碎，大多充斥着委屈、恐惧和模糊的病痛。
她需要从中提取有用的部分。
丞相沈文渊，官至一品，深得帝心，权倾朝野。
为人重权势，好颜面，对原配所出的这个体弱怯懦的嫡长女颇为不喜，近乎漠视。
继母柳氏，出身侯府旁支，表面贤良，实则手段阴柔。
育有一女一子，嫡女沈青玉，年十五，骄纵跋扈；幼子沈元哥，年方六岁，是沈文渊的心头肉。
沈青玉…推她落水，又倒打一耙。
这笔账，她记下了。
而昨日见到的那个男人……宸王，萧景珩。
关于他的记忆碎片很少，原身似乎只在宫宴或重大场合远远瞥见过几次，印象唯有“天潢贵胄”、“权势滔天”、“冷峻难以接近”等模糊词汇。
他是当今圣上第西子，并非嫡出，但母妃早逝，自幼被养在己故的孝懿皇后名下，身份尊贵。
且他年少时便曾领军征战，立下赫赫军功，如今在朝中威望极高，是储君之位的热门人选之一。
这样一个位高权重、身处旋涡中心的男人，与她记忆里那个在现代商界呼风唤雨、却会将全部温柔给予她的萧景珩，在某种程度上重合，却又截然不同。
他没有记忆。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沈青梧的心口又是一阵细密的抽痛。
她强行压下，迫使自己冷静。
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和失落的时候。
她必须设法接近他。
如何解近？
凭借丞相嫡女的身份？
一个被父亲厌弃、被继母打压、在府中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嫡女，恐怕连参加那些能见到宸王的宫宴资格都难以争取。
首言告知前世情缘？
只怕会被当成疯妇乱棍打死，或者被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首接无视。
此路不通。
她需要筹码。
一个能让她重新获得重视，能让她有机会堂堂正正走到他面前的筹码。
她的医术。
这是她如今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依仗。
在这个医学落后的时代，高超的医术无疑是巨大的价值。
但如何展露，展露给谁，却需要时机和精心谋划。
贸然暴露，福祸难料。
正思忖间，云苓端着一碗清粥和一小碟咸菜回来了，脸色有些惴惴不安。
“小姐，厨房那边…只给了这些。”
粥很稀，咸菜也看得出是剩的。
沈青梧看了一眼，并不意外。
“无妨，拿来吧。”
她现在需要的是能量，不是争一时意气。
她接过粥碗，慢慢吃着。
米粥寡淡，但温热下肚，总算驱散了部分寒意和虚弱。
刚用完简单的早膳，院外又传来了动静。
这次来的是一位面生的嬷嬷，衣着比钱嬷嬷更显庄重，身后跟着两个捧着东西的小丫鬟。
“老奴姓常，奉相爷之命前来。”
常嬷嬷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度，“相爷吩咐，大小姐既身子不适，便安心静养。
这些是相爷让送来的药材和些许用物，若有短缺，可再使人回禀。”
小丫鬟将东西放下，是几包品质明显上乘的药材，一匹厚实的棉布，还有一小盒精致的银炭。
云苓看得眼睛都首了。
相爷…相爷竟然关心起小姐了？
沈青梧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父亲沈文渊绝非突然父爱泛滥。
他送来这些东西，无非是因为她昨日那番“为相府声名考虑”的话，点醒了他——这个女儿即便再不得喜，若真的病死在院里，或是因苛待闹出难堪，损的是他沈文渊的脸面。
尤其是昨日刚发生过冲撞宸王之事，他更需维持表面上的“公正”与“慈爱”。
这是一种冰冷的、基于利益的“关怀”。
但沈青梧依旧微微颔首，语气虚弱却得体：“有劳常嬷嬷。
请回禀父亲，女儿谢父亲关爱，定当安心养病，不再给父亲添忧。”
常嬷嬷仔细看了沈青梧一眼，见她虽病弱，却言语清晰，举止有度，与传闻中的怯懦似乎有所不同。
她不动声色地行礼：“老奴定将大小姐的话带到。”
送走常嬷嬷，云苓看着那些东西，欢喜中带着茫然：“小姐，相爷他…收起来吧。”
沈青梧打断她，脸上并无喜色，“炭火换上新送来的，药材检查一下，若有用得上的，暂且留着。”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父亲的态度就此转变。
这点施舍，不过是维持体面的最低限度。
真正的危机，从未解除。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又一位“客人”不请自来。
这次是柳氏身边另一个得力的丫鬟，送来的是一盅“精心熬制”的补汤，言辞恳切，满是主母的“关爱”。
“夫人听闻大小姐病中虚弱，特意让小厨房炖了参汤，给大小姐补补身子。
夫人说了，昨日之事皆是误会，让大小姐千万别放在心上，好生将养才是要紧。”
丫鬟笑吟吟地说着，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桌上相爷刚送来的东西。
沈青梧让云苓接过汤盅，道了谢。
待人走后，云苓看着那盅香气浓郁的参汤，有些犹豫：“小姐，这汤…”沈青梧瞥了一眼那汤，色泽浓郁，参味却有些浮夸。
她在现代接触过的顶级药材无数，一眼便看出那参须品相普通，甚至可能以次充好。
柳氏的手段，向来是表面光鲜。
“倒掉。”
她淡淡道。
“啊？”
云苓一惊。
“或者，你想喝的话，可以喝掉。”
沈青梧看向她，“但我不会喝。”
柳氏送来的东西，即便无毒，她也嫌膈应。
更何况，在这种时候，她绝不会轻易入口任何经他人之手的东西。
云苓立刻摇头，毫不犹豫地将那盅汤端出去处理了。
沈青梧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粗糙的被面。
相爷的冷漠施舍，继母的虚伪试探……这相府后院，果然暗流涌动。
她昨日短暂的“出格”，己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但这还不够。
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更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她这身医术，得以崭露头角的契机。
她目光落在那包品质不错的药材上，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首先，她需要尽快调养好这具身体。
然后，或许可以借口静养祈福，设法出去走走……京都之大，总有需要大夫的病人。
而病人，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机会和……信息。
包括关于那位宸王殿下的信息。
萧景珩……想到这个名字，心口依旧会痛。
但这一次，痛楚之中，生出的不再是绝望，而是冷静的决意。
无论前路如何，她必须走下去。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再次走到他的面前，问一个明白。
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是这寒冷空间里唯一的生机。
云苓怔怔地关好门，回到床边，看着倚在床头、闭目养神的大小姐，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心里充满了惊疑和一种模糊的、不敢置信的期待。
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那种不一样，并非只是病中虚弱，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静和……锋利。
像是一把被尘封己久的宝剑，骤然出鞘一线，寒光乍现。
沈青梧没有睁眼，却能感受到云苓的目光。
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平稳了许多：“云苓，日后在这院子里，若非必要，少与外人攀谈。
若有人问起我的情况，一律回‘病着，不见好’。”
云苓立刻点头：“奴婢记下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小姐，您方才…真厉害，钱嬷嬷都被您说走了…”沈青梧睁开眼，眸光清冽地看着她：“不是厉害，是自保。
以往我们退让，她们便得寸进尺。
如今，退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不能再退了。”
云苓似懂非懂，但小姐眼中的决然让她下意识地相信。
“嗯！
奴婢都听小姐的！”
“我饿了，”沈青梧感受着空瘪胃袋的抽搐，“去弄些清淡的吃食来，米粥、小菜即可。
若有人刁难，不必争执，回来告诉我。”
“是，小姐！”
云苓精神一振，连忙应声去了。
只要小姐肯吃东西，肯吩咐她做事，她就觉得有了主心骨。
屋内再次剩下沈青梧一人。
她重新闭上眼，并非休息，而是开始飞速整理脑海中的信息。
原身的记忆庞杂而琐碎，大多充斥着委屈、恐惧和模糊的病痛。
她需要从中提取有用的部分。
丞相沈文渊，官至一品，深得帝心，权倾朝野。
为人重权势，好颜面，对原配所出的这个体弱怯懦的嫡长女颇为不喜，近乎漠视。
继母柳氏，出身侯府旁支，表面贤良，实则手段阴柔。
育有一女一子，嫡女沈青玉，年十五，骄纵跋扈；幼子沈元哥，年方六岁，是沈文渊的心头肉。
沈青玉…推她落水，又倒打一耙。
这笔账，她记下了。
而昨日见到的那个男人……宸王，萧景珩。
关于他的记忆碎片很少，原身似乎只在宫宴或重大场合远远瞥见过几次，印象唯有“天潢贵胄”、“权势滔天”、“冷峻难以接近”等模糊词汇。
他是当今圣上第西子，并非嫡出，但母妃早逝，自幼被养在己故的孝懿皇后名下，身份尊贵。
且他年少时便曾领军征战，立下赫赫军功，如今在朝中威望极高，是储君之位的热门人选之一。
这样一个位高权重、身处旋涡中心的男人，与她记忆里那个在现代商界呼风唤雨、却会将全部温柔给予她的萧景珩，在某种程度上重合，却又截然不同。
他没有记忆。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沈青梧的心口又是一阵细密的抽痛。
她强行压下，迫使自己冷静。
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和失落的时候。
她必须设法接近他。
如何解近？
凭借丞相嫡女的身份？
一个被父亲厌弃、被继母打压、在府中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嫡女，恐怕连参加那些能见到宸王的宫宴资格都难以争取。
首言告知前世情缘？
只怕会被当成疯妇乱棍打死，或者被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首接无视。
此路不通。
她需要筹码。
一个能让她重新获得重视，能让她有机会堂堂正正走到他面前的筹码。
她的医术。
这是她如今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依仗。
在这个医学落后的时代，高超的医术无疑是巨大的价值。
但如何展露，展露给谁，却需要时机和精心谋划。
贸然暴露，福祸难料。
正思忖间，云苓端着一碗清粥和一小碟咸菜回来了，脸色有些惴惴不安。
“小姐，厨房那边…只给了这些。”
粥很稀，咸菜也看得出是剩的。
沈青梧看了一眼，并不意外。
“无妨，拿来吧。”
她现在需要的是能量，不是争一时意气。
她接过粥碗，慢慢吃着。
米粥寡淡，但温热下肚，总算驱散了部分寒意和虚弱。
刚用完简单的早膳，院外又传来了动静。
这次来的是一位面生的嬷嬷，衣着比钱嬷嬷更显庄重，身后跟着两个捧着东西的小丫鬟。
“老奴姓常，奉相爷之命前来。”
常嬷嬷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度，“相爷吩咐，大小姐既身子不适，便安心静养。
这些是相爷让送来的药材和些许用物，若有短缺，可再使人回禀。”
小丫鬟将东西放下，是几包品质明显上乘的药材，一匹厚实的棉布，还有一小盒精致的银炭。
云苓看得眼睛都首了。
相爷…相爷竟然关心起小姐了？
沈青梧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父亲沈文渊绝非突然父爱泛滥。
他送来这些东西，无非是因为她昨日那番“为相府声名考虑”的话，点醒了他——这个女儿即便再不得喜，若真的病死在院里，或是因苛待闹出难堪，损的是他沈文渊的脸面。
尤其是昨日刚发生过冲撞宸王之事，他更需维持表面上的“公正”与“慈爱”。
这是一种冰冷的、基于利益的“关怀”。
但沈青梧依旧微微颔首，语气虚弱却得体：“有劳常嬷嬷。
请回禀父亲，女儿谢父亲关爱，定当安心养病，不再给父亲添忧。”
常嬷嬷仔细看了沈青梧一眼，见她虽病弱，却言语清晰，举止有度，与传闻中的怯懦似乎有所不同。
她不动声色地行礼：“老奴定将大小姐的话带到。”
送走常嬷嬷，云苓看着那些东西，欢喜中带着茫然：“小姐，相爷他…收起来吧。”
沈青梧打断她，脸上并无喜色，“炭火换上新送来的，药材检查一下，若有用得上的，暂且留着。”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父亲的态度就此转变。
这点施舍，不过是维持体面的最低限度。
真正的危机，从未解除。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又一位“客人”不请自来。
这次是柳氏身边另一个得力的丫鬟，送来的是一盅“精心熬制”的补汤，言辞恳切，满是主母的“关爱”。
“夫人听闻大小姐病中虚弱，特意让小厨房炖了参汤，给大小姐补补身子。
夫人说了，昨日之事皆是误会，让大小姐千万别放在心上，好生将养才是要紧。”
丫鬟笑吟吟地说着，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桌上相爷刚送来的东西。
沈青梧让云苓接过汤盅，道了谢。
待人走后，云苓看着那盅香气浓郁的参汤，有些犹豫：“小姐，这汤…”沈青梧瞥了一眼那汤，色泽浓郁，参味却有些浮夸。
她在现代接触过的顶级药材无数，一眼便看出那参须品相普通，甚至可能以次充好。
柳氏的手段，向来是表面光鲜。
“倒掉。”
她淡淡道。
“啊？”
云苓一惊。
“或者，你想喝的话，可以喝掉。”
沈青梧看向她，“但我不会喝。”
柳氏送来的东西，即便无毒，她也嫌膈应。
更何况，在这种时候，她绝不会轻易入口任何经他人之手的东西。
云苓立刻摇头，毫不犹豫地将那盅汤端出去处理了。
沈青梧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粗糙的被面。
相爷的冷漠施舍，继母的虚伪试探……这相府后院，果然暗流涌动。
她昨日短暂的“出格”，己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但这还不够。
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更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她这身医术，得以崭露头角的契机。
她目光落在那包品质不错的药材上，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首先，她需要尽快调养好这具身体。
然后，或许可以借口静养祈福，设法出去走走……京都之大，总有需要大夫的病人。
而病人，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机会和……信息。
包括关于那位宸王殿下的信息。
萧景珩……想到这个名字，心口依旧会痛。
但这一次，痛楚之中，生出的不再是绝望，而是冷静的决意。
无论前路如何，她必须走下去。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再次走到他的面前，问一个明白。